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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昉收弓说:“你在这里做什么?我阿父呢?”
“牧正带着吉蒿去角山营地,让我们在这里搜找弓手。”荚抹去眼角泪花,他真被吓哭了,“那个弓手好可怕,离得远远就把丙射杀。”
丙便就是在外头躺尸的那位奴仆,任昉已经看过他了,一箭穿心,死相凄惨。
任昉问:“吉蒿还活着?”
他这么问,不是认为姒昊应该死,而是觉得姒昊能活下来很不可思议。要知道姒昊在孤零零的角山遭遇刺杀,而弓手箭术非同一般。
荚回:“吉蒿中了一箭,抬走时,人还活着。”
任昉想,人活着便好,他果然身份不一般,到时亲口问问他来历。
“你见过那弓手的模样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任昉留心询问。
荚摇头说:“实在太远了,看不清楚。”
任昉便也就不问他什么了,这个奴仆很胆小,估计就算看到也吓愣,不指望他。任昉转身离开,将荚独自留在林中。
荚恐惧林丛,怕不幸遭遇弓手埋伏,可又有牧正的命令在,他只好硬着头皮,往林里去,心里默念着:看不见我。
他在林中瞎逛,紧张得要哭,终于遇到其他奴仆,简直想抱住痛哭。奴仆们未搜寻到弓手的身影,一伙人结队,在林中游荡。
任昉出林地,回到马车旁,他瞥眼地上的尸体,像似有什么吸引了他。任昉蹲下身,伸手抓住尸体身上插的箭羽,他用力将箭羽拔出,他看见了红色的箭镞,心中大骇!
任昉和角山营地的任铭关系不错,他对于武器也是见多识广。
最先让任昉觉察这支箭特别,在于箭羽。它的箭羽,虽然已磨损严重,而且染血,但是仍能分辨是翠鸟的羽毛。任人的箭羽不这么讲究,不会特意用翠鸟的羽毛,而红色的箭镞,更是标志性的东西。
红镞翠羽箭,这是晋夷神弓手的箭!
任昉匆促登上马车,扬鞭出发,马车飞奔向角山营地,任昉的马鞭啪啪扬起,马儿发疯似的奔跑。
在马车上,任昉的思绪飞快,他想晋夷的神弓手会袭击姒昊,姒昊恐怕是洛姒一族;他想父亲带姒昊去角山营地,看来是为了给姒昊治伤,营地有位全角山最厉害的巫医。
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下章就知道昊总是如何躲避死亡的。
______
昊总:导演你给我出来,为什么我又中箭了!
导演:哎呀,不是有巫医预言箭杀不了你吗?多多中箭,没事哒!
昊总冷漠拉弓射箭
导演(抱住膝盖):哎呀,好疼好疼
昊总(冷酷):你被箭射不也没死,要再来一箭吗?
第31章 死劫
午时; 姒昊躺在阴影处休息; 林风徐徐; 他昏昏欲睡,渐渐睡着了。睡梦里,他听到一阵阵洪亮的噌吰声; 他听过这种声音,是铜錞被敲击的声响。
高大圆肥的铜錞,悬挂在军阵之前; 戈矛如林; 战车辚辚,双军对峙。錞声震动天地; 百兽逃遁,苍黎失色; 杀伐将至,这是一场成为后世传说的战役。
潍水汤汤; 寻丘巍峨,錞声戛然而止,厮杀声震耳欲聋。那一战; 或许血流漂杵; 或许潍水截流,然而它都远去了。掩去这森冷而恐怖,一个温柔的女声缥缈虚幻,由虚入实,她在吟唱着什么?那么慈爱; 那么悲伤,她遭遇了什么?她像似在哄着啼哭的幼子,让他安静下来,好好入睡。
女声绕耳,姒昊意识到,他正在马车上,马车微微颠簸,他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裹着襁褓,脖子上挂着玉坠,怀中绑着一件玄圭。
婴儿眼角还有一滴未滑落的泪花,他不安睡去,眉头微皱,他躺在母亲怀里,那么弱小而无助。马车在夜幕里悄悄行进,一点点声响,都令母亲心惊胆战,她的臂膀将他搂得更紧,像似要用尽全身的力量,去庇护他。
林风起,群鸟凄切啼叫,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从何而来,他颤颤巍巍喊着:孩子,快逃命去吧!山谷间阵阵回响,快逃命去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阴寒可怖,姒昊心中一颤,从梦中惊醒。他坐起身来,托着额头,让自己从梦中抽身,让自己清醒。当他抬起头,他感受到周身有着青草的气息,已是午后,风带来几丝凉意,他身处于角山。
姒昊回想梦中的情景,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梦见这些,潍水之战,在他出生前几天发生,而母亲带着他逃亡,他也才刚出生不久,他不可能有这些记忆,但梦里的景象,却像他亲眼目睹那般真实。这种真实令人深刻,梦中那份惊悚,此时还残留在姒昊心中,在这阳光通明,悠然静谧的午后,也没能抹去,它带来的阴郁。
他不知道死亡正在逼近他,两位穷凶极恶之徒出现在落羽丘附近。
姒昊起身,到溪边洗把脸,溪水清澈,双手捧起,拍在脸庞,带来冰凉,也扫去睡梦带来的慵懒。姒昊离开溪边,缓缓走向草场,他无知无觉,无法预知,就在他左侧的林丛,藏匿着一个人,在端详他。
临近黄昏,林中鸟兽鸣叫,比一天的任何时辰都来得热闹,姒昊看到朝自己跑来的大黑,他将大黑唤走,一人一犬回到草场。草场上,羊儿们早吃饱了肚皮,悠然无事。
等黄昏,就可以将它们赶往羊圈,一天的劳作,便也就过去,此时,姒昊需要去捕鱼,准备他和大黑的晚餐。
把羊头数清点,姒昊确认羊没丢失,他离开草场,走到一棵老树前,他取出藏在树洞里的青铜矛,还有挂在树梢的竹篮。他打算叉鱼,右臂的伤,一使劲还是会疼痛,不过这种疼痛,在姒昊可以忍受的范围。
他不知道,他已经进入弓手的射程,两位弓手都在试图狩猎他。幸运的是,溪畔的树木茂密,杂草密集,要瞄准他十分难,他被树木遮挡,草丛将他藏匿。
刺还是想试试,他此时特别积极,在获知此人便是帝向之子后,他简直恨不得立即提着他头颅,奔往帝邑跟晋朋领赏。他的弓被缓缓拉开,处于半开状态,灰伸手拦挡,低语:“等他回去。”
在这里障碍物太多,无法确保一箭要他性命,四周都是山林,他又居住在此,对这里相当熟悉,一旦没能一箭射杀,让他逃进林子,那还得追杀。
根本无需急于一时,山岗上无人,且只有一条通道,先前查探过,隐匿在上面,居高临下,等他回来,必取他性命。
刺似有不满,但没说什么,跟着灰离开林丛。两人悄无声息,绕过落羽丘后面,登上野麻坡。
两人在野麻坡上巡视,发现一匹白马栖息在林间,马脖子上绑着一条麻绳,另一头栓住树干。它躺卧在枯草里,无精打采,是一匹伤马。刺一见它,拉开弓,试图杀它,灰厌烦拍去刺的手,责语:“勿生事。”
白马高大,健壮,不会一箭毙命,死前它要嘶鸣,会大肆挣扎,对他们不利。
两人离开野麻坡,登上落羽丘,站在土台上眺望,一旦黄昏,帝子回来,就会进入他们视野,迎向死亡。
姒昊在溪边叉鱼,获得一篮的鲜鱼,他提着篮子,执住青铜矛,朝野麻坡走去。土台上的弓手,已经看到他身影,见他出现在山坡。落羽丘和野麻坡的落差大,在山坡行走的人,随时都会走进死角,灰不急于一时,执弓等待,等他再挨近一些,身子曝露在野麻坡上。
姒昊缓缓行走,他即将登上野麻坡,山坡的风很大,吹乱他的头发,衣衫,他似有所觉,他停下来,眺望山坡上的羊圈。就在这时,一阵异常凄厉的马鸣声拔地而起,一声声嘶鸣,不休止,那么响亮,令人不安。
牢马在竭尽全力的嘶叫,仿佛它还被困在土牢,即将成为牺牲,被掩埋于地下,那么绝望,那么恐惧。做为一匹逃过死亡的牢马,它或许有着异乎寻常的灵性,它的嘶叫,是警告,对主人一声声的警告。
凄厉的马鸣,伴随着午后苍凉的风声,传到姒昊耳边,听得他心惊胆战。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灵长,只要条件允许,有时是会有一种通感,姒昊感到腹侧传来疼痛,那一道已经愈合的伤口,在隐隐作疼。多不可思议,它早就好了,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疤痕。
一种没有来由的恐惧,让姒昊感到胆颤,他扫视野麻坡,他缓缓仰头望向落羽丘,视野为突出的岩石遮挡,他居下仰望上方,看不见上面,而若是有人居于上方俯视下方……
扈叟说过,人的敏感,远远不及动物,动物能觉察天灾,而人只有它到来,已经发生时,才能感应到。
“嗵嗵……”
那是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梦中那声可怕的:“孩子,快逃命去吧!”忽然掠过耳边。姒昊的手心都是汗水,他瞥眼身侧山坡的林丛,他骤然低头侧身,欲往林丛里躲避。
也就在这时,这一刹那,四周倏然寂静,仿佛连马鸣声也消失不见,紧接着,是风声,像秋水般凌寒的风声,啄疼姒昊的耳朵,一枚箭羽飞射向姒昊,它穿透层层树叶,贯入姒昊的左肩。
箭羽的冲力不小,侧身低俯的姒昊直接滚向林丛,不停坠落,在快速下坠的过程里,姒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跑!不能停!
快跑!!!
落羽丘上,灰的弓弦回位,虽然只是一瞬间之事,且距离如此之远,但他知道没射中帝子要害,他滚向植被茂密的山坡。
马儿突然嘶叫,令灰大为吃惊,不过他很镇定,在看到帝子停在山坡上迟疑不前,灰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心思,他确实感应到了,帝子想逃。很神奇,就像灰能感应到帝子存在一样,这位帝子,对死亡逼近,也有着异乎常人的敏锐。
当初,灰射中他的第一箭,就在心脏,他却没死,听说让件青铜配饰给挡下。数月后,在远离任邑的角山,灰的箭羽飞出,瞄准着还是他的心脏,他却在瞬间附低侧向。
刺像只猎豹一样冲下山道,他扭头对灰吼:“追!”
落羽丘的竹林簌簌,晚风吹动弓弦,箭羽,灰像像似愣住了,直到刺的吼叫,才将他唤醒,他没有追下山道,他护弓,从落羽丘的侧坡冲下,他就不信,杀不了这个少年。
如何就杀不了他?
灰的内心,起了变化,可他并不是个相信宿命之人。他要杀的人,不过是肉骨组成的一个凡人,被箭贯穿会疼,会流血,他还能躲过第三箭吗?他终会死去。
姒昊从山坡滚落地,忍住右肩的剧痛,咬牙折断箭羽,把残箭留在身体里。肩头鲜血直流,血液沾染手指,他顾不上,他翻身朝溪边狂奔,那儿树木茂密,地形错综复杂。
神速追下山坡的刺,捕抓到姒昊一个向西而去的剪影,他激动地手心都是汗水,他或许正在兴奋这位帝子没死在灰箭下,因为帝子将为他所杀,他会提着他的头颅,不,用一个漂亮的竹匣子,装着他的头颅,呈给晋朋,他们君王。
刺追踪到溪畔,四周都是林丛,杂草齐膝,他知道藏个人实在太容易了,不过他不慌,他有丰富狩猎经验,一个受伤的人,跑不远。
灰的身子从山岗翻滚而下,他攀附树木,手脸都是擦伤,衣服还被挂破,但他的弓箭完好,他的身手相当敏捷。他蹚过溪水,水花飞溅,他追到对岸,这凭借着的是直觉,他没看到姒昊逃匿的影子往何处去。
落羽丘一带,在这里居住三月的姒昊,比他们熟悉多了,他知道到哪里藏匿。
灰执着弓,伫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