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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了魔教门口,又犯愁这栗子该如何分,便又拿了个小袋子,装了些许,小袋子的栗子给爹爹,大袋子的栗子给白明玄。
白明玄“分文未动”,俱给了少年的爹爹。
日子便突然烦恼起来,总幼稚地想要证明什么,却屡次受挫,无从证明。
那或许不是爱情,只是刚刚懵懂的好感。
直到魔教出了叛逆,举剑直指白明玄,少年亦不知晓,为何便冲了过去,挡下了那一刀,连累影卫亦受了重伤。
影卫问少年:“你可喜欢那白明玄,你可知他蛇蝎心肠。”
少年坦然答:“不知道喜欢不喜欢,只想对他好,见他笑,心便安。”
见他笑,心便安。
一日,日光正好,白明玄摊开了棋盘,少年越过花丛,走到他身边。
白明玄为少年倒了一杯茶,少年喝了一口,蹙起了眉:“有些苦。”
“是我新配的毒,你可愿为我试药?”
“自然是愿意的。”
“不怕我救不活你?”
“不怕,你是天下最好的医师,又怎会叫我去死。”
少年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带着纯然的信任,他冲着白明玄,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像是叹息,又像是解脱。
“我知晓我于你,是一个烦恼,过些时日,我便同我爹说,出去游历,或许见的人多了,经历的事多了,我便会忘记你,不再纠缠你了。
“白明玄,我是希望你,过得快活的。”
白明玄的表情像是蒙上了一层雾,分辨不清。
他忽然伸出了手,握住了少年的手腕,问出了一句他不该问的话语。
“庆儿,喜欢我么?”
少年没有答,他口中已有答案,眼前却天旋地转,再说不出口。
过往记忆尽数打散湮灭,只留那年夜游初见的残影。
断情水,断情绝爱,出自白明玄的毒药,我倒未曾想过,我竟是那第一个试药人。
眼前又出了无边的碎片,过往经历,尽在眼前,我便看到了苏风溪,又看到了苍牧,看见了许多曾经的故人,眼见我爹一点点教导我,又见他仿佛突然发了疯,叫我同白明玄交欢。
他言笑晏晏,只道:“庆儿,不是很喜欢他?”
“你的人,我又如何会喜欢。”
我娘在手札上写道,若喜欢一个人,便要让对方快乐,能不能得到,却不重要。
她亦告诉我,爱是最虚无缥缈的事物,趁喜欢的时候,便多做些欢喜事,因为不知晓哪一日,爱意便会消散。
像我忘记了白明玄,爱上了苏风溪。
像我忘记了苏风溪,爱上了苍牧。
像我忘记了苍牧,又重新对白明玄心存欲望。
说到底,这断情水就是个祸害,有了它,纵使有情,亦便无情,平生了诸多纠葛借口。
这或许亦是白明玄唯一不太顶用的药水,时间流逝,药性竟会减退。
第77章
我依旧没有死,也对,有白明玄在,纵然我想死,他亦会救回来。
苍牧说,我那日吐出了很多的血,血中带了很多蛊虫的卵,因祸得福,倒能再撑些时日。我不太相信偶然,只相信是算计,我爹和白明玄倒废了心思,刻意将苍牧调来,又叫我撞见那混乱的场景。
可再撑一些时日,又能如何,不过是平添苦痛。室内生起了不少暖炉,我却依旧冷得发抖,许是体弱的缘故,苍牧便总是脱了衣衫,抱着我睡。
我躺在他的怀里,像抱着一个温暖的暖炉,无论如何,总比一个人要好了些。
白明玄依旧很忙,我爹却抽空来了一次,手中拿着甜甜的炒栗子,掰了一手心,便要硬塞进我手心,我扔了栗子,不想吃,他也不恼怒,又掰了一手心,如此反复几次,我还是没狠下心,便收了栗子仁。
我爹便笑,只捏着我的脸,又过来哈气吹了吹:“不痛不痛,吃了我的栗子,不要和我生气了。”
我还是有点生气,但一想到记忆中,他手把手教我习武,又带我云游江湖,便如何也气不下去了。血浓于水,不过如此。
我数了数日子,缘来自我开始折磨司徒宣,已过了八十日,若在生病前,我自有无边精力,再去折磨他,到如今,我自己也活一天没一天,便像什么都看淡了,也不想透过折磨他,以换取内心的一丝平静。
我记得司徒宣曾在第八十一日,予我一份大礼,我身体不便,便托我爹,也予他一份大礼,结果既已经定好,过程似乎不太重要。
我爹兴冲冲地出了门,说是要同白明玄商议,究竟如何去做,我咽下了一口苦涩的药,竟莫名有了几分期待。
那日傍晚,司徒宣便来向我辞行,我同他没什么可说的,他同我亦没什么可说。或许他曾恨我入骨,但如今,他是不会激怒我,好叫我改了主意,再去折磨他。
我爹站在一旁,提议叫司徒宣再服侍我一夜,我便拉高衣袖,露出瘦骨嶙峋的手来,道:“没这艳福。”
他便不提了。
我缓慢地,喝完了口中的茶,说了我同他最后的一句话:“到了江南,照顾好苏风溪。”
他亦开了口:“我喜欢他,自然会好好照顾他。”
我挥了挥手,我爹便带司徒宣离开了。
据说,苏风溪在江南,纳了几房妾,他生得英俊,家中富裕,性子也好,无需我们安排,自有媒婆上门,更有一位妾室,已经怀了身孕。
不过八十一天,便有了惊天的变化,任几多真情,不敌全然忘记。
司徒宣到了江南,遇到的便是如此情形,白明玄和我爹亲自设计,便叫司徒宣信了苏风溪要另娶他人,移情别恋。
司徒宣受了极大的打击,闯进早伪装好的婚宴现场,提刀便要刺杀新娘,他情急之下,自然分辨不清暗卫假冒的苏风溪,空出后背,便被苏风溪一剑捅穿。
那暗卫亦是有所准备,竟添了一句:“何处来的匪徒,竟意图伤我妻儿。”
司徒宣便硬生生地呕出了一口血来,极怒之下,挥剑斩断了头发,绝了这段孽缘。我爹便在此刻出场,靠着白明玄的药剂,救了司徒宣,又将司徒宣压在墙上,肆意奸淫。
司徒宣被迫盯着一个小孔去看,孔外便是真的苏风溪同他的妾室交欢。司徒宣刚刚冷静下来,欲从中找出不对,但苏风溪的体态,他自是清楚不过。
他再也无从欺骗自己,那人是他人假冒,那夜发生了一切,俱是梦境。
待司徒宣终于死心,决定离开江南时。我爹便说出了他做好的打算,将司徒宣扮作小倌,嫁入苏家。司徒宣自然是不从的,他如何能当得起这等侮辱,在他已经对苏风溪彻底绝望的时候。
他委身于我爹和我,为的是替苏风溪复仇,他怀揣着这个想法,便觉得自己熬得过去。但如今,他所爱之人,失去记忆,却亦娶了他人,辜负了他,他如何能作践自己如此。
我爹便叫暗卫撬开了他的嘴,将那断情水,尽数灌进了他的嘴里。
就此忘却前尘,第二日,轿子便吹吹打打进了苏府。
我爹在我身旁复述了这个故事,他有些遗憾,我身子太弱,又目不能视,着实看不到这场大戏。我咳了一声,却又笑了起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过如此。八十一天折磨,我尽数还他,那一杯断情水,我亦送给他了。从此,他和他所爱之人,在江南美景之地,相依相伴,过得好与不好,都同我无关。
我爹问我,苏风溪有了美妾,又有了孩子,我可会难过,又可会嫉妒。
我便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回他道,我的苏风溪已然死了,这个苏风溪有了妻子,过得幸福,我不会难过,反倒是替他高兴。
我爹便伸手,将我抱进了他的怀里,又一下一下顺着我的后背。
他这番话,倒让我想起还在恶人谷的我的两个孩子来,便道:“爹,你当爷爷了。”
“嗯,什么?”我爹的声线骤然拔高了一瞬,反复跺着脚,竟有些不知所措,“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当爷爷了,我有了两个孩子,一直送去恶人谷避难,想想,现在接回来也可以。”
“庆儿,你莫要诓骗我。”
“爹,我骗你作甚。”
他竟来不及再说一句话,径自冲了出去,刚到了门口,便唤人迅速套马,他要亲自去,接他的孙儿回来。
我笑着听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偏过头,便吐出了一口腥甜的血。
或许最不后悔的,便是留下了血脉,如此死便死了,我爹到底有人相伴,魔教也不至于,无人为继。
第78章
我爹果然亲自去接他的两个孙子了。
如此又过了数日,白明玄终于忙完了,便赶过来见我,我自然见不到他,只能听到轮椅辗过的声响。他冰凉的手触碰到我的额头,一触即离,我却抬起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只问他:“断情水你是不是少了料,怎么总会想起来?”
我如此说,便是挑破了那一层单薄的膜,毕竟失去记忆的我,可记不得是谁调配出了断情水。
我想起了一切,却不觉得诧异,许是过了太久太久,如今又时刻挣扎在濒死的线上,只有一种“啊,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经历过苏风溪,我像是把这些过往的情愫都看淡一般,我的人生被断情水分割成了几段,转身去看,竟认不出那时的自己。
不愿承认,也曾有天真无邪,试图放手,甘愿他人幸福的时候。
白明玄任由我握着,只反问道:“都想起来了?”
他问得太过淡定,像我此刻的反应,亦在他的意料之中。我从未见过如他般理性聪慧之人,亦从未见过如他般冷漠绝情之人。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棋盘上最精准的棋子,为达目的誓不罢休,便连情绪,亦能控制得住。
我没回答这个问题,也不需要他回答,他自有了答案。
他便又说道:“既想了起来,以后莫要再抗拒了。”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我抗拒同他行房之事。
这便是可笑了,我设想过许多场景,未曾想过,他知晓我曾经与他的纠葛后,竟然劝我不要抗拒同他交合。他如此说,拿我爹看作什么,又拿我看作什么。
我恨不得回到数年前,用巴掌打醒过去的我,告诉他,他识人不清,心心念念的,是个没心的。
但我无法变更我的过往,我的回忆,只觉得此刻的狼狈不堪,还不如不想起来。
我松开了握住白明玄的手腕,庆幸看不见,不必见白明玄漠然的脸,再戳一次心。白明玄却又摸了过来,摸到了我的胳膊,便抬了起来,继续把脉。
过了良久,他收回了手,只道:“你竟存了死意。”
“不必再麻烦了,我爹已去了恶人谷,你稍动些药方,便也可叫我少些苦痛。”
白明玄将我的手臂放了回去,又摸到了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
“你不知晓,你这条命,早就成了你爹的心病,你若死了,他决计不会再活着了。”
“既有你在,又如何能叫他活不下去。”
“我为了救他一条命,已去了半条命,你如此说,是想叫我将另外半条命,也换给他么?”
我张了张嘴,到底说不出这话来。
我恨白明玄么?我不知晓。
我爱白明玄么?我亦不知晓。
只知晓过往经历,到底会影响如今的判断,我纵然心狠,也难以叫曾亲密之人去死。
但我爹同白明玄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