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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部总旗韩水擅离职守三个月,回皇城后,为示洗心革面之决心,做了三件事。第一件,叫萧太后的老牙都吓掉几颗,第二件,叫叶管司几乎要跳出来重掌雨花阁大局,第三件,无声无息,无人能得其解。
今年,晴烟湖的荷花开得特别早,五月不到,一支粉嫩花苞窜出莲叶,迎暖阳如初夏。几个臣子陪着女帝散步,同贺王师北定狄戎。唯有一人,目光锐利,献言南国新政。
女帝回眸,望了那臣子一眼。林昀连忙回头道:“常明,这里岂是你大放厥词的地方。”女帝道:“朕倒觉着,常卿此言有理。”
林昀挥袖行礼道:“他是本官府中门客,头回面见圣颜,紧张得失了规矩。”女帝笑笑,当场给常明封了个客卿。
这时,一只红鲤鱼跃出水面,众臣弄趣,却见大内总管步履匆匆而来。金年禀道,影部总旗奉旨觐见。
云冰苦笑:“影部总旗是哪个?”林昀:“回陛下,是韩水大人呀。”云冰:“哦,太久没见,朕都不记得了。”众臣告退。
片刻后,韩水步过荷花池曲桥,亭下抚袖行礼:“臣叩见陛下。”云冰斜依廊下,投食喂鱼,几个小监端着饵料跪侍。韩水平身,把阅天营作战过程一五一十地背诵了一遍。
云冰微微一笑:“方才朕还跟那帮儒生说,韩水这人,无才无学,百无一用。”韩水面不改色:“北境时,臣说,当朝女帝,文治武功,千秋明君。”
云冰把鱼食洒得更欢,锦鲤成群,争破莲叶。韩水抬眸:“陛下,臣有一请。”云冰细细听完,眉间一紧:“你魔怔了?”韩水唇角一扬:“臣请带皇长子云翎外出踏青一日。”
说来也奇,云翎虽已半年不曾见过韩水,却对这人出奇地印象深刻。哭闹时,一听从前韩水弹过的曲子,便立即破涕为笑。
为此,太后很是不满,把宫里凡是会弹《画江山》的乐师全给哄了出去,却不料,小皇子依旧贼心不死。有一回,几个宫女逗问谁最美,云翎学着他母皇的样子,答道:“韩卿。”
云冰指尖攥着一粒鱼食,不动了:“这事太后不会允。”韩水:“陛下?”云冰:“你不该为难朕。”韩水:“陛下?”云冰叹了口气。
初夏的一日,云翎正和小太监们玩着捉迷藏,蒙布一抽,却见芙蓉树下立着一位蓝衫俊气男子。“韩,韩卿?”云翎立即就扑了上去。韩水笑了笑,行礼道:“臣见过云翎皇子殿下。”
是日,数十羽林卫扮作寻常百姓,跟着这对父子微服私访出宫而去。繁华街市,楼阁亭台,一路退去,直到江北街口,几幢潮湿的破旧民房,堵在面前。
鱼腥味熏得云翎捂住了鼻子,韩水笑了笑:“这些年,倒齐整了不少。”云翎道:“韩卿韩卿,此为何处,如此破旧?”韩水拉着他,转过青砖石瓦。
院落里,人不复。韩水叹了口气,蹲下身,爱抚着那张白嫩的脸蛋:“殿下,这个地方,原来叫烂锣街,是臣昔日的……家。”最后这字,哽了半天。
云翎似懂非懂地问:“如今,韩卿的家又在哪里?”韩水心酸地笑了笑:“殿下天资聪慧,臣有一言……”云翎嘟了嘟嘴:“说罢。”
韩水紧紧握住那双幼嫩的小手,目光如炬:“殿下,殿下要心怀主见,将来,切莫让任何人代你摄政,明白吗?”云翎道:“卿何出此言。”韩水眸中噙泪:“如此,天下皆会是臣的家。”
小皇子回宫后,萧太后震怒,不出三日,原江北烂锣街房屋悉数被拆封,官府迁其民于南玉河村,另赋良田佳居,以安社稷之心。
世人便纷纷揣测,此举是朝廷要策定南地新政的一个先兆。南征之后,九界割让的数千里新土尚未编排,虽民籍已交入户部册,但大体执行的仍然是原九界制度,封疆之吏亦是本地居多。如此景况下,新政必行,又到多事之秋。
阅天营尚在班师途中,皇城里就已经下起清明雨了。雨势不停,洗得青石地面泛起一层晶亮光泽。田老旗骂骂咧咧地,把大卷案宗从公车上卸下,韩水立于堂下,笑道:“辛苦了。”
影阁的文吏昼夜不息地查,查户部尚书林昀及其祖上十八代,查得差不多了,韩水端起今年新摘的头尖茶,细细品了一口,往南靖王府去了一封信。
月十六,长乐街朦朦胧胧,红灯笼不红,艳春梅不艳,林大人照例和几个酒友一道,访江北雨花阁。阁中雅弈之时,韩大人恰巧路过,难却盛情,遂点上花酒,奉陪一局。
林昀笑道:“韩大人这段日子不在,朝堂之上真是好生无聊。”韩水道:“别念了,这不是回来陪你们喝酒了么。”二人坐于高阁,阁下是纸醉金迷一片花海。
花海,花宴堂,数百酒桌依水桥而设,错综复杂,迂回生香。文人雅客多喜吟诗作画,尽展潇洒风度,亦不乏有世族纨绔公子,销魂此间,纵酒疯癫。来了个什么人,走了个什么人,若不定睛瞧瞧,谁也不知,谁也不晓。
但是今夜,花宴堂来了个光鲜人物。林昀眸中一亮,摇了摇扇:“那不是小王爷云驰么。”韩水瞥了眼:“是了,南靖王家的宝贝小儿子。”
南靖王本已快要得道成仙,但南国新政这风声一来,立刻就堕道凡尘。毕竟近水楼台,占着地方上的优势,要想行什么事,一句话的分量比户部还大。
不一会儿,泽霏便从别的场子溜出来,亲手捧一壶南国瑶池酒。云驰翘起一只腿,点了点桌案,要看头牌。泽霏笑着摇动腕上金铃,霎时,花姿柳色翩跹而来。
云驰眯着眼,一个一个指过去,男色女色全都谄媚着报上牌名。泽霏在旁,玲珑陪笑,直到云驰的手指最后落在他自己的身上,笑意顿僵。
云驰道:“你,先陪酒。”来雨花阁的人,分为两种,一种是找乐的,一种是找事的。泽霏道:“小生我酒量海,敬得王爷提不起枪来,那可如何是好?”
云驰拽住泽霏的手腕,恶毒地舔了一口,笑道:“新来这小管司,果然名不虚传。”泽霏戏谑道:“小王爷,高抬贵手,饶了你自己罢。”
“啪”一声皮肉响,舞乐顿止,人不嚷,整个花宴堂安静了。云驰高抬贵手,重重赏了泽霏一巴掌:“自以为是什么个东西?你当年出来卖的时候,叶飞都还得恭恭敬敬叫我一声爷。”
雨花阁不缺人闹,不缺人保,但是闹成这样,谁也不想明面上逞英雄保谁。泽霏捂着脸上五道血痕,往阁楼上望了一眼。林昀立刻用羽扇遮面,背过身去。
云驰邪笑着一把揪过泽霏,逼道:“爷不怕惹事,就要你陪。”几个小辈偷偷劝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而泽霏唇角轻杨:“好,小生奉陪王爷到底。”
阁楼上听不清动静,只见小王爷的跟班把泽霏死死扭在地上。韩水摁住林昀伸在棋盘上的手:“这事儿,你不管么?”林昀一笑:“户部欲推行新政,不宜得罪南靖王爷,管不得,管不得。”漠然落子。
众人围观而无阻拦者。几位小爷抡起长凳,狠狠砸下,泽霏惨叫一声,只听骨头碎裂,睁眼时,双腿真就被打断了。鲜血,顺着伤口蜿蜒流下,积了满地。
林昀手中羽扇一颤,又似云淡风轻:“也不知小王爷今儿哪来这么大脾气。”韩水笑了笑:“大人择言,此地耳目众多。”眼睁睁看着小王爷扔下几百两银子逍遥而去,林昀掩着羽扇,悄无声息从后门走了,而韩水徐徐正衣袍,步入宴堂。
堂中,泽霏靠在桌角边,唇齿打颤,身边围着一群惊慌失措的妓/女和小倌。韩水走到泽霏身边,蹲下来,拨了拨那条折腿,叹息道:“专门给你请了太医,一会儿就到。”
泽霏苍白一笑,抓得韩水满袖血污:“林昀那狗官,就这么走了?”韩水平静道:“仕途人情难两全,泽霏你该明白,这世上真正能够保护雨花阁的,只有韩某。”
韩水走后,宫里太医来了,随之,叶飞也来了。阁中人上上下下地团着老管司,泣不成声,告着南靖王爷的状。叶飞却不多说一句话,只遣散了各厢,然后坐在药房里守泽霏接骨。
太医道:“腿骨接得还算及时,不至于跛。只是逢着阴雨天便要疼,下不得地。”叶飞问:“治不了了?”太医点头。叶飞谢过。
夜深人静,泽霏躺在床上,眼眶发红:“那个狗娘养的王八蛋。”叶飞在烛前,拨了拨茶盖:“你吃里扒外,勾结林昀在先,便怨不得韩大人教训。”泽霏一怔:“是韩大人他……”
叶飞叹了口气:“一朝天子,一朝婊/子,咱这行当攀得再高那也是婊/子,永远别想做什么,人上人。”
半月之后,韩大人清查地方账目,状告凉州州官陆庸,撤换其职,削其为民。至此,完成了他回朝之后的第三件壮举。
作者有话要说:
泽霏和林昀的段落:第十五、二十、二十六、三十一、三十三章
有心的小天使可以回顾一下
第39章 大婚
北台军回师之日,盛景化作几丝细雨,飘进影阁轩窗,融在淡黄宣纸之上。韩水掌中的毛笔一颤,墨色尽染。
大清早,半夏从灵光坛跑来试探:“齐将军回来了,大人去不去看两眼?”田老旗不明就里,只觉韩水兴致不高,便回绝了半夏。
半晌后,韩水搁下画笔,笑道:“谁说我不去迎齐将军了?快备车,快备车。”田老旗面色阴森:“大人,不必了。”韩水道:“怎么能怠慢呢,不好,不好。”
刚说完,影部堂前鼓隆隆响起来。田胥道:“大人你听,齐将军他自己来了。”韩水微微一颤,飞快地关上了窗。
田胥抬起眉毛:“大人到底见不见?”韩水道:“不见。”田胥点点头,转身便吩咐几个小旗道:“请齐林进门。”
一进大门,齐林呆住。院里上百影卫摆阵相迎,个个手持利刃,目含杀意。韩水笑道:“将军请。”齐林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穿刀山越火海,一把抓住韩水的手,往堂后拉去。
堂后小院里布满青苔,份外湿滑。韩水三番想停,停不下,凭齐林纠缠到官舍门口。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整个人就被齐林按在门板上,强行吻了一口。
“凉州陆庸那事,是你整的罢?”齐林戏谑问道,“现在扯平了?高兴了?”韩水擦擦嘴唇,往草里吐了一口唾沫:“将军拿影部当了这么多年的棋子,韩某一不报皇上,二不查军制,只是还了次手,这不算公平?”
齐林脸一沉:“你还是不肯信我。”韩水道:“灵光坛既建,影部和阅天营算是绑在一条船上了,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风吹过,门口竹灯笼飘摇坠下,灭了火星。齐林仍在表白,韩水却拾起灯笼放手里把玩,鸦睫不动,似是听着一个酒馆故事。
齐林咬了咬牙,一把抢过灯笼砸碎在地上:“你到底想要什么?”韩水倔强撇过脸,负气道:“别管我,我就是宁愿为皇上去死。”齐林:“青颜,你……”
二人步出中堂时,影卫们依旧守在庭院里,利刃不放,杀机不减。韩水苍白一笑,低声道:“将军,别拉着我了,咱又不是在走戏。”
戏里不成活,齐林真就放开了手,面上是春风万里:“大人辛苦了,隔月里记得来喝齐某的喜酒。”韩水手心一紧,笑得愈发苍白。
蒲月,初二,皇宫里册昕阳公主,太乐令展宫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