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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的声音果然够细啊,连胜这高音高的,都能去唱戏了。
被扯下来的连胜下意识地抱住了何晏,死死地抱住,瞪着眼睛欲哭无泪地看着何晏,双唇颤抖着一开一合,却已经是吓得连抱怨抑或指责都说不出口了。
这何晏就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吗?他都已经被吓得腿软了,何晏就不能再对他温柔点儿吗?!
被蹭了一身的眼泪鼻涕,何晏一脸嫌弃地瞪着连胜,冷声道:“你瞧瞧人家别殿的大太监都什么样儿,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儿?别净在外面给殿下丢人现眼,自己站好!”
连胜闻言四下张望一下,果然就瞧见大吉殿和立政殿的大太监各自站在自家主子身后,一个站得比一个挺拔,再看那些跟在其他宫妃身后的大太监,那也个个都是人模狗样的。
连胜突然意识到他已经不是掖庭里处处都要看人脸色的打杂太监了,不管陛下当初是用怎样的心情挑选了他们这些下等奴婢来照顾大殿下,他们既然被抬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就该做出点样子来,不管别人是说他们走了狗屎运也好,说他们麻雀变凤凰也好,既然进了万春殿,他们得学会挺直腰板!
连胜的眼神微微一变,抬手用袖子抹了把脸,深吸一口气之后就笔挺地站在何晏身边。
萧言之挑眉看了看何晏冷若冰霜的侧脸,实在是分辨不清何晏到底是因为觉得自己也跟着丢人现眼了才提醒连胜的,还是真的想让外人看得起万春殿才开得口。再看连胜坚定的神情,萧言之也不难猜出连胜是在心里自导自演了怎样的一出励志大戏。
但其实他并不在意万春殿的脸面什么的,反正他就是乡下来的,能怎么样?这宫里的人都跟他没有任何干系,就算全部都看不起他又能如何?
无奈地摇头笑笑,萧言之拍了拍连胜的肩膀,道:“连胜若是身体不适,便回去歇着吧,这一路上也吓坏你了,我的身边有何晏在就好。”
连胜摇了摇头,坚定道:“奴婢无事,奴婢不回去。”
“别太勉强自己。”又拍了拍连胜的头,萧言之这才迈步向禁苑大门走去。
见萧言之走到眼前,一直冷着脸的裴泽依旧冷着脸开口道:“殿下的事情办完了?可以进去了?”
萧言之眨眨眼,点头道:“啊……可以啊。”
又没让他等,他既然这么不情愿,干吗还非得等着他一起走?跟徐离善一起进去不就完了?
裴泽又盯着搞不清状况的萧言之看了看,突然说道:“别对人太好,注意皇子威仪。”
萧言之一怔,而后笑了,道:“那多寂寞啊?”
话音落,萧言之就抬脚进了禁苑。
第35章
禁苑是位于皇宫四北方向的一处皇家园林,里面除了密林花田,还有亭台楼阁水中小榭,景色怡人,美不胜收。
据说禁苑的东侧有一个梨园,梨园里养着一批技艺精湛的优伶,只为帝王献艺,据说禁苑的西侧还有一个规模不算大却也不小的围猎场,里面养着飞禽走兽,从幼崽养至成年,却也只为了博龙颜欣悦。
当从连胜和秀水口中听说了这禁苑的精致是如何绝美、设计是如何精妙时,萧言之只想感叹一句有钱就是任性。寻常百姓要养家糊口都是费尽心力,当皇帝的却还有余力去养优伶和野兽。
不过世事如此,而且当今皇帝的这些荣华富贵还都是用命换来的,也算是付出后得到了他应得的回报吧。
今日的宫宴办在梨园的戏台前,萧言之、裴泽和徐离善三人到时,戏台前的广场上早已布好了席位,先前来到禁苑的宫妃们也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偶尔探头与身旁之人说上几句话,只是有人越说越开心,有人越听越堵心,叫人一看就知道宫妃们的戏已经开演。
然而萧言之三人的出现却叫这热闹的广场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萧言之没来时,那些已经在门口见过他的宫妃就想着今日还是要克制些,毕竟不管她们是否被皇帝宠幸过,她们都是皇帝的女人,不好当着皇帝和其他皇子的面儿盯着别的男人看,可萧言之一来,什么理智和克制就都不管用了,先前见过他的也好、没见过他的也罢,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过了好半天才有人领头行礼。
萧言之搔搔嘴角,视线在人群中逡巡一圈后偏头问徐离善道:“我今日的穿着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还是说我长得太奇怪了?怎么觉得一直有人在看我?”
方才在门口时也有好些人停下来看他了吧?为什么?
“呃……”徐离善闻言左右看了看,含糊道,“大概是因为从没见过皇兄,所以好奇吧。”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告诉萧言之大家都在看他那其实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都是父皇的孩子,他跟徐离谦的长相还有个四五成的相像,可跟萧言之那是一丁点儿都不像……萧言之真的是父皇亲生的?
“是吗?”狐疑地左右看看,萧言之却觉得那些女人的目光里可不止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似乎还隐藏了一些可怕的东西……算了,不深究。
“老奴给两位殿下请安、见过武成王。”赵康在梨园恭候已久,此时一瞧见萧言之如常,立刻就迎了上来。
一瞧见赵康,萧言之立刻就往赵康来的方向望去:“父皇已经来了?”
“没有没有,”赵康呵呵笑着,“陛下还在两仪殿里呢,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到了。老奴是奉陛下之命,在这里恭候大殿下的。”
“等我?”萧言之反手指着自己,而后满脸不解地看了看徐离善和裴泽,见这两人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便忐忑地问赵康道,“父皇……找我有事?”
他这几天可是安分得很,可没做什么值得皇帝关注的事情。难不成是白日里与秦泰一家发生的事情被皇帝知道了?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么快?
瞧见萧言之的神情,赵康闻言又是呵呵一笑,道:“殿下您想哪儿去了?陛下是担心殿下第一次参加宫宴会慌了手脚,这才让老奴先过来替殿下都打点好。”
听了这话,萧言之顿时长舒一口气,而后笑道:“劳父皇费心了。”
“陛下的心里啊,总是挂念着殿下呢。老奴这就领殿下入座?”赵康微微侧身,伸手指向萧言之的位置。
“有劳赵大人。”
萧言之三人坐下没多大一会儿,皇帝就和徐离谦一起走了过来,身后跟着蒋贵妃,看那有说有笑的样子,似乎是在谈论什么有趣的话题。
有太监用尖细的嗓音高喊一声“陛下驾到”,萧言之就在赵康的指点下与裴泽和徐离善一起跑回梨园的入口处,跪地迎接皇帝,宫妃们也都纷纷从位子上站起来,但没集合到一起来,只是在位子旁边寻一小块空地跪下。
“都起吧,”皇帝弯下腰,亲自扶着萧言之起来,“言之是什么时候来的?”
萧言之转个身跟在皇帝身后半步远的地方再往座位走去,笑容灿烂道:“来了有一会儿了,刚好在门口欣赏了今日的落日。”
“落日?”皇帝偏头看着萧言之,笑道,“你倒是会享受,还来看落日,在外边转悠一天了,就不累?听说你可去了不少地方啊。”
“父皇又听说了?”闻言,萧言之看了徐离谦一眼。
徐离谦倒也坦然,给萧言之做了个鬼脸,那意思是承认了自己“告密”的行径。
皇帝衣摆一撩,在位子上坐下,而后道:“怎么?你们出去玩得开心,还不准朕听个热闹了?”
萧言之撇嘴道:“早知父皇这么有兴致,今儿就该邀父皇同游,一准不会碰上麻烦。”
皇帝笑骂道:“你这是要把朕当盾牌使?”
“不不不,儿臣怎敢,”萧言之摇头晃脑道,“儿臣只是想狐假虎威一把。”
“胡说八道!”皇帝白了萧言之一眼,而后又道,“没伤着就好。以后可不许再这么鲁莽,不管去哪儿都带上何晏。给你安排个侍卫就是要他保护你,你可倒好,自己出去瞎晃,倒是给侍卫放了假。”
萧言之撇撇嘴,道:“儿臣习惯了独来独往,您突然间要我不管去哪儿都带着一个人,儿臣实在是不习惯啊。”
“有什么不习惯的?”皇帝道,“反正是你走在前面,你也瞧不见后面的人,他不说话,你就当他不在。”
萧言之一怔,好奇地看着皇帝问道:“父皇,您就是这么习惯的?”
“那可不。”
皇帝承认得太干脆,叫萧言之抽了抽嘴角道一声“父皇英明”,也叫赵康心中酸涩。
合着这么些年陛下都是当他不存在的啊……
为了加强自己的存在感,赵康上前一步,在皇帝身后俯首低语道:“陛下,您看今儿后宫的嫔妃都到了,又是大殿下的接风宴,您要不要说点儿什么?”
皇帝摆摆手,道:“朕没什么可说的,叫她们来也就是要她们都认一认言之,瞧见了、知道了便罢。”
皇帝一向不喜欢这些虚礼,宴请朝臣时那是不得已,必须要说些什么才可以,而且面对朝臣的时候,皇帝也有话可说,可现在坐在他身后的都是些女人,要他说什么?反正也只是个家宴,何必弄得那么麻烦?前些年皇帝甚少办宫宴大抵也都是因为厌烦这些繁琐的过程。
“那老奴这就去吩咐他们可以开宴了。”
话说完,又见皇帝点头,赵康才撤开两步,却也不是亲自跑个大老远去通知宫人们开宴,只是叫来自己的小徒弟,与徒弟知会一声,赵康的工作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便要那小徒弟全力狂奔,去通知膳房和梨园优伶。
与赵康说完话后,皇帝再转头看萧言之,就见萧言之懒洋洋地斜靠在太师椅的扶手上,手边是一盘被拖到眼前的酥炸腰果,正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嘴里丢,片刻不闲。
“你很饿?”皇帝的神情中略带一点儿嫌弃。
这小子是故意吃成这德行的吧?明明长得还挺好看的,言行举止也可以风流倜傥,可偏偏总是把自己弄得一副不懂规矩的样子。
萧言之闻言抬头看着皇帝,摇头道:“没有很饿啊。”
话音刚落,萧言之就又丢了一颗腰果进嘴里。
皇帝嘴角一抽,道:“不饿你做什么吃没吃相?”
萧言之眉心一蹙,不满地看着皇帝道:“父皇,您不说今儿是家宴吗?哪有人在自己家人面前吃东西还装模作样的?”
“歪理!”皇帝瞪萧言之一眼。
他们又不是什么普通人家,就算是在家宴上也必须要注意礼节和形象的!
“为人长兄,你该给弟妹们做个榜样。”皇帝语重心长道。
萧言之眨眨眼,指着坐在他斜后方的裴泽道:“义子也算子,咱们家的长子在那儿呢,绝对是个好榜样!”
“朕说一句你有十句等着!二十好几的人了,好好坐着,坐直了!”他非把这小子给修理出个模样不可!
“二十好几?”听到皇帝的这个描述,萧言之坏笑,“父皇,您倒是说说儿臣今年二十几了?”
皇帝登时面色一窘。
坐在皇帝另一边的蒋贵妃一直留心听着这一对父子的对话,当听到这里的时候,蒋贵妃就善解人意地插言道:“瞧殿下这话问的,做父亲的哪有不知道自己儿子年岁的?大殿下今年二十有三,本宫常听陛下念叨,可是想忘都忘不了呢。”
蒋贵妃这话说得有多假,皇帝和萧言之都是心如明镜,但这场面圆过去了,皇帝的脸面保住了,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