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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宛今日要入宫。
宣瑞的病越来越严重,崇安帝要叫个人过去问问,黔安王府里,也就只有钟宛能去了。
宣从心在正厅等着,见钟宛来了站起身来,十分不安心的低声埋怨,“怎么这样麻烦?有什么不能问太医吗?”
“叫我去问问是好事。”钟宛一笑,“皇上不问,我怎么提要回黔安的事?”
宣从心想起上次入宫的事耿耿于怀,“上次突然说要见见你,把你叫去,隔了那么久才出来,我在宫门口等的心焦,就差折回去找你了。”
钟宛怔了下,想了起来。
就是送宣从心入宫那次,钟宛被郁赦劫在了藏书阁里,然后……
钟宛不由得又想起方才那张纸条上的话。
冯管家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送走宣瑞他们,自己就要直接搬入郁王府别院?
直接……就这么走过去吗?
钟宛行李倒是不多,都没必要雇辆车。
那边冯管家是不是都已经给自己准备好了?
哦对,还得死缠郁赦。
得等晚上去缠他。
这真行么?
为了防止郁赦捅了自己,应该提前给他捆上吧?
可自己打不过他。
先给他下点药?
钟宛是有给郁赦下药的前科的,只是在茶水里放了一点点蒙汗药,少年郁赦就睡的人事不知,任人随便摆弄。
那会儿的郁赦已经很英俊了,比起现在来,眉眼要柔和一些,但睡着的时候又有点清冷的意思,钟宛那会儿看着睡着的郁赦,都不太好意思去拉他的手。
现在的郁赦……
钟宛喉结动了一下,觉得自己更不敢了。
现在的郁赦,就是被药迷倒了,估计也十分骇人。
“钟宛?钟宛?”
钟宛回神,“啊?怎么?”
宣从心无奈,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他,“早去早回,皇上让咱们走最好,不让……再想法子,不要惹怒了他。”
钟宛笑了:“自然,放心吧,最多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钟宛接过手炉,转身去了。
钟宛没抱太大希望,崇安帝不会太在意宣瑞的死活,多挽留几日只是在做面子,钟宛得陪着他演,这一次可能不成,就还得耗几天,但总归是会放他们走的。
只要能赶在三皇子宣瑾死之前出了京就行。
黔安王府里有不少郁赦的人,钟宛前脚刚走,郁赦后脚就得了消息。
郁赦低声道:“替我换衣裳,我要入宫。”
伺候郁赦的仆役忙去了。
郁赦身份和旁人不同,自小入宫出宫不必知会任何人,皇子们都不及他。
入了宫,郁赦却没特意去寻钟宛。
郁赦自己也说不清楚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冯管家的话扰的他心烦意乱,让他的脑子比往常更不清楚了。
郁赦并不想让钟宛留下,但一想到钟宛会如少时一般和自己朝夕相处,郁赦又开始犹豫。
但钟宛当时不是走了吗?
冯管家如此折腾是为了什么,郁赦心里一清二楚。
郁赦低声笑了,无论是为了什么,但很奇妙的,所有人都不希望自己死。
郁赦不自觉的走到了碧波池边上,看着池水上破碎的枯荷静静出神。
宫中地气暖,宫里的几洼池水都没结冰。
郁赦看着深色的池水,转身下了观景亭,直直走到了池边,目光空洞的看着深不可测的水底。
这么一了百了该多好。
谁都干净。
凉亭上传来几声脚步声,郁赦皱眉。
总有人在这种时候出现。
“他怎么入宫来了?”
凉亭上,五皇子宣琼扶着栏杆,不耐烦道:“还让我先等着?这什么规矩?”
宣琼的随从附和:“是,实在不像话,不过皇上也不是给钟宛脸面,是在问黔安王的病情呢。”
“莫名其妙。”宣琼提起钟宛来就是一万个的不痛快,“父皇偏爱表兄就算了,偏偏对钟宛也高看一眼,以前一同读书那会儿,呵……钟才子傲的,除了宣瑞从来不跟别人说话,陪太子读书读成他这样的,真是独一份了。”
随从笑笑,“再傲气,如今不也就是个奴才了吗?当年是主子仁慈,不然把他买来,宰了杀了也不是没可能,只可惜……让郁小王爷买去了。”
“什么小王爷!还没袭爵呢。”宣琼烦躁,“要真能早早袭爵就好了……现在不上不下的,更让人心烦。”
郁赦身世成迷,宣琼早早就有疑心,总担心他真是崇安帝的私生子,将来挡自己的路,随从也明白,压低声音道:“隔墙有耳。”
“这儿不是没人吗?”宣琼虽如此说,但还是不再提这个了,转而笑道,“听说没,昨天,表兄去黔安王府上了,哈……好像是去找钟宛了。”
随从跟着低声笑。
“钟宛确实好看,我刚打远瞅了一眼,比以前更俊了,不过……”宣琼一笑,“下贱骨头。”
随从胜不可闻道:“他以前不就跟了郁小王爷么?现在遇到旧主,背着人不知怎么讨好呢。”
“说起来,当年我也想买他来着,但母妃不让,舅舅也不许。”宣琼冷笑,“真是有意思,舅舅那会儿对我严防死守的,说不许沾惹宁王府的事,倒管不住自己儿子,让郁子宥把钟宛买了去。”
“嗨,谁管得了郁小王爷。”随从笑道,“反过来说……越是疼,管的越严,郁王爷疼您,所以什么都要管,郁小王爷么……不过是放着好看罢了。”
“是啊……”宣琼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侧过头跟随从嘀咕了几句,两人都笑了起来,宣琼吩咐,“拦着他,一定要给我拦住他!出了宫,他就是个奴才!”
随从迟疑片刻,劝道:“算了吧,钟宛他也不是好惹的。”
“有什么不好惹?你……”宣琼低声笑道,“就说是表兄接他!他肯定跟着走了。”
随从还要劝,宣琼笑道:“这有什么,我跟他叙叙旧,哈哈……就算回头闹起来,你说舅舅是护着我,还是护着表兄?呵……舅舅没准巴不得我替他下了表兄的脸面呢!”
随从干笑:“这是自然,谁对郁小王爷不都是面上说好,背地里烦他烦的要命呢?”
宣琼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哈哈……钟宛一会儿看见我,那表情哈哈哈哈……”
观景亭下,郁赦面无表情的静静地听着。
郁赦低头看着池水,还是很想走下去,一直走下去,沉入湖底,一了百了。
死了,就再也看不见这些人,听不见这些话了。
郁赦往水中走了两步,观景亭上,宣琼带着随从顺着另一边的游廊走了。
“你别跟着我了,先去安排。”宣琼憋着笑,“一定要装得像一点,对了!表兄今天是不是也入宫了?哈……多合适!你就去装成他的随从,钟宛肯定认不出来的,到时候啊……”
宣琼蓦然停住脚,被吓了一跳,结巴道:“表……表兄。”
郁赦站在游廊下,面色阴沉。
宣琼不知被郁赦听去了多少,心中不安,干笑道:“表兄怎么来这了?”
郁赦双眸发红,双唇泛白,宣琼本就怕他,这下心里更不安了,惴惴道:“怎、怎么……”
郁赦直直的看着宣琼,突然道:“你盼着我死是不是?”
宣琼勉强笑道:“什么……这是说什么?”
郁赦自言自语:“你怕我早早死了,无人替你制衡宣璟,但心里,又希望我能出个不测,是不是?”
宣琼吓得根本听不清郁赦说了什么,只是觉得郁赦这幅样子十分吓人,他张了张口,想解释,又说不出话来。
郁赦侧头看看一旁的池水,“我现在跳下去,你高不高兴?”
宣琼浑身发抖,“跳、跳下去?”
“我寻死这么多次了……”郁赦俯视着宣琼,声音发哑,“这有什么奇怪的?
宣琼的随从猜到郁赦是听了两人刚才的话了,强自镇定道:“小、小王爷……我们殿下方才只是玩笑,没、没想动钟宛。”
“钟宛……”郁赦头中刺痛,他低头皱了一下眉,“钟宛要回黔安了……”
宣琼不是第一次见郁赦疯癫的样子了,尽力稳了稳心,磕巴道,“是,我们只是……说着玩儿的,我没说要把钟宛怎么样,就是……就是叫他来开个玩笑。”
“钟宛……”郁赦低声笑,“我死了正好……钟宛就是你的了,是不是?”
“我死了……大家都好,都干净……”
郁赦侧头看向池水,喃喃,“都盼着我死……”
宣琼要被郁赦吓死了,他担心郁赦把刚才的事说出去,心急如焚,他心里一发狠,道,“确实……死了干净。”
郁赦看着池水,深不可见的水底总有什么在诱惑着他,要解脱他。
“是干净,但……”郁赦眼中尽是戾气,簌然看向宣琼,“为什么要我替你们干净?”
宣琼被吓得差点跪下来,郁赦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宣琼的领口,低声笑,“你也想要他是不是?你舅舅也这么想的,是不是?你们都希望我早早死了,是不是……”
郁赦脑中闪过无数片段,让他的头疼的要炸了,郁赦声音发抖,“你盼着我跳下去,你盼着我下去……”
郁赦这么攥着宣琼,让他突然想起,昨日,他也是这么扯着钟宛的。
钟宛伏在自己怀里,情动了。
郁赦低声笑:“但我现在,突然就不想死了。”
宣琼被吓得抽噎了一声,郁赦低头看宣琼吓得惨白的脸,胸口突然涌起一阵恶心。
“你也配学他!”郁赦厌恶的推开宣琼,一把将人推进了水中,冷声怒道,“要死你自己你先死!”
宣琼摔进水里,杀猪似得嚎了起来,他本就不会水,骤然跌进冰冷的湖水里马上沉了底。
宣琼的随从吓呆了,怎么也没想到,这好好的,怎么是自己主子掉下去了?随从疯了似得叫起来,马上有侍卫冲了过来。
一旁的郁赦整了整衣袖,不管这些人呼天抢地的闹腾,他突然觉得心里舒服了许多,脑子也不乱了。
郁赦深吸一口气,神色淡然的走了。
宣琼刚才说的什么来着?
这会儿出宫……是可以劫到钟宛吗?
第27章 说好的,下了车就到家了呢?!
钟宛觉得自己当真是流年不利。
好不容易得了面圣的机会; 没等他替宣瑞请辞; 外面突然有人来传:五皇子宣琼落水了。
钟宛心中一惊; 突然想起这些天的流言——皇子们命犯黄泉水。
崇安帝脸色骤然就变了,顾不得钟宛,厉声道:“跟着宣琼的人呢?!怎么让他掉下去的?宣琼现在如何了?!”
前来通报的侍卫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叩头道:“跟着五殿下的人和池畔巡守的侍卫现已全部扣下,到底如何还要细审,五殿下如今被送到千秋殿中; 郁妃娘娘和太医都已经过去了。”
崇安帝心急如焚; 命人去看宣琼,又让人将宣琼的随从带来。
钟宛这会儿本该退下了; 但他实在想知道宣琼那个讨人厌的东西死没死,犹豫了片刻; 一言不发的立在一旁,当没自己这个人。
不多时; 宣琼的随从被带上来了,那随从自腰以下全被湖水浸湿了,还没来得及换; 这会儿被冻的不住发抖; 说话都不甚利索。
不等崇安帝发问,随从口齿不清的将方才的事避重就轻的交代了下,他不提宣琼说了什么,只说宣琼候在殿外许久,冻的腿麻; 就往碧波池那边走了走,从观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