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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外攻打,十多日也未必能拿下夷城,从城内攻击也许能迅速击破。需要有人能散播救援的消息给奴隶,让他们里应外合。我听闻夷城奴隶多是寻人,寻人对穹人深恶痛绝,我们可以帮他们报仇,给予他们自由身。”姒昊想到的不是硬碰硬,而是另辟蹊径。他们没那么多时间跟夷人打一场拉锯战,在寻丘的援兵到来前,必须攻下夷城。
姒昊的话,让众人纷纷讨论。反对的人们,觉得打仗从来都是力和力的较量,不认为那些瘦弱的奴隶真能起到什么作用。
“我们在昆戎得知,数年前有位子族商队的领队被囚在夷城,他唤做子山晋。”虞苏参与过许多讨论,他话语不多,他习惯安静地听。姒昊做的任何决定,都会在私下和他商议,他们两人如同一人,往往只需一人发言。
“子山晋为人义气,很得人心。他被关在夷城多年,肯定想出来。只要有人能联系上他,他对我们攻打夷城会有很大帮助。”虞苏这些话,听入心的没几人。虞方的事臣依齐辰在和翟夷首领交谈,任嘉在和鬲青然交谈,吉芳倒是在认真听。
吉芳说:“夷城是有这么个人叫子山晋,我也有耳闻。虞苏,要怎样才能联系上他呢?”
“穹人这两日必然要修补城墙,奴隶需要伐木。我会派出骑兵,前去打探他们伐木的地方,让骑兵把消息散播给奴隶。”姒昊早就想好,该如何如何去执行。这天下除去戎人,就他有一支骑兵队,他自然会好好利用。
大敌当前,面临围城,穹人会派人把城墙修补加固。这是人之常情,可以预见。
“阿昊,你这法子要真成了,那可了不得。原来攻打别人的城,还能从里边打出来。”任嘉笑道,用力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他很佩服这位兄弟。
打小,任嘉就发现姒昊做事很独特,这种独特让他出类拔萃。难怪就是在姒昊前途最黯淡之时,吉秉也始终相信,他将来要成就一番事业。
“打仗是求活,而非拼死,办法多想想总会有。”姒昊和虞苏有不死的约定,不打无把握的仗,他答应虞苏。用最小的损失,拿下一座极难攻打的城,他有这样的自信。
并非每个人都赞同姒昊的话,不过赞同者居多。
“让奴隶在维修城墙时,动点手脚,偷偷挖个洞,给我们一个钻进去的地方也行啊。”鬲青然琢磨联合夷城奴隶之事,他觉得很妙。他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
这一夜,姒昊和友军协商妥当,带着虞苏回去自己的营地。夜月下,御夫驾车,虞苏和姒昊坐在一起,两人未谈一件私情,说的都是战争的事。开战之前,虞苏需要确保后方物资运输,不让姒昊和鬲青然的士兵饿了病了,或因皮甲及兵器的敝陋,缺乏而影响战斗力。
虞苏没有亲自上过战场,但他的功劳丝毫不比上阵杀敌少。没有他,士兵说不定就因饥饿而哗变,因为甲戈匮乏而怯战。
“我留你一夜,明早再回去规地。你要累倒了,才是误事。”姒昊心疼虞苏一路奔波,来到营地不过半日,又要返回规方。他总是亲自押运物资,唯恐有不慎,这也是他来回奔波的缘故。
“我都是坐马车,累了就躺下睡,不辛苦。”虞苏言语温和,他说不累,却是在马车颠簸下,倦乏地身子随车摇晃。姒昊揽住虞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身边许久没有他的气息,令人迷恋。姒昊拉开斗篷将虞苏裹住,脸往他的脖子轻蹭,虞苏喃语:“嗯,我明早再回去。”
两人回到营地,已是夜晚。虞苏在马车上睡着,姒昊将他摇醒,搀扶下马车,带他进去大帐。他们在外人面前,不会有过于亲昵的动作,姒昊很克制,虞苏心里理解,他自己也很谨慎。
在只属于两人的大帐,姒昊一把将虞苏抱住,温言:“你先歇下,我去巡营,等会回来。”虞苏点点头,缓缓推开姒昊,眉眼含情说:“我等你。”
姒昊牵虞苏手,带他到席子前,扶他卧下,为他拉被盖好。虞苏躺在舒适的被窝里,借着昏暗油灯,他抬眼凝视姒昊,露出温柔而疲倦的微笑。姒昊屈膝在席沿,抚摸虞苏的脸庞,低语:“先睡会。”
虞苏闭上眼睛,在姒昊陪伴下,不知不觉睡去。
姒昊离开大帐,到营地里巡视一番,他亲自询问守夜的士兵,有无异情。天越来越晚,风越来越冷,值夜士卒们的身上都披着斗篷,姒昊想起在大帐中熟睡的虞苏。
戎人的斗篷轻便而好用,一件在手,秋日里无需帐篷,可以随地露宿。这些斗篷都由虞苏交代人制作,运来营地,并分放给士卒。
姒昊返回大帐,脱去身上皮甲,衣袍,他穿着贴身衣物,挨靠虞苏躺下。睡梦中虞苏觉得有人在搂他,睁开眼睛,映入姒昊的脸庞。他伸出手臂,搂姒昊腰,将身子拉向他,两人紧紧抱起一起。温热的体温,熟悉的气息,他们始终属于彼此,无论日后身份地位有着怎样的转变。
清早,虞苏坐车离开,姒昊骑马护送他的马车驶进规方南道,直到他消失不见。这人是姒昊心中最深切的牵挂,将他留在后方,起初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不想他上战场,不能容忍他受到丁点伤害。
几天后,姒昊派出的人和子山晋取得联系,过程很曲折,不过终归联系上了。子山晋托伐木的一位奴隶告知寻云息,当见到夷城起火,就从城西攻打。奴隶们会在修葺城西的城墙时,偷偷做破坏,为他们攻城提供便捷。
和子山晋约定的日期到来,夜里果然见夷城的城东有火燃起,那是奴隶居所的火光。姒昊和任嘉一人带领一支队伍,在城北和城南大张旗鼓进攻,吸引穹人的注意。与此同时,寻云息带领一支精锐士兵,偷偷潜往夷城西墙,用青铜铸的挖土工具,挖穿西城墙。
这一夜,夷城的穹人如同无头苍蝇般,感觉敌人从四面八方攻来。他们惊慌失措,被打得措手不及。不说城中奴隶突然造反,城外的敌人更是不知如何进城来,如同插翼的神兵。
寻云息率领士兵将西城门挖开一个大洞,迅速进入夷城,和守西门的穹人士兵战斗。在穹人猛烈地箭羽下,寻云息身先士卒,勇猛作战,终将西城门启开。门外早等待着虞军和翟夷这两支友军,大军一拥而上,挤进城门,夷城的西门失陷。
城门一旦被启开一扇,就意味着穹人再守不住夷城。对穹人而言,在这一夜他们失去了立足于晋原的凭借。穹人们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如此快就被击垮!
寻云息留守城西门,负伤战斗,突然见一人骑马驰骋前来,对他传令:“帝子有令,避让西城门,支援南门。”
“什么?”寻云息不解,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帝子有令,支援南门!”骑兵重复一句。
“是,遵命!”寻云息觉得这个命令令人费解,但他不会违命。
寻云息率领士兵,放弃西城门,赶往南门。他前去时,正好看见南门被攻破,任方大军像洪水般涌入。寻云息不知道的是,此时夷城三门都被攻陷,唯独留了西门,姒昊特意留了西面让穹人逃走。
后来,寻云息询问姒昊为什么要这样做,被告知如果不放条生路给穹人逃跑,他们会殊死战斗。困兽必要伤人,那时要占下夷城可就没这么轻松了。在必死和逃命中做选择,是个人都会选逃命,哪还顾得上抵抗。
穹人弃城奔逃,往西而去。在黎明之际,他们也许曾回望住了十数载的夷城,抹泪心伤,并且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之情。
对穹人而言,帝子什么的,实在太可怕了,难怪传说他能御龙。
他们输得懵,输得心惊胆战,他们再也不想回到夷城了。
再见晋原,他们将回去在北地的老家,好好舔舐伤口。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昊总,你为什么对别人逃命的心理如此清楚?果然经验丰富。
昊总(深沉,烟):我只是懂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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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人(抹泪):麻麻呀,太可怕了,我们再也不想打仗了。
任嘉(扛着刀):有胆别跑,再来战个痛啊。
第101章 遗孤
这场黎明前的胜利; 使得夷城的奴隶们高声欢呼; 很快; 金灿灿的太阳从东面的土阙上升起,洒在他们身上。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 有的手腕,脚腕上还套着锯断、劈断的木枷。受制的肢体,在和木枷不断的摩擦下; 糜烂流脓。
姒昊骑白马; 率队伍步入城东。他的出现,让奴隶们全都停下手中的动作; 齐刷刷地看向他。他们低声交谈,他们的神情带着疑惑; 他们在想他就是帝子吗?
子山晋在这群奴隶正中,为他们拥簇。他坐在土阶上; 身旁横卧一把残矛,他身上染血,破烂的衣服几乎遮蔽不住身体。他脚腕的枷非木质; 而是青铜; 长年累月的配戴下,使得铜枷四周的皮肉糜烂,流脓血。姒昊的到来,让子山晋抬起头,他挣扎着想站起; 立即有两位奴隶将他搀扶。
姒昊下马,子山晋站起身来,两人四目相视。他们以往不曾逢面,只是一眼就已猜测到对方的身份。姒昊走到奴隶之中,他向子山晋点了下头,他用洪亮的声音说:“我是帝向之子,我来践行我的承诺,从今日起,你们恢复自由,再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奴隶们爆出一阵陈欢呼声,喊着:“是帝子!帝子来解救我们了!”常年残酷的奴役,使得这些奴隶都快忘记自由身的生活,他们在欢呼过后,是痛哭涕流。
一位年长的男子接近姒昊,他几乎是用爬地来到姒昊跟前,他一条腿被砍伤,血和沙糊在他伤腿上。他抱住姒昊的脚,他身上散发着恶臭,他用虚弱的声音说:“帝子把穹人都赶跑了,我们寻人世世代代感激你。可是我们能到哪去呢?寻人早没了家。”
姒昊低下身,他眼神深沉,他沉重地点了点头。他抬头看向这群饱受苦难的人,他说:“青壮者,我会发放你们武器,让你们得以自保;伤弱者,我会帮你们安置,让你们有住的地方,有吃的食物。”
奴隶们相互扶持,全都站起身来,他们默默地向姒昊叩拜,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此时,他们心中有一份欣慰,寻人曾效忠于帝向,他们是帝向的子民,他们也是帝子的子民,他会给予他们庇护。
伤腿男子放开姒昊的脚,他跪地向姒昊行拜礼,他心里相当感激。他已年老,能活的时日恐怕不多,可他有个孙子,孙子日后不必再过艰苦的生活。姒昊将伤腿男子搀起,这时伤腿男子的孙儿过来,把他扶走。
“阿昊,他们身上的伤都很严重。”虞苏来到姒昊身旁,跟他低语。姒昊颔首,这些人不只有伤,还饥寒交迫,他说:“让他们就地养伤,苏,你分放他们食物和衣物。”
“我已经派人将营地的物资运进城来,城中也有不少食物,穹人走得匆忙,没带上。”虞苏说到食物,自然而然露出微笑,在此时看来,这是最好的“药物”了。
有虞苏在,他会将这些原穹人的奴隶安置好,姒昊安心。就是他亲力亲为,也未必能做得比虞苏更好。
姒昊带兵离开城东,前往城中穹首的大屋,友军的将领们,早已聚集在那里。
夷城为穹首驻扎十多年的大城,这十数年间,穹人在晋原贪婪而跋扈,经由掠夺,积累无数的财物。姒昊到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