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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满儿说到这里,声音哽咽了一下,扑到宋芷的怀里,埋头:
“娘亲不过是生了病……他们凭什么、凭什么这么对我们?”
秀娘却比白满儿看得多,她许是已伤痛过了,此刻脸上竟一滴泪都没有,以近乎冷酷的声音说:“少爷,他们要的其实是满儿。”
“因了满儿昨日上街去买药,无意冲撞了他们,便要满儿嫁去为妾。”
“今晨来闹……明面上说是因阿朱的病,实际却是为满儿。”
十年来,秀娘见惯了生离死别,她觉得自己似乎有些麻木了,面对着白阿朱的尸体,竟丝毫哭不出来。
她只觉得恨。
为什么?
只因为他们是汉人,便该这样被肆意侮辱,被践踏么?
门外的人还在吼,诸如“此等贱民,害了痨病,还不滚出城去等死?”,“区区汉人女子,大爷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之类,一句句不堪入耳。
生为汉人,便活该受此羞辱吗?
这等蛮夷、不开化的野蛮部族,不懂天理伦常,没有礼义廉耻,只凭武力,便能大肆欺压他们。
宋芷握了拳,一转身冲了出去,打开门,门外,孟府的家丁与那几个蒙古人打得不可开交。
宋芷眼眶一热,眼泪就流了下来,他没有秀娘那么坚强,纵然这十年他与秀娘的经历相同,可他还没能适应,到底无法忍受。
这些人嘴里骂的话还在继续。
宋芷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发热,不知道怎么想的,等他反应过来时,他也加入了混战。
或许人到了那地步,都要靠武力来发泄情绪。
只是宋芷的武艺学得实在差强人意,没两下就被人放倒了,他捂着腹部,那里被一人坚硬的拳打得一阵绞痛,宋芷疼得直冒冷汗,往前一扑,抱住那人的腿。
那人正与孟府一名家丁交手,倏然被抱住了腿,要踢出去的一脚没有成功,当即就被家丁一拳打在脸上,他痛得哇哇大叫,扛着家丁的拳头,猛力甩着腿,见没能把宋芷甩开,又用另一只脚踢宋芷的脑袋。
“放开你爷爷的脚,贱民!”
他一脚踹在宋芷脑门儿上,踹得宋芷一阵晕乎,又一脚踹中宋芷的鼻子,顿时两条鼻血流下来。
“狗奴才!”那家丁见宋芷被打,慌了,“谁允许你动我们家少爷的人!”
一个横踢过来,扫中那人的脑袋。
这人登时脑子一懵,身子一个趔趄,家丁趁机再补两脚,将他彻底解决,这才把宋芷拉起来。
“先生,你如何了?”
宋芷用袖子擦了擦鼻血,有些恍惚,摇摇头:“我没事。”
宋芷扒开他扶着自己的手,靠墙站着,面无表情地说:“你去吧,不用管我。”
家丁担忧地看着他,觉得宋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宋芷自嘲地笑了一下:“少爷若是怪罪下来,我替你们担着,不会让他罚你们的。”
那家丁略略一喜,点头:“谢先生体谅!”
这些人如何护着他,不都是听孟桓的意思么,若是没有孟桓,谁又会在乎他的死活,谁又会理会他有没有受伤?
世祖将天下人分为四等,南人居末等。
将天下职业分十等,读书人第九。
他区区一个南人,一介书生,是贱民中的贱民。
混战仍在继续。
宋芷觉得无力。
“住手。”他说。
没有人理会他的话。
“住手!”宋芷提高音量又喊了一句,这一句几乎用尽了他的力气,宋芷头被踢得有些晕,这一声喊出来,更晕。
但总算有人停下来看他。
“……别打了。”宋芷咬着牙,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孟府来的人自然听宋芷的,他们本就占了上风,住了手。
而那群蒙古人见敌人都停了手,也停下手,看着宋芷冷笑:“怎么,这位漂亮的相公,有何话要说?”
宋芷相貌昳丽,又听家丁说他是少爷的人,这些蒙古人自然而然,就将宋芷看做了谁家少爷的男宠。
宋芷竟没反驳,目光缓缓扫过这几名蒙古人,把他们的相貌一一记下,才道:“知道谁是哈济尔么?”
刚才两群人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都觉得自家主子身份了不得,根本连对方来路也没问。
听得哈济尔,那几人的面色微变,虽然自家主子不怕,但也不好太过得罪。
宋芷指了指自己额头的红肿,还有鼻子下未干的血迹,继续说:“你们今天打了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如果识相的,就赶紧滚,我不向他提你们。”
这些人原是打着自家主子的名头狐假虎威,为了一个丫头片子闹到主子那儿去,还得罪了哈济尔,显然,要糟。
几人略有些犹豫,对视一眼,哈济尔他们是确实不想招惹的,但眼前的人与哈济尔又有什么关系,却不清楚了。
从不知道哈济尔还好这口啊?
白阿朱已死,宋芷只想赶紧料理完这里的事离开,一刻也不想在这儿待了。
“还不走?”宋芷说,“还打着满儿的主意?”
“满儿是我的妹妹,你们,”宋芷指了指几个蒙古人,“谁敢动她一个手指头,我就让哈济尔杀了谁。”
宋芷素来是个良善温柔的人,从没说过这样的话,也不会借谁的威势,狐假虎威。
“小子,你真把自己当个货色了?”有个人嘲讽,“像你这样的男宠……”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一个孟府的家丁一脚踹在肚子上,惨叫一声,往后仰倒在了地上。
“我家少爷的人,岂是尔等能辱骂的?”
“还不快滚?!”
“你们嚣张什么?一个男宠,还是个汉人,也值得你们这样护着?”有人反唇相讥。
宋芷打发了个人:“现在回孟府去,少爷想来已经下朝了……去同少爷说说这里的事,问问这些人该怎么处置。”
昨夜,孟府里的丫鬟只因动手打了宋芷一巴掌,今天一早就被赶了出去,这些,家丁们可清楚着呢,自然知道宋芷于孟桓有多紧要,立即得了令要回孟府。
万一让宋芷在这儿出了事,他们这些人,可担不起责。
“等等!”蒙古人里突然叫道,他憋屈得很,眼睛喷火似地瞪着宋芷,见他说得煞有介事,不免怂了,“……走就走!区区一个黄毛丫头,值当什么?”
说完一挥手。
“我们走!”
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
宋芷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刚才要离开的人叫回来。
他心里其实很没底,孟桓今天答应帮他,已是很不情愿,再麻烦他,孟桓未必会同意。
白阿朱已死,接下来要处理的便是她的后事。
白阿朱姓白,自然得由白家人来处理。宋芷便派了人去白仲甫家通知。
就算为了不被戳脊梁骨,白仲甫一个好附庸风雅的人,丧事还是会为白阿朱办的。
只是,白满儿却不能被他们家带走。
宋芷还清楚地记得至元十八年,白重六逝世后,白仲甫对白满儿抱着怎样的想法,如今白满儿又长开了一些,比前几年更漂亮了,白仲甫更加不会放过她。
白仲甫家离兴顺胡同,不算远,也不算近,一个来回也得要两个时辰。
白仲甫听闻弟妹也没了,不由得一个兴奋,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跟着那家丁一块儿到了兴顺胡同来,还没进屋就假模假样地哭,掉了几滴眼泪。
末了便抱着白满儿哭:“是伯伯没照顾好你,没照顾好弟妹!”
“日后伯父一定要好好照顾你,以告慰弟弟和弟妹的在天之灵啊!”
原本白仲甫是白满儿现如今最亲的亲人,他若要带白满儿走,宋芷身为一个外人,是不便阻拦的。但这样看着白满儿,羊入虎口,宋芷是做不到的。
白满儿一边努力挣脱着白仲甫的怀抱,一边转头看着宋芷,眼里都是哀切和恳求。
那时候满儿才十余岁,一个美人胚子,白仲甫便想把她卖出去,如今长开了,更好卖个好价钱。
“兰哥……”白满儿哀哀地叫。
“满儿!”白仲甫把她的脸掰过去,“大伯在这儿,以后有大伯,大伯会好好待你的!”
声泪俱下,神色动容,几乎能以假乱真了。
但他愈是这样,白满儿便愈加害怕。
“你……你放开我,大伯!”
白仲甫眼里闪过不悦,这丫头在他眼里,那就是一大堆银子呀,这么水灵一张脸,价格抬高一点,能卖个几十两呢。
“满儿,我是你大伯,我能害你么?”白仲甫循循善诱,“你兰哥再好,那也姓宋,大伯才是姓白的。”
白仲甫哄了几句,上回就是宋芷坏了他的事,因此这一回,白仲甫格外防他。
“宋子兰,你一个外男,到他们孤儿寡母家里来做什么?”
“莫不是心怀不轨?”
不管做什么,先安一个罪名。
宋芷却不恼,对白满儿招招手,说:“满儿,过来。”
白满儿立即挣脱白仲甫的手,要往他这边跑,白仲甫要抓,宋芷已经拉住了白满儿,将她带到怀里。
白满儿已经没了娘亲,宋芷不能再让她落到白仲甫的手里。
“白伯父,”宋芷护着白满儿,叫了一声,“满儿是我干妹妹,白姨临死前,将她托付给我。”
“您要强行把她带走,岂不是违背了白姨的遗志么?”
白仲甫皱眉:“她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再说你就算是她干哥哥,还能不让我带她回本家不成?”
这时候,秀娘却走了过来,将白满儿拉到怀里,摸摸她乌黑柔软的发,说:“可姑娘大了,总要嫁人的。”
“阿朱临死前,已经跟我谈好了她与少爷的亲事,满儿已经是我们家少爷的人了。”
第104章 葛屦六
秀娘这话一出,不说白仲甫惊了,连宋芷和白满儿都惊了。
宋芷一时间拿不准,秀娘这话是真是假,是为了欺瞒白仲甫,还是白阿朱真的这样说过。
若仅仅是为了骗过白仲甫……未免对满儿声名不好。
这话无论是真是假,白满儿都顶了个跟宋芷的婚约,无法他嫁了。
但面对着白仲甫,宋芷又无法反驳。
白满儿却是惊喜,猛然抬头看向宋芷,她真的……可以嫁给她的兰哥了吗?
“胡说八道!”白仲甫好好的算盘,突然被一纸婚约给坏了,他出离地愤怒了,“我们白家的女儿自由我们白家做主,仅凭你三言两语,就想坏了满儿一生么?”
秀娘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只银镯子:“这是阿朱临死前给我的信物,说是她出嫁时的彩礼,如今送予女儿。”
这镯子白仲甫看着眼熟,却不能分辨是不是当年的彩礼,但此时,管它是不是,都不是!
“一派胡言乱语!什么彩礼,弟弟成亲时,根本没有这件彩礼!”白仲甫一边骂,一边就要冲上来夺。
“白伯父!”宋芷忽地上前一步,将秀娘挡在身后,“白姨既将满儿许给了我,宋芷虽无权无势,也不会任人欺凌我的妻子。”
宋芷从秀娘手上取过那只镯子,道:“信物在此,你还想抵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