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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君-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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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正要走,樊帝却吩咐,“把息延叫来……”
  

  ☆、天地不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御书房那道门,生来便是为皇帝阻隔风雪、杂音、不想见的人的,然而近日事多,进出的人多了,百密一疏,终有些是要从一开一关的书房门缝渗进来,落入樊帝的耳中。
  只那一瞬,也足够听见外间风声呜呜,如泣如诉,随后便被朱门“砰”地掩上。
  樊帝心神不宁,被桂珺小心翼翼唤了一声,也未如何,只平静吩咐,“此事容后再议。。。。。。先说战事。”
  兵部尚书得了指令,续道,“。。。。。。雪原作战,素乃蛮子所长,如今三方结盟,天启更处于下风;将士们亟需军需粮草,五日前,三位将军又各向卑职要三十万石粮,臣要不了,要请皇上定夺!”
  皇帝道,“此事李大人昨日来报,朕不是准了?”
  李崇德道,“微臣不才,还要惊扰圣上。”
  “如何?”
  “户部不肯拿粮。”
  樊帝微微皱眉,“文峥?”
  “圣上,”户部尚书文峥便站在一旁,人如其名,文质彬彬,说起话却不肯退步,“李大人此话不假。可此事不是卑职不肯,实乃前阵子国库为北方诸省赈灾,四处调粮,共计一百五十万石,兵部而今一张嘴便要九十万石,户部拿不出粮来。。。。。。”
  樊帝一双眼睛老而锐利,“。。。。。。去年年关议事,文卿说,国库充盈,如何,赈灾一百五十万石,便再拿不出九十?当真如此,不过两百余万石,何来充盈一说?”
  文峥要跪下说,却被樊帝喝了一声,“说!跪有何用?”
  “回皇上,去年年关,国库确有四五百石,加之前年剩下五十万石,可谓充盈。可眼下过了一年,给了诸省一百多万石,库中已渐空虚,倘若拨给兵部,今年又是雪灾,谈不上收成,又几番免税,又没了犬戎的贡,来日,恐怕难以度过。。。。。。”
  “文大人!下官知你向来深思熟虑,但你文大人还知思量来日,那数万将士在外浴血杀敌,却不知还有没有来日!”
  文峥道,“李大人,在其位,谋其政,下官掌着户部的印,国库大门不能不管,请大人不要为难。”
  “下官不敢为难大人,大人却要想想边关将士!”
  “你。。。。。。”
  “别吵了,”樊帝眉头皱成川字,“文峥,国库还有多少?”
  “约莫还有一百五十万石。”倘若交给兵部九十万石,便只剩六十万石,这个冬天是可度过,可之后呢?
  樊帝想了想,“。。。。。。上次,二皇子不是令人找富商募了粮食,可都用了?”
  文峥瞧了一眼皇帝,“得二皇子吩咐,国库若能填上,便暂莫用商人的粮食,因此还不曾用上。”
  “可曾归还?”
  文峥摇头,“就为以防万一,这会儿还押在户部府衙中的库房,打算年前便还。。。。。。”他打量一眼樊帝神色,“皇上,这些粮食也只五十万石,若再从国库拿出四十万。。。。。。”
  樊帝道,“拿罢,文峥,你管的是国库,但兵部打的不是兵部一人的仗。边关将士若无来日,我京城留这许多粮食,又谈什么来日?”
  “臣知罪。”文峥拜了。
  这便领了旨,与兵部尚书李崇德、诸将士一同出宫门,回衙中取粮。
  他二人本是同乡,昔年异乡相逢,又同朝为官,也有几分同僚情谊,李崇德大他几岁,便处处照料着他,然而如今,两人算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越走越远了,因此除却宫廷朝堂上,私下甚少交集,此时出宫门一路数里,也不见两人交谈几句,一时只听脚步踩在雪中簌簌声,颇有几分寂寞。
  出得宫门外,文峥没打一声招呼,便一脚踏入软轿,眼看他就要走了,却听一声刺耳惊呼,“大大大大人,那那那那那是。。。。。。”
  文峥回头,顺他手指一望,却见白茫茫的天上,一股浓郁黑烟如云般升起,犹如妖气鬼气般笼罩一方,那被妖气笼罩的下头露出巍峨一角,轮廓分明,色彩熟悉。。。。。。文峥脑子如被猛捶了一棒,险些一头栽在地上,幸而李崇德就近眼尖,扶他一把,“文大人?”
  文峥脸色煞白,甩开他手,急扯一匹马便翻身上去,“叫人救火!驾!”
  “文大人?!”李崇德抬眼追去,“那是什么。。。。。。文峥!”
  军队要的粮刚想法子筹得,还来不及高兴,一场大火便把户部府衙毁塌了大半,仓库却是全毁,所募之粮更烧得干干净净。
  不幸中的万幸,无人伤亡,可也无人知晓是何人纵火。
  雷霆震怒,问他二人,此事除议事这三人知晓,还有何人知?
  两人答不上来,文峥只能领罪。
  一夜之间,户部上至尚书,下至扫地小厮,全部下狱。
  李崇德日日煎熬,左手是户部上下百余口人命,右手是边关数万性命,一个不慎,便教他终生后悔。
  腊月二十五的议事,樊帝发现他似与昨日不同,问了句不相干的话,“李卿今年多大?”
  “回皇上,臣过了年三十五。”
  “三十五,便全白了头发,是朕。。。。。。”
  李崇德跪在地上,“皇上,为盛世为明君,臣愿肝脑涂地。今日,臣依旧是前日之言,国库之粮,需先给边关。”
  樊帝沉默良久,终究叹了一声,“给……你亲自去,快马押送,出一点差错,朕治你的罪。”
  “是!”李崇德还想说一事,樊帝摆了摆手,让他出去。
  他从御书房出来,走出宫门,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去了刑部牢房。
  只是牢头看得严,“大人,这里头关的是重犯,没有尚书大人的命令,不可擅自进入。”
  李崇德半生清白,此时却从袖口掏出一吊银钱,塞到那人手里,“我今夜便要启程去边关,狱中那位文大人,乃我至交好友,恐是最后一面,盼小爷通融。”
  那牢头都是在息子帆手下磨炼过的,哪敢受贿,正色道,“大人请回罢,大人为着边关将士辛苦奔波,本是朝廷英杰,犯不着在此毁了清名。”
  李崇德皱紧眉头,定定看他身后牢房,如一头大张的兽口。文峥从来娇惯,不知而今……
  这时那牢头朝他身后一拱手,“大人。”
  李崇德回首,却是息延,“李大人有事?”
  “无事。”李崇德有些尴尬,转身要走。
  “李大人若想去见文大人,这便请进。”
  那牢头不解,“大人,您不是说,文大人此时诸多嫌疑,不可让闲杂人等靠近嘛。”
  息子帆眯着眼笑道,“你懂什么。”
  那门已为李崇德让开。
  李崇德被他意义不明的四字一说,更有种挂不住脸的感觉,但见那洞口里头几道烛光闪闪烁烁,一股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到底还是踏了进去。
  刑部大牢冬冷夏热,左右都是人犯,大多叫冷叫饿,也有求饶的,也有骂娘的。中间一条小道,每隔几丈便有两根柱子架着油火,乃这里头唯一光线,他二人便在这道上朝里走,越走,便越阴冷,仿佛不是去牢房,而是通往炼狱。
  这一路,李崇德不眨眼地看着两边,直走到通道尽头的那间牢里,才见石板床上坐着一个身穿囚衣的青年,背影清瘦,幸而未染血。
  那便是文峥。
  他好似完全未曾察觉有人进来,听到脚步声也不曾转过身来,而李崇德难得来这一次,见这光景,竟也不叫他,就此隔栏相望其背影发呆。
  息子帆饶有趣味地打量他二人。
  过得不知多久,始终没他二人耐性,出声喊道,“文大人,有人来看你。”
  “好意心领,请回罢。”
  “这天儿肯冒着风雪来,必是大情意,大人看也不看就打发人走,是否太无情了一点?”
  “文峥戴罪之身,只求以死谢罪,不敢牵扯他人。”
  “李崇德李大人来,大人也不见见?”
  文峥身子一僵,转过头来。
  他身上、脸上倒是无伤,毕竟是失职之罪,无须用刑,他一听李崇德来,好似不信,待看清来的果真是他,又好像没认出他似的,过好半天,才换了平日那针锋相对的皮相,讥笑道,“李大人?李大人来做什么?”
  “文峥,我……”
  文峥打断道,“李大人好大的兴致,大风雪的天,不知在家烤火,反来看我文峥,难不成是看我下了牢,要来落井下石?呵,李大人放心,等这战乱一停,文峥一死,朝上再没人跟你争。”
  李崇德被他说得脸色不大好看,却未像以往那般回击,反低低说了声,“我今夜也要走了。”
  “好走不送。”
  “我去边关,给将士们送粮。”
  文峥一愣。
  “文峥,你失职有罪,愿你好生检讨,愿圣上开恩,愿我得回来,愿你还活着。”
  李崇德说完,又等他出言讽刺,却罕见未听见他说话,只瞪着一双眼看着他。
  他俩如此默默相对片刻,任由那牢里的火光摇曳,谁也没开口说话。
  息延轻咳一声,李崇德先反应过来,已是打算要走,却听文峥哑着嗓喊了声,“李崇德。”
  文峥朝他笑了一笑,“李大人,请你过来,我有一件东西交给你。”
  那一笑可真是难得,仿佛若干年前初见,那殿堂里的一笑,三分腼腆,三分天真,三分狡黠,一分他也说不出的东西,仿佛一只无形的钩子,勾住李崇德的三魂七魄,让他缓缓走了过去。
  文峥蹲在牢边,隔着一道道栏杆,又朝李崇德勾勾手指。这一身官服的兵部尚书便也跟着蹲了下去,脸上写满狐疑。
  他比文峥高大,两人隔栏相望,文峥需得抬头,那一双总是带着审视与讥讽的眼睛,自下而上却显得含情脉脉,他慢慢靠近,宛如一只仙湖边刚洗过脖颈,而微微昂起来的仙鸟。
  息子帆见他二人越靠越近,旁若无人,气氛无比暧昧,几乎要念一声非礼勿视转过身去,却忽见户部尚书猛一把揪住李崇德的衣领,狠狠一拳,穿过栏杆,揍上那高挺的鼻梁!
  那力度哪像个被关在牢里的弱书生,李崇德大人当场喷血,文峥毫不手软,还要再揍第二拳,已被息延一个箭步上前扣住手腕,“文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李崇德捂着鼻子,不可置信地看着文峥,“你。。。。。。”
  文峥挑眉,站起身拍了拍手,“早想这么干了,李大人既赶着来送我,我也不好不回个礼。”他干脆利落地转了个身,“李大人好走罢,不送了。”
  息子帆皱眉看一眼李崇德,李崇德摇晃着站起身,脚下有些踉跄。息子帆想扶他一把,却被推到一边。
  他讨了个没趣,心里那点心思早如鼻血一样流了个干净,踉踉跄跄地走出牢房,留下一句,“文峥,你别后悔。”
  文峥始终未曾转过身。
  等他走得远了,息子帆不由笑道,“文大人,圣上面前,李大人本是替您说好话的,他一个文官,亲自押送粮草去西北苦寒之地,不说路途如何艰险,就是到得那边,只怕也难回来,得文大人这般对待,李大人只怕要伤心了。”
  他见文峥久久不答话,也不觉尴尬,独自吹着小哨,吊儿郎当地去宫里复完命,看天色不早不晚,又不请自去了琅邪府上。
  息子帆乃侍郎府常客,进府门无须通报,走在里间也无须领路,驾轻就熟便到了门厅。
  这时辰,本以为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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