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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寒路不敢去问。顾无忧这个名字已经和魔丹连成一片,成了奕剑谷现在的禁忌。恐怕不止段泽,连向来洒脱的欧阳毅都拿不稳。
相比他们十多年朝夕相伴的感情,寒路这个来了奕剑谷才一年多的人根本没资格多问。
午后的阳光是温暖而安详的,照在人身上昏昏欲睡。寒路却觉得是彻骨的寒冷,仿佛冰针扎在他身上。
这段时间,奕剑谷所有的人都在备战。
老祖宗把近百年不用的阵势搬了出来,凤烟,赵辛和几个天天练。
宫台师叔带着却川欧阳毅制成了好多□□解药,以及增补修为的灵药。四师叔裘占把他的花房毁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提炼丹药,固化他们的修为。
二师叔翼峰,他每天带着剩余的师兄师姐练剑,挥汗如雨。听说安居在青城山的玄兽遭了秧,翼峰带着人去抓它们用来打造武器。
至于掌门,半个多月前下山,好像是去拉拢江湖上的朋友,到时候好帮奕剑谷一把。
想到这,寒路皱紧了眉头,恐怕奕剑谷再也找不出比他还闲的人了,也只有他到现在还会闲来无事担心魔教余孽的安危。
可是怎么能不担心呢,每每想来心都是疼的。
寒路坐了会,坚持要站起身,毒素侵入肺腑,麻痹了全身。
掌门费了好大功夫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照欧阳毅的说法,他现在能活着已经是菩萨保佑了。
寒路每天都在坚持做重复的动作,从手指开始,到胳膊,手臂,小腿,大腿,一点点抬起。即使汗如雨下,即使小腿已经酸痛,他也不能放弃。
时间。
奕剑谷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寒路努力的把手抬高到一定程度,接着是腿,再是手。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寒路身体僵硬了会,才从麻木的感中猜测到旁边的人是师父。
寒路现在不仅身体是麻木的,连五官都是。他现在看人看不清,嗅觉也不灵敏,活脱脱一个行将朽木的老人。
张凯凌捏了捏寒路手臂,问道:“你感觉怎么样?”见他没回答,才想起他现在耳朵也不好使,便放大了声音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寒路道:“挺好的,就是恢复得太慢了点。”
张凯凌似乎想哼一声,到底心里事重,没哼出来,只说:“那变异的紫貂是你这个水平惹得起的?能有条命都不错了。”
寒路僵硬的勾了勾嘴角,张张嘴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
张凯凌知道他想说什么,便摆摆手:“个人自有个人福,你想想你自己能不能从这场浩劫中活下去再说吧。”
说罢,不理会寒路,朝着裘占的花房走去。
裘占的花房是一直奕剑谷的一大奇景,占地好几亩,每年春天都能看到百花齐放的景观,数不清的斑斓蝴蝶在里面飞舞。
前几年凤烟最喜欢拉着左萝来这里捉蝴蝶,为此弄坏了不少花骨朵。
而今却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子,以及地上衰败的枝叶,所有的花都用来入药,有的连着根茎都拔了出来。
那可是裘占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养下来的,平日里宝贝得像他的孩子一样,却还是说拔就拔了。
张凯凌心理难受起来,只好装作轻松的样子走进去,恰好看到宫台和裘占聚在一块,定然是在分析用什么花下药。
他不打扰,在旁边转起来。
等裘占和宫台分析了一通后,才抬头就看见掌门师兄手欠的玩/弄已经连叶子都不剩的花苗。
裘占顿时心疼起来:“掌门师兄,你手轻点,前两天本打算拿它炼药,把根须都拔了,才种下去。”
张凯凌讪讪一笑收了手,到底嘴欠的补了句:“奕剑谷能不能留都是两说呢,你这么宝贝到时候还是要没的。”
这话说得多欠,宫台顿时沉默了。
裘占却笑道:“谁说它会没,这花房里的花我都移植了一份在青城山上,到时候即使奕剑谷没有了,春天到了,青城山还会开得漫山遍野都是。想想就多好看,我总觉得咱们青城山太秀气了,总是幅青色的,多点颜色多好看。”
说着三人都笑了。
张凯凌道:“这感情好,到时候青城山除了有大量的玄兽外,还种有漫山遍野的稀世珍品,于是江湖上的人都杀进青城山了。”
裘占正色道:“若是这样,我要不要请示老祖宗在青城山上设下阵势,闲杂人等不能擅闯啊?”
宫台苦笑着摇头。
张凯凌犹豫了会,埋在心底许久的疑虑还是脱口而出:“你们真不怪我养无忧这么久,还瞒着你们?”
宫台道:“怪,当然怪。”
第19章 同门
张凯凌心里叹了口气,转眼却想着怪也没办法了,事到如今除了共同御敌外,他们总不能窝里斗吧。等这件事处理了之后,要怪就随他们怪吧——虽然到时候他们这些人可不一定还活着。
这样想着,心理到底对几个师弟歉疚着。
却听宫台接着说:“能不怪吗,你和老祖宗瞒了这么久,到底一家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非要自己扛。现在出了事就让无忧走,他一个在山上长大,从没见过世面的,更没经过腥风血雨,在山下怎么活?”
裘占轻声叹道:“二师兄虽然没说,心里到底舍不得。无忧的剑法都是二师兄手把手教的,他对自己的徒弟都没这么上心过。结果你们倒好,像防贼一样防着他,什么都藏着掖着,他心里能好受?”
张凯凌心里仿佛破开了口,有温热的东西缓缓流入,将心脏装得慢慢的几乎要溢出。半晌,他把心里的梗咽咽下去:“可是无忧毕竟是魔教的人,你们真的不介意?”
宫台手背在后面说:“无忧是不是魔教的人我不知道,但他一辈子都是奕剑谷的人。”
裘占道:“即便是魔教又如何,无忧心善,这就够了。这些年退隐江湖,我反而比以前看得更清楚。比起魔教的残忍血腥,反倒是某些标榜自己是正道人士的伪君子更为人不耻。”
裘占说的是那批借着铲除魔教余孽的借口攻打奕剑谷的正道门派,若非打着魔丹的主意,他们会来?即便不是魔丹,奕剑谷数百年的底蕴积累,也足够他们起歪心思了。
张凯凌摆摆手:“别说了,大家心里清楚就好。三师弟你炼的药发下去了吗?”
“已经给了,只是他们不肯走。”
连老祖宗都不能保证他能躲过江湖高手的围攻,更别提平日里只是为修身养性而习武的徒弟们了。
所以宫台在给他们分配药剂的时候便说“若有危险,你们立即下山,不用管奕剑谷”。
可是这群徒弟没一个听他的。
想起徒弟们的表态,即便早已阅尽人生百态的宫台,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奕剑谷有他们,何愁不兴?
奕剑谷大门不远处,是条宽阔的山路,直通山脚。公羊烨兴在隘口亲手埋下几颗阴阳子。阴阳子是奕剑谷结阵专用物,颗颗剔透如玉,只有寻常棋子大小,却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公羊烨兴起身,望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和山路旁蓊蓊郁郁的大树,目光宁静悠远。
翼峰把阵势结好,走过来唤道:“老祖宗。”
公羊烨兴收回心神,问:“弄好了?”
翼峰点头:“弄好了,到时候如果人太多,就可以启动这个阵势,把人挡在外面。”
公羊烨兴嗯了声,看着这几日来眉头紧锁的翼峰问:“还在担心无忧?”
翼峰点点头:“担心无忧,可是更担心奕剑谷。”
“奕剑谷还有我这个糟老头子呢,不会垮。无忧体内有魔丹,一时也死不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翼峰被老祖宗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道:“还是担心。我们几个长辈还好,那群徒弟怎么办?”
老祖宗想了想说:“你掌门师兄的伤一直没好,所以万一真的出现了紧急情况,你立刻带着所有的弟子走。”老祖宗挥手打断翼峰的话,继续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你记住,留得青山在,咱们奕剑谷才有复兴的可能。”
翼峰只好咽下所有的话。
公羊烨兴忽然问他:“你觉得寒路怎么样?”
翼峰想起平日里寒路练功的样子,以及在山下他做事的样子,简单点评:“挺好。”
公羊烨兴笑了声:“现在在你眼中,哪个弟子不好。”
翼峰:“他一直挺好。”
公羊烨兴静默了会,说:“如果奕剑谷逃过这一劫,我想把一身功力都传给他。”
一句话,平地炸起惊雷。
翼峰大惊失色,万年不变的脸上掀起惊涛骇浪:“老祖宗三思!”
公羊烨兴淡然笑道:“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早在初潆真人走的时候我就开始考虑了。我欠奕剑谷的太多,那个瞎子既然说奕剑谷当兴,我便信他这次。”
“可是,一旦把动力传给他,那您……”
公羊烨兴道:“不就是有违天道,不得好死吗。我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早就看透了。人生在世,但求无愧于心。”
虽然公羊烨兴至今无法突破,可是凭他的修为再活个百十来年年不成问题,百十来年对于修炼的人来说不过瞬间,却是普通人的一辈子。
可一旦把自己功力散去……就真的是油尽灯枯了。
寿命倒是小事,把自身功力嫁接出去,这种改天换命的招数凶险异常,而且违背天地,会不得好死啊。
可是公羊烨兴决定的事,又岂是翼峰可以劝服的?
奕剑谷三百多岁的老祖宗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已经朝着大门走去。他的袖袍在山风中翻飞,步履稳健而轻松,留下一个洒脱肆意的背影。
恐怕这些年来压在老祖宗心里的那根刺,并不是顾无忧的魔教身份,而是奕剑谷日渐消弭的隐士和式微吧。
三月十四,晴,微风,是个适宜出门踏青的好日子。
欧阳毅从青城山上摘来新开的芍药花,朵朵艳如美人,娇艳欲滴。尤其是其中有两只白芍药,清淡高雅,香远益清。
他才敲响房门走进去,就看见裘占坐在桌前给寒路诊脉。半晌,裘占放开手缓缓说:“你现在恢复的情况很好,再有个数天左右便可恢复如常。”
寒路收回手臂,敛衣道:“多谢四师叔。”
裘占捋捋胡须,对寒路这几天的状态很满意。
他回过头,还没说话,才瞥到欧阳毅手中的芍药,眼睛就瞪得大大的。刚才替寒路诊脉的那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高人风范顿时化为泡影。
他一把夺过欧阳毅手中的芍药,指着欧阳毅,颤巍巍的说:“你,你从哪弄来的这些冰清和粉池滴翠?”
欧阳毅正想说这是什么,一看裘占的眼神,顿时猜到这是芍药的品种,便随意道:“山上摘的呗,开了好多呢。”
裘占一口气没喘过来:“你你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千辛万苦移植过去的孤品呐。”
欧阳毅丝毫没有毁人珍宝的觉悟,诧异的啊了声,“我说怎么这么好看呢,还是师父厉害。”
裘占心疼的摸着被欧阳毅璀璨的花瓣,斥道:“你懂什么,今年才种下去,你们全摘了,以后别想开花了。”
欧阳毅不以为意的笑道:“以后就算开的再好看我们也看不到了,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咱们自己看看,是吧小师弟。”
说罢,从他师父手中夺下芍药,像扔什么似的扔到寒路面前:“凤烟摘的,要我给你。”
噎得裘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