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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了。”
衣轻尘抬头看了看天,因着瞧不见日头,加之满怀心事,他竟是连时辰变迁都未觉察,实在是疏忽了,便应下了彩竹的邀请,跟着她一块儿走到了一座吊脚楼跟前。
吊脚楼上有一位苗女正捧着竹匾晾晒草药,瞧见彩竹,忙朝屋内吼道,“娘,阿姊带人回来吃午膳了。”
话音刚落,一名年岁稍长些的女人便从屋内迎了出来,扶在竹栏上,同彩竹道,“彩竹,快将人带上来瞅瞅。”
彩竹冲着衣轻尘尴尬地笑了笑,衣轻尘倒是没有什么所谓,只跟着彩竹上了楼,见了那名年岁稍大些的女人,女人一见着衣轻尘,便欢喜地凑过来拍了拍衣轻尘的肩膀,似在挑拣货物一般,用土语评价道,“瘦是瘦了些,有点儿小白脸,彩竹你竟是喜欢这种柴火条子?”
衣轻尘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去看彩竹,彩竹很尴尬地笑了笑,“我姑姑她说。。。。。。公子你长得挺不错的。俊俏,好看,有仙气。”
衣轻尘便也当彩竹姑姑是这么说的,回以后者一笑,后者又很高兴地拍了衣轻尘的胳膊两下,没轻没重,直接衣轻尘拍得倒吸一口凉气。
彩竹姑姑收了手,同二人道,“愣着作甚,进屋吃饭吧!”
彩竹的姑姑率先进了屋子,彩竹的妹妹也跟着走了进去,衣轻尘望着那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揉了揉自己可能被打青紫的胳膊,彩竹不大好意思地走到衣轻尘身侧,低声道,“公子你还想进去吃吗?你若不想的话,我就跟她们说一声,然后领你去集子上买吃食。”
衣轻尘倒也没那么讲究,只笑道,“无事,进去吧。”
方一走进屋子,便瞧见光线并不如何好的屋子中央吊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子,吊锅旁围坐着两个人,一个是彩竹的妹妹,另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似乎是彩竹的姑父。彩竹的姑姑正在另一口锅子前盛饭。
彩竹领着衣轻尘坐到了吊锅旁,彩竹的妹妹将锅盖揭开,露出里头热气腾腾的浓汤,单看外貌似乎并不能看出这究竟是什么汤,彩竹便道,“里头是羊肉,加了些当地的香料。”
衣轻尘稍安心了些,他本以为里头会放什么古怪的虫子,他虽在苗疆出生,可从小便吃不惯虫,每每见着便有些反胃,偏生父母姊妹都爱吃,所以每次吃饭哪怕再饿,都提不上什么胃口,因而从小便有些挑食,瘦也不能全怪自己的体质。
一顿饭吃的很快,羊肉汤也很好喝,只是与衣轻尘想象中不同的是,他本以为一家四口与一位客人聚在一起,吃饭时主人家难免会活络气氛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可彩竹姑姑家却不是这样。吃饭时,所有人都闷不吭声,面色也很肃穆,衣轻尘偶尔抬眼打量他们的面色,只隐约觉着有一股说不出的别扭。
饭刚吃完没过多久,彩竹便领着衣轻尘起身,同家人告辞道,“姑姑,姑父,我先领客人去集子上逛一会了。”
姑姑转头笑道,“去吧去吧,回来时给你阿妹带些吃食。”
彩竹笑着应下,转身往门口走去,衣轻尘刻意将步子放慢了些。临出门前,再度朝屋内看了一眼,便瞧见彩竹的姑父慢慢悠悠地起身,脚步笨重地往旁边的房间里挪去,全程低垂着脑袋,面无表情。
衣轻尘只装作未有看见,快步跟上彩竹,一道儿出了门。
走出好些距离,彩竹方才开口同衣轻尘道歉,“对不住啊公子,我姑姑家便是这样的,你可能会有些不习惯,是我考虑不周怠慢了。。。。。。”
衣轻尘并不计较,只问道,“你们村子里吃饭都不爱说话么?”
彩竹愣了愣,旋即吞吐道,“不啊,可能姑姑家的习惯比较特殊吧。”
衣轻尘便又问,“那姑娘你为何不回家吃饭?你娘亲一人在家无事么?”
彩竹解释道,“没事的,阿娘她身子不舒服,又上了年纪,一天会睡好些时辰,如果我不在家,醒来后会自己热饭吃,不用我太操心。”
衣轻尘不再追问,或者说,他已经隐约知道真相了。
二人为了消食,又散步散了一段路,彩竹依言领着衣轻尘去了趟村中的集子,集子并不大,统共只有十来个摊位,其中七八个都是卖吃食的,只有一两家在售卖衣料、首饰。
彩竹从各摊位前走过,径直奔去了一个糕点摊子前打包糕点,衣轻尘则慢悠悠地跟在后头边走边看,最终在首饰摊子前驻足,盯着一双手套默默晃了神。
彩竹提着糕点走到衣轻尘身侧,盯着那琳琅的首饰,有些好奇地问道,“公子你想买首饰?送给谁呀?”
衣轻尘闻言笑了一声,直将那双质地不错的蚕丝手套拿起,摩挲着手感,问价道,“这双手套多少钱?”
中年摊主瞥了那手套一眼,良久不言,好半晌方才笑道,“一金。”
衣轻尘有些难以置信,“一金?这么便宜?”料子手感极好,刺绣工艺上乘,还隐有暗纹,连灵山弟子服的工艺也不过如此,衣轻尘的心理价是五十金,所以当摊主开口一金时,便不免怀疑这手套会不会是从死人身上扒下的。
摊主瞧见衣轻尘犹豫,便笑道,“我本行脚商,走一地,卖一地,幕天席地,无需租赁,只要管好自己这张嘴便可,若是遇上有缘人,不赚那二三小钱也无妨。此间首饰琳琅,公子你却独独看重这双普普通通的手套,想来应也是有故事的人。。。。。。”
彩竹也对这个价钱有些震惊,“这么便宜,世上当真有这般好的事?”
摊主解释道,“实不相瞒,这双手套,是我当年所佩之物,后来遇上了些麻烦,断了只手,手套便再用不上了,是以拿来换些银钱。我卖的是首饰,从未有人会在这一堆首饰里注意到这双手套,公子你与它有缘得很,这手套继续放在我身边也只是个累赘,便宜卖给公子你,我也算小有收入,原本送也可以,只是今夜我便要离开此地去往别处做生意了,正缺些盘缠,所以卖你一金意思意思。”
衣轻尘被说得有些心动了,可若是摊主所言非虚,一金换了这手套,摊主必然是吃了大亏的,因而又随手挑了两三件首饰,准备拿回去送给沉依、如会,再送一个给彩竹,以答谢午膳。
挑了半晌,没挑到称心的,倒是彩竹,一听见衣轻尘要送自己首饰,很快便挑好了,衣轻尘选的十分为难,摊主也看出了他的为难,不免笑道,“公子的眼光,是个行家啊。”从身后的行礼中翻出了一个锦盒,打开来给衣轻尘看。
锦盒内躺着一对银锻凤钏,凤眼以红珊瑚镶嵌,此物一出,摊上首饰尽失华光,衣轻尘愕然道,“这。。。。。。这个多少钱?”
“这个可不能便宜卖,两百金吧。”摊主望着这对凤钏,眉眼凝重,倏忽长叹,“这本是我当初买给女儿的嫁妆,后来她死了,这东西便用不上了。我睹物思人了近二十年,也该是个头了。。。。。。”
衣轻尘犹豫片刻,还是从钱袋内取了五百金来,递给摊主,“这凤钏价值绝不止两百金,此物于您有意,于我也极珍重,两百金换您一番心意未免廉价了些,只能倾尽身家来换了。”
摊主闻言,愣愣地看着那五百金,忽而放声笑道,“少年你可当真有趣的紧,若是二十年前,我定乐与你结交,东西你拿走吧,钱我也只会收我定下的价格,多一分都不会拿。”
衣轻尘拗不过那摊主,最后捎上彩竹簪子的价格,只勉强塞够了他两百五十金,多出的部分后者却再不肯收了。
回去的路上,彩竹不住感叹,“这摊主好生有趣,我长到这么大,见过那么多行脚商,都没有见过如此新奇之人,公子你果真是仙人吧?”
衣轻尘笑而不语,眼见天色不早,村口近在眼前,便同彩竹道,“黄昏了。”
彩竹笑意顿时僵在脸上,转头去看天色,颇为遗憾道,“好快。那公子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衣轻尘点了点头,“明日再见。”
彩竹方才转遗憾为欢喜,重重地点了点头,“明日再见。”
营地距村子隔着半个时辰的脚程,衣轻尘在集子上吃了些糕点,眼下正撑着,并不大想吃晚膳,故而走得极慢,等回到营地时,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
天色暗下,天际弥留着一缕火烧似的彤云,正对南行军大营入口的是剑宗的驻扎区域,所有门派世家的人若是从外归来,势必要经过这块地方,衣轻尘前脚刚一踏入,便觉察到有不少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微微抬眼四顾,发现有不少人正在交头接耳,声音并不大,衣轻尘也无法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只自顾自地往灵山营地走。
与往常不同的是,眼下灵山营地的广场上竟是站了不少人,原本那些该在自己营帐内忙活的弟子们都跑了出来,正站在外头看热闹。
衣轻尘挤过人墙,走的近了些,发现地上正躺着两个人,其中一人昏迷不醒,浑身血淋淋的,正是白日里被沉生邀来领路的阿古老人,花沉池正半蹲在他身侧悉心上药。
另一个躺着的便是沉生了。
沉生倒是没有阿古老人伤的那般重,只是眼下脑门腿脚上都敷着药包,不能乱动,只剩一双眼珠仍在滴溜溜的转着,好不容易转到了衣轻尘身上,只能勉强朝后者勾了勾指尖,虚弱地比了个口型,“公子,你过来些。”
衣轻尘心下疑惑,果真走了过去,蹲下身子,将耳朵凑近,便听沉生哑声道,“我见到夜萝了。。。。。。”衣轻尘略微吃惊地张了张嘴,虽然这个相逢早在预料之中,可没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沉生叹了口气,苦笑道,“就这样,全队十二人,只回来了两个。”
沉生说的很粗略,衣轻尘仅能通过二人身上的伤口判断逃亡时状况的惨烈,却无法了解更多细节,不过眼下身侧围了这般多人,人多耳杂,确不是说话的地方。
衣轻尘想了想,站起身来,望着身边看热闹的弟子们,问道,“你们都围在这作甚?”
众弟子你望我我望你,皆是满脸忧色,其中一人出声问道,“连大师兄都伤的这般重,应当不会是。。。。。。食髓教做的吧?”
衣轻尘默了默,坦然答道,“当然不是,你且看他身上的伤口,不过是野兽所为。”
那名弟子怀疑道,“野兽。。。。。。大师兄会打不过野兽?”
衣轻尘点了点头,“若是放在平日,自然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可林中状况复杂,各类意外丛生,若是应对不及,轻易也会丢了性命。”
不待那名弟子继续开口问询,沉依赶忙训斥道,“问这问那的,手头的事都忙完了吗?原本人手就很紧,身为灵山弟子,各司其职,不过问与义务无关之事,这条门规你们已经忘了吗?是想再将宗规抄上百遍?”
众弟子连带着衣轻尘都从未见过沉依发火,眼下皆是被吓得缩了缩脖子,沉生更是连脑门上的药囊都给吓掉了,花沉池见状,淡淡道,“都住嘴,无关人等自行离开。”
沉依与花沉池先后发了话,众弟子胆子再肥也不敢继续逗留下去了,只纷纷回了帐子,一时间,营地内又变得空旷起来。
等候花沉池为阿古老人疗伤的途中,衣轻尘将沉依唤到一旁,与之笑道,“头一次见你生气,是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