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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被卓不归生生压着靠在他身上,杨意闻到卓不归身上的香。很奇怪的香味,似五情花又不是,味道与五情花一般浓烈,却不似那般让人喘不过气。反而带着点甜,引得人神情恍惚,蠢蠢欲动。
浓郁的香,热情的人,一样的躁动,杨意无法拒绝。索性任由池水袅袅热气侵蚀自己,让清晰的神智变得昏昏沉沉,只当是做了一场梦,任由自己被卓不归拥着,一起跌入雾气中去。
☆、神农池【灯】
清衣教禁地机关重重,最深处却只有一片艳丽的花朵。花朵傍着一池清水而生,池水温暖,让人流连不愿离开。
卓不归觉得自己并没有完全丧失神智,至少记得是从走近五情花之后才有些不对劲的。后来杨意也嗅了五情花的花香,自己就更加不对劲了,开始莫名其妙地孟浪起来。卓不归以为,自己虽不是大儒也熟读圣贤书,寻常时候绝不会做出今天这般的事情来。仿佛是魂魄脱出了躯壳,身体便做出了不该做的事。从靠近五情花开始,自己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对着杨意百般纠缠,比浪荡子还要不堪。
杨意太香了,五情花浓烈的香气都掩盖不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甜甜的,引得人忍不住靠近,想要紧紧拢在怀里不放手。
卓不归清楚自己生平少有牵挂,除却心头几桩事情,从来恣意。也明白此时所做的事情是万万不能做的,却不知为何停不下来。迷乱中的卓不归感觉到悲伤,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杨意,还是两者皆有。他努力想要知道杨意的表情,可杨意把头埋在他肩上,根本看不到。
直到终于清醒,能够控制自己,卓不归已经抱着杨意做尽不该做之事。
杨意被推在岸边一蓬青草上,卓不归则狼狈地伏在他身上。四周雾气弥漫,明明相隔很近,卓不归却看不清杨意的脸。
“为什么?”卓不归总算找回声音,干涩地问。
杨意似乎在笑,低沉的声音让他的话听起来竟有些缥缈:“卓兄可还记得九黎君所说的解蛊之法?需寻与卓兄内力相当之人,以五情花为引,引出蛊虫。蛊虫离开宿主之后,自会消亡。如今卓兄的蛊毒已经解了吧?”
卓不归这时才意识到,那个内力相当之人,并不一定要是女人。但更不能是杨意!卓不归只觉如鲠在喉,不知是该怨杨意,还是怪自己。若非杨意纵容,自己定然无法得手;若自己完全无心,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尤其现在明明已经醒了,却还在杨意身上没有立即退开,心里说着一万个不能,但抱着杨意的手也一点没松。如今境地,卓不归已无法将这不该发生之事的发生全归咎于蛊虫。
进退两难之境,卓不归找不到更好的方法来解决,索性抱紧杨意任由自己再度沉沦,将错就错下去。
杨意似乎感受到卓不归的无奈彷徨,抬手抚上他眉头道:“……卓不归,不要皱眉。肌肤相亲本是欢乐之事,你为何一副如受凌迟的模样?”
卓不归顿了一顿,拉下杨意的手扣在自己腰上,再用力地将杨意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如果不是你……此时是你,叫我如何欢乐得起来……你又救我一命,要我如何还你?”
杨意却依旧笑道:“若提救命之恩,不过是一报还一报。因为当年卓兄一句话,老宫主将我带到了平原庄,才有了今日能解救卓兄的我。这不恰好是天理昭昭,好人有好报?”
听着杨意这般打趣,卓不归仍然没能感到轻松,只是更加无奈道:“杨意……你我本来可以就这般相安无事地一辈子,君子之交便是如水淡,也总能安安稳稳地一辈子。”
杨意却道:“卓兄难道还不明白,我并不想这般相隔千里地一辈子。情重姜肱又如何,都不是我想要的与卓兄相处的模样。”杨意脱开卓不归不再压制的手,重新抬起头面对面看着卓不归,卓不归想要偏开头去,却被杨意执拗地搬住脸与他四目相对,“卓不归,我中了你的相思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身上的相思蛊我可以为你解,而我心上你种下的相思毒,早就要了我的命。”
卓不归哑然,突然发现近在咫尺的杨意的脸有些陌生。他分明温柔缱绻地说着情话,神情却是让人颤栗的冷酷狰狞。
或许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是恩威并施从容统御江湖的武林盟主,是年纪轻轻便震慑江湖的正道翘楚。
没有得到卓不归的回答,杨意脸上很快又恢复了温和面具,他手指摩挲卓不归脸颊,复又将头靠在卓不归肩上道:“如此良辰美景,你我何苦说些煞风景的话,不如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光如何?”
听着杨意低语劝说,耳边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卓不归也不禁心神动摇。
“杨意,你果然是只狐狸……”卓不归不再管那只四处作乱的手,仿佛认命般继续与杨意纠缠下去。
两人忘却一切地缠绵,不知过了多久,卓不归感觉自己的心神又有些恍惚,好像回到中了五情花香的模样,行动又开始不受控制起来。而且这一次,是力气在慢慢消失。
杨意似乎也感受到卓不归的力不从心,笑了笑,抱着卓不归换了个位置,换成卓不归躺在青草上,杨意则坐在他身上,如此相隔得远了些,卓不归就更看不清杨意的神情。
只听杨意道:“卓兄可还记得我们是如何生分了的?”
卓不归张了张口,可觉得好累,累得发不出声音。脑袋有些迷糊,虽然没有睡过去,反应却慢了好多。
是因为什么来着?卓不归开始努力回忆二十年前的事情。
自与杨意初识,师父把他也带到了平原庄。其实那是自己第一次去平原庄,虽然见到了年纪和自己相仿的杨云,但年幼的自己还是更喜欢和早了个把时辰见面的杨意相处。
杨意原本是个乞儿,虽然年长三四岁,可看起来也就和自己一般大。又黑又瘦,跟白白嫩嫩的杨云一比简直无法入眼。为什么会看得上他呢?卓不归用有些钝了的脑子慢慢想着,或许是因为他缠人吧。
由于身世的缘故,杨意看起来虽然小,但心思活络,嘴甜又谦逊,收拾收拾后长得其实还可以,所以讨人喜欢。虽然他这德行也没维持多久,自入了平原庄被庄主师伯宠着,很快就跟普通始龀小子一样猫狗都嫌,但因着最初的印象,卓不归对他也讨厌不起来。
于是,两人的童年就在这每年数次相聚的打打闹闹中过去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疏远的?大概是在杨意快要束发那一年。杨意入了平原庄之后,也跟着庄主开始学武。长辈们看着几个孩子在一起就让比划切磋一下,没有要挑谁更出色的意思,不过是由此指点武艺,但自己连续赢了五年,就惹得杨意不高兴了。
杨意年纪虽然长些,但习武的时间比不得自己,输是预料之中的事。可一直输给比他小的自己,他渐渐也就不开心了。
其实那一年,自己是想输给他的。怪只怪他从庄主那里学的新招自己没见过,出手的时候就忘了本来要输的招式,这才将他的剑击落。两人都在原地愣了好久,等反应过来,杨意已经认输跑掉了。后来他就一直躲着自己,慢慢就不如从前那般亲近了。
都说小孩子吵架今天吵明天好,为什么两个半大小子会因为这点小事隔阂了十几年?不过是一个脸皮薄,一个性子倔,僵持着僵持着就冷了。
卓不归想着幼时往事,有些神思恍惚。
杨意淡淡道:“我开始识字习武时已有九岁,时间有些晚了。为了赶上你,便卯足了劲地学。可你天纵奇才,刻苦又不下于我,不论我如何勤奋,也始终追不上你。所以那天我生气,不是因为比试输给了你,而是知道以我的资质,就算穷极一生学识也不可能及你,武功更是最多江湖二流,站在你旁边便不由得自惭形秽。我跑到后山撒气被蛇咬了,不想告诉你们,想着反正是个无用之人,不如死了算了。还好老天可怜我,最后还是被救了回来,只是浪费了卓前辈一颗雪融果。后来我想,还是活着好,若是死了不能见你,我也怕死的。”
卓不归听完杨意所说,一时心中千绪无法安抚,半晌方攒足了力气道:“那雪融果……本就是给你的。我和师父游历雾山,刚好见到雪融果成熟。师父说果子可解奇毒,若辅以内力高强之人贯通经脉,有易筋洗髓之效。你总共输给我五次,每次过后都不理我。我知道你输了生气,所以在门外听见你哭了从没跟人讲过。那天你被庄主抱回来,我害怕得很,怕你被蛇毒毒坏了,或是死了,或是痴傻一辈子,就再没人总缠着我去这去那了。”
杨意听着这话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卓不归,我想了你十几年你不知道,如今你说这话,我可不可以当做这十几年你也在想着我?”
卓不归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想是不能说的,可说不想,骗得了杨意又如何骗得了自己。想着十几年来的事情,想着杨意,又想到师父、师伯、庄主他们,卓不归只觉得心中太多无奈和不舍,憋着伤人,说出来更会搅得天翻地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敢伸手去抓住杨意的手,任由酸涩无比的眼睛落下一滴泪来。
杨意没有得到卓不归的回答,意味不明地笑了。卓不归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笨拙地凑过去亲吻他的嘴角。杨意把手环上卓不归的脖子,轻轻摩挲,仿佛在鼓励。卓不归安心了许多,终于覆上杨意双唇。
杨意既不拒绝也不迎合,而是低声道:“卓不归,你真傻。”卓不归没明白他的意思,只觉钝痛袭来,眼前再次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没见过和谐时如此话多之人……寂寞的作者在自娱自乐。
☆、浮生梦·少
五月榴花照眼明。
艳阳高照,天气渐渐炎热起来,卓不归好想回到山中避暑。
师伯的寿辰在八月二十七,原本除了正月里要来平原庄拜年,也只需赶个秋高气爽的时节出山来游历,从未遇上这般骄阳似火的时候。今年这一次出来,卓不归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怕热的。
山北的太阳真的太大了,六阳宫七月里都没这么热得烦人。卓不归蹲在树上,望着远处已经有了花骨朵的荷塘,感觉不到一丝凉风,心中有些闷闷的。
这个时候本来不用出门的,卓不归想着,都怪杨意。小孩子家家的,又不是十数,过什么生辰,害得自己大老远过来热成干鱼。他自己倒是快活,众星拱月地被围着,礼物接得手软,浑然不怕热的样子。卓不归想起杨意装模作样跟着庄主拜见这个问候那个,一副翩翩少年做派,假得要死,更加心烦。就知道在外人面前装得知书达理,让人不知道他平日里上房揭瓦下水捉鳖的混蛋德行。
可恶的杨意,前天他把大厅梁上的燕子窝给掏了还害得自己被师父罚抄了一遍礼记呢!
卓不归记起这茬,更是气得头顶冒烟。
下次再也不来了!再也不要在这么热的鬼天气出门了!卓不归愤愤地想。
“阿念,干什么呢,要躲在书上当餐风饮露的蝉吗?”卓不归正咬牙切齿地暗下决心,罪魁祸首居然找上门来。
卓不归不开心地朝下看去,十三岁的少年已经开始长个,比自己高了起码两个头。肉还没跟上,穿得宽大的衣服如同挂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