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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世子不必忧虑,世子之前拷问黔安王府的人后拿到的毒药我们已经细细探究清楚,这是好事,所谓对症下药,知道了毒从何处,我们医治起来就更方便了。”太医低声劝慰郁赦,“早前就说过,钟少爷这是多年的病症,急治不得,只能慢慢来,如今病的看着厉害,其实是急火攻心伤了肺腑的缘故,我们现在多开点开胸顺气的药给他,等钟少爷将这股气消化下去,就好了。”
郁赦脸色发青,冷冷道:“怎么消化?我将惹他悲愤之人的头割下来,放在他床头,会不会好些?”
太医吓了一跳,一旁的冯管家听不下去了,摆摆手让太医下去,苦哈哈道:“世子别冲动,您……您就看在宁王宁王妃的面子上吧。”
“他俩又没看顾过我,我为什么要给他们面子?”说是这么说,郁赦运了运气,“……我尽力,让宣瑞早点滚。”
冯管家跟着小声提醒,“还有宣瑜,他若能袭爵,或许钟少爷心里的愧疚会少几分。”
郁赦烦躁道:“知道了!药呢?还没熬好?”
“好了好了。”
冯管家忙招呼着,一个小丫头捧了药过来,她是给钟宛熬药的人,遵着规矩自己先喝了一口,等了片刻才奉过来,冯管家他不敢让毛手毛脚的小丫头给钟宛灌药,自己颤巍巍坐到钟宛床头,在钟宛颈后垫了个软枕,吹了吹药汤,舀了半勺,一点点的给钟宛喂。
喂一半,洒一半。
郁赦连日来宫里大理寺几头跑,在府里时间不长,钟宛的药多半都是冯管家这么喂的,郁赦看了片刻忍不了,“你们……你们怎么都是这样?都没照顾过病人?都……流到他脖子里了。”
冯管家苦哈哈的,“钟少爷他不开口啊!老奴也没办法,所以每次都让她们多熬一点药,尽力多喂一点就是了。”
郁赦闻言更是觉得不可置信:“那岂不是根本不知道喂了多少?这药几钱几两都是太医斟酌的,怎么能这么多一口少一口的瞎喂?”
冯管家心道你何时这么仔细了?干笑道:“可也不敢硬掰开嘴灌啊,只能是……”
“罢了。”郁赦实在看不下去,“给我。”
冯管家求之不得。
郁赦自己端过药碗,自己尝了尝,一点一点喂给钟宛,钟宛牙关咬的死紧,一样的半流半洒。
郁赦不厌其烦的,一遍遍用布绢替钟宛擦拭嘴角。
冯管家撇撇嘴,这不一样?
一旁的小丫头低头无辜的看着自己的绣鞋。
郁赦又喂了钟宛两口,钟宛似乎是睡熟了,洒出来的汤药越来越多,郁赦将药碗放到一边,叹口气,起身,将床帐放了下来。
冯管家迷茫的看着郁赦,这是做什么?觉得自己也喂不进去,丢人?
可郁赦卧房的床帐是纱帐,影影绰绰间,什么也遮不住。
冯管家和小丫头忍不住抬头偷瞄。
床帐内,郁赦端起药碗,喝了一口,弯下腰,俯在钟宛身前,吻在了钟宛唇上,口对口的,让钟宛将药咽了下去。
冯管家和小丫头:“……”
冯管家老脸一红,不自在的别开眼睛,小丫头忙不迭的低下头。
卧房里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只能听到些微吞咽水声。
过了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一碗药终于喂了下去。
郁赦起身,将床帐收拢好,自己端过一旁的茶盏,喝了一口茶压了压口中的苦味。
冯管家和小丫头眼观鼻鼻观心,装什么也没看见。
等郁赦端着空碗出来时,冯管家犹豫再三,问到:“那什么,世子……回来再喂药……”
郁赦警惕的看了冯管家一眼,“你们自然不能这样。”
“那是自然!”冯管家被吓了一跳,慌忙辩白,“我们怎么敢……但回头再喂药,我们不还是……”
郁赦拿过手帕按了按嘴角,想了下道,“罢了,早上的药我来喂,晚上……我以后尽力回来早些。”
冯管家点头,“那好,哎……哈哈,这倒是不会洒了。”
老人家自来没见过这个,越想越觉得老脸发红,搭讪着退下了。
从这之后,郁赦果然每日早上出门前先来给钟宛喂药,晚上则是能回多早就回多早,大理寺的两位少卿近日都发现了,别的时候都无妨,但只要一过了申时二刻,再给郁赦送公务过去,那必然是要挨郁赦冷眼的。
两位少卿摸清楚了时辰,也学乖了,不敢讨人嫌,当日有事,早早的同郁赦交代。
“世子,送先黔安王回封地的事,实在不是我们能管的,这要么是皇上指派,要么是宗人府那边派人,我们插手……似乎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郁赦淡淡道:“有人怪大理寺的手伸的太长了?“
少卿干笑了下。
“随便别人如何说,这件事不许别人插手。”郁赦道,“皇上那边我会交代,你们不必管,还有……”
郁赦道:“我关着的那个人,如何了?”
“派老狱官看着呢。”少卿忙道,“原本一句话也不说,这几天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怎么的,吃的好睡得着。”
郁赦前些日子带回来一人挂在了城中暗庄的私牢里,没交代任何事,两个少卿不敢多问,命心腹好生看着,到现在连那人名字也不知。
郁赦玩味一笑,“吃的饱睡得着?呵……那不是比我过的还好了?”
少卿不敢说话。
郁赦突然道:“前几天刑部那边的死囚……问斩了吗?”
少卿点头:“昨日都问斩了,怎么?有世子的人?”
“没有。”郁赦淡淡一笑,“只是想起件好玩的事……问斩的那些人里,必然有年老的男子吧?”
少卿答应着:“是。”
“选一个最老的。”郁赦不紧不慢的吩咐,“把尸体的指头全切下来,人死后不流血,你们做的像一点,不要被人看出破绽,然后……”
少卿背后发凉,弄死人手指头做什么?
郁赦道:“然后,每日送给那老东西一根,告诉他,那是他哥哥的。”
“别丢到他面前去,给他看一眼就行。”郁赦道,“他爱信不信,一句旁的话也别跟他说,他或是不信或是装不在意都没事,急着要见我也别理,一天一根,十天后我再见他。”
郁赦冷冷一笑,“不是睡得着么……”
处置好了公务,郁赦早早的回府了。
“他……”郁赦看着躺在床上的钟宛,压低声音道,“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不醒?太医不是说他腑内的淤血已经吐出来了吗?”
“啊,说起来也是啊。”冯管家也发愁,“几位太医诊脉说没大事了,但钟少爷他就是醒不过来,难不成……是这些年累坏了?要多歇歇?”
“总这样躺着,哪里能歇着了?”郁赦烦躁,“明天再另请两个太医来,好好看看,他到底是坏了肺腑还是坏了脑子?这总是昏迷不醒的是怎么回事?”
“前些天,钟少爷连着烧高热……”冯管家隐隐觉得不太对,小声道,“老安王的孙子,就是小时候连着发了一月的热,现在二十几岁了,字都不识一个,钟少爷他是不是也……”
“不可能。”郁赦冷冷道,“他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说傻就傻了?”
冯管家轻轻的给了自己一嘴巴,连着“呸”了两声,“是是,一般都是小孩子烧傻了,大人……没怎么听说过。的。”
说话间,外面小丫头把熬好的药送了过来,郁赦接了过来。
郁赦眉头紧皱,摆摆手,让众人下去了。
郁赦低头看着钟宛,抬手替他拨了拨头发,突然自嘲一笑。
“你要是真傻了,来日我再疯了……”郁赦轻声道,“咱们要如何过日子?你……到时候还记得我么?”
床上的钟宛一动不动,睡的死沉。
郁赦静静地等药放温了后,端了起来,低声呢喃,“我找最好的太医,肯定能治好你,就算不能……我一样要你,傻就傻了,傻了活得更自在……”
郁赦吹了吹汤药,皱眉吞下一口苦涩汤药,低头亲在钟宛唇上,慢慢地哺给他。
突然,郁赦眸子倏然亮了下。
郁赦起身,眯眼看着钟宛。
郁赦沉声道:“什么时候醒的?”
郁赦拿过帕子擦了擦嘴唇,磨牙……
不是肺腑坏了也不是脑子坏了,是这样人的色心坏了!明明已经醒了,还想诓骗自己如此喂他!
钟宛的眼皮微微动了下,死撑着。
郁赦被气的深吸了一口气,忍无可忍,“舌头那么不老实,还想装?”
第62章 世子,喂药用得着舌头吗
钟宛睫毛颤了下; 不太死心; 硬着头皮还要装; 戏要做全套,他像是被搅扰了似的,不适的皱了皱眉; 稍稍动了动肩膀。
“……”郁赦压着火,“没醒?”
钟宛自然不能回答。
郁赦真的是快被钟宛气疯了!
担心他旧疾复发身子撑不住,担心他这些年精力消耗过多熬干了心血。担心他经此大变伤了心; 担心他真的是无可留恋; 没了求生的意志。
就在刚才,郁赦还悲天悯人的想; 这么干干净净的一个人,让人伤成这样; 大约是厌恶了这个肮脏的世道,不愿再沾染一点尘埃了; 他本就是文曲星下凡,如今历劫够了,是不是要走了?
若真是如此; 自己还争什么?
就将这京中彻底搅乱; 能拖上一个算一个,大家都别想好过,待自己死了,去和钟宛一起托生,来世随便投生到哪家去做对小鸳鸯。
怕只怕自己这些年没积下善因; 没那福气再跟钟宛再纠葛,那……
那不等郁赦再伤怀,冰魂雪魄的文曲星的就轻轻的嘬了一下他的舌。
郁赦:“……”
然后现在还在装昏迷,企图蒙混过关。
满腹伤怀喂了狗。
郁赦抬手揉了揉眉心,咬牙,“睁眼……”
钟宛依旧闭着眼。
郁赦点头,忍不住笑了,行……
“归远。”郁赦起身,边将床帐挽起边道,“知道我怎么审那些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犯人的么?”
床上的钟宛眼球稍稍转了一下,还是没动。
郁赦也不急,他起身,命屋外守着的仆人送了两盆炭火过来。
床上的钟宛心里咯噔一声,什么玩意儿?炭火?!
不消一盏茶的时间,仆役端了两盆炭进来,就放在钟宛床边。
郁赦点点头,让人下去了,自己拿着铁筷子,慢慢地烤着火,静静等着。
床上的钟宛有点不太安稳了。
钟宛感觉到床边传来的微微暖意,听着火炭噼啪声和郁赦拨弄炭火的声音,心中有点慌。
郁赦……不至于的吧?
知道自己在装睡,不该欣慰一笑,然后含着眼泪多亲自己几下,将自己慢慢亲醒吗?
他呢?要用拷问犯人的法子?那这是用烧红了的铁棍烙自己?
这是什么简单粗暴开门见山的套路?
这别说自己是装的,就是真的昏迷了也能被活活烫醒吧?
他有必要玩这么大吗?
跟这疯子调个情怎么这么难?
屋里被炭火烤的越来越热,钟宛如躺在钉板上一般,碍着面子不好意思就这么起来,但一直闭着眼,又怕那烧红的烙铁不知何时就“呲啦”一声烫在了自己身上。
钟宛欲哭无泪,大理寺卿这么较真的吗?为了证明心上人在装睡,也要炮烙一下试试?
钟宛犹犹豫豫的,要起要不起之间,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钟宛屏息,感觉郁赦靠近了些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