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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才,安戈的这一出其实多半倚靠着那官兵惧怕县太爷这一点,而这一点,又是因为县太爷为人正直,并未与官兵同流合污建立起来的。
也就是说,如果安戈运气不好,碰到个与上下沆瀣一气的县太爷,那么此行不仅帮不成那些险遭毒手的姑娘,反而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于是,方羿转而半提醒半引导着问,“你就不怕那县官跟他们是一伙的?”
安戈洋洋得意地摇了摇食指,“嘿嘿,你这就失策啦~”
“怎么讲?”
“咱们从县城路过,走了那么多街巷,一个乞丐都没有,这说明县太爷是个为黎民百姓着想并且治理有方的好官。既然是好官,那么这些官兵在县城边为非作歹便必定是欺瞒了他的,所以我一说要去报官,那些人才会吓得屁滚尿流。”
这恰恰也是方羿所想,也正是他方才没有出声制止安戈的原因。但现在安戈正兀自得意着,他身为人夫,自然是要给这份得意添几分颜色。
“我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看来小夜叉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
安戈一听这话,瞬间像极了迎着春风的杨柳枝,欢喜嘚瑟地摇头晃脑,“你,你都没想到啊?”
“嗯。”
“哈哈哈那我这算是出师啦?”安戈大摇大摆甩着丝巾,这是他们脱下女装他还非要留在身上的物件,“哎呀猴哥这也不能怪你,你要是多在小县城里生活几年,保准将他们摸得透透的,压根不需要我出马。”
方羿十分识时务地应和:“这是自然。”
他瞧着安戈欢快的眉眼,以及在红唇间脱隐若现的虎牙,心里化成了一滩柔波,径直上前将人揉进怀中,手掌轻轻握着他的肩膀,下巴搁在他头顶摩擦了两下,深深呢喃:
“小夜叉,往后我们一起过普通人的生活罢。”
怀里的人愣了愣,只觉得整颗心都被填满了一般,分明一句极简单的话,他就莫名红了眼眶。
“好。”
第119章 心意(一)
早些时候下了雨, 雨势虽不大, 却也让四处都湿哒哒的浸着冷气, 分明才到六月下旬,太阳的温度却已然褪了许多。静夜时分,气温又降了些许, 手脚都得藏到被子里才得以暖和。
封若书在床榻辗转反侧,始终不能入睡。抬眼朝门外看去,透光的浆纸上投射了一抹剪影, 宽厚,伟岸,让人心里踏实。却独独,让他的眼神掠过些许不自然, 凝了凝, 似乎决定了什么,掀开棉被下床。
吱哑——
陈旧的木门被人从内打开,发出一声纤细的叫唤,似婴儿脆弱的啼哭。
门槛里的人跨了出来,裹着一身棉麻的廉价里衣,却也在朴素中透着绝世的温润气质。
他垂眼, 对抱着弯刀守在门边的人道:
“进来。”
霍邦尚在地上坐着, 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来,听到这话错愕着抬头, “军师,怎么了?”
封若书深深看了他一眼, 没再说什么,整个人沉在黑夜里,冷冰冰的,折身又进了屋。
没有关门。
霍邦愣了愣,顺着大敞的房门瞄了眼,里头一潭漆黑,他觉着奇怪,却也没再问什么,依照封若书的话进去了。
待他将门扇合上时,封若书已经点了一盏灯,鹅黄昏暗的烛光盈盈洒了满屋,颇为温暖。
两人皆是不言。
封若书披散着头发,与平日发冠高束的一丝不苟的模样很是不同,柔软的青丝垂在腰际,亦有几缕不听话的滑到身前,随着他走路的动作微微在衣料上摩擦。他从简陋的破了一个洞的木柜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那盒子巴掌大小,梨木材质,盖子上浮雕了几根竹枝,修长且优雅。
这精致的木盒与周遭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是封若书逃遁路上买的,里面装了好几瓶药,本来打算用到安戈身上,后来发现方羿准备得比他还要齐全,药水也是前些年卫临寰御赐的,比他的好。于是他又放回怀里,什么都不说了。
他把霍邦拉到灯前,骨节分明的手一抬,扯开他的腰带。
“军师!”
霍邦下意识惊呼,一把扣住封若书的手——肌肤相亲。
封若书一顿,垂眸,目光落在两人交迭的手上。
霍邦被那双眸子一看,当即便觉得手背被滚油烫了般,又仓皇收了回去。
封若书便继续解他的衣裳了,二人无言,屋内便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的声音。
前几日他们摔下山崖,期间霍邦一直用身子护着他,受了内伤不说,右肩还被树枝插穿了一个窟窿。他们怕平教又用什么追踪的蛊术寻到那些山崖之上的尸体,于是连夜便摸着山崖下的树丛逃了。
一路上,既要躲避平教,又要防着追兵,霍邦警惕,不论晚上睡山洞还是不起眼的小客栈,霍邦皆要在门外守着,将入鞘的弯刀抱在胸前,像一口青铜钟般坐着,以免封若书又在哪个不留意的时候被抓了去。
再经历一次从山崖上险些失去他的痛感,他宁可去死。
只是他们白天赶路,晚上守夜,一直没有修养,内伤外伤交加到一处,皆没有好转的趋势。
封若书将他的衣衫掀开,看到那处溃烂的肉都翻出来的伤口,清淡的眉毛顿时拧成了一条麻绳。他让他坐下,拿来水和酒,一点一点帮他清洗。
霍邦受宠若惊,一动不敢动。
封若书的眸子冷冷的,“等你伤好了,我就回华泱。”
凝滞的寂静终于被打破,他的话很低沉,一面说话一面上药。由于弯腰的动作,身后的头发顺着衣料滑到身前,遮挡了许多视线,于是他随手拿了桌上没用的筷子,将头发草草盘了一下。
霍邦的眼神落上其中漏掉的一缕青丝,眼神波动了一瞬,道:“我倒宁愿它溃烂流脓,一辈子都好不了。”
“能好。这药是我从封府带出来的,两三日就能结痂。”
霍邦说着就起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擦药的手,“那我不用药了。”
封若书似早料到他的反应,没问他为何如此,只深深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他,“霍邦,你觉得这样有意义么?”
霍邦道:“有。”
封若书拔高了声音:“不论你做什么,我都是要回去的。”
霍邦仍旧雷打不动,“我的意义,就是阻止你。”
封若书深呼吸了一下缓解怒火,企图晓之以理,“我父亲助大王登上王位,我身为人子,理应要辅佐于大王,固大容千秋万代之基业。”
显然,霍邦也有他的道理:“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何况你这些年做的已经足够多,就算是天大的恩情也该报完了。”
况且卫临寰对他并无恩情。
“即便恩情两清,但我身为臣子,如今犯下这样的罪行,必定也是要回去请罪的。”
“罪不是你一个人犯下的,你何以要一个人承担?为什么你总是喜欢把所有的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扛?”霍邦正视他的眼睛,态度很是强硬,“军师若没有其他理由,只是为了回去谢罪,霍邦不会答应的。”
“霍邦,你不知道。”封若书想到静和千里给他传来的密信,想到方羿竟然骗了他,心里就烧了一股窝火,“现在华泱在谁手里都说不清楚。”
霍邦疑惑,“什么意思?”
封若书道:“你觉得方羿就只是单纯地劫法场么?你觉得他逃亡就只是单纯地逃亡么?”
“当然不。侯爷是想跟小安过无拘无束无忧无扰的平民生活。”
封若书轻轻一笑,“霍邦,我只问你一句。”他慢慢将眼神挪到眼前人的脸上,徐缓且郑重地问,“如果方羿有一日造反。。。。。。你会起兵助他么?”
“他不会造反。”
“万一呢?”
霍邦似乎被什么东西难住了,低头想了许久,方才道:“能造福百姓的君王,霍邦没有二话。”
“哈哈!”封若书听到后发出一阵冷笑,嘲讽又心寒,等笑累了还仍旧勾着唇角,冷冰冰盯着他,“荒谬至极!逆臣犯上作乱,行不忠不道之事,你竟想助他!”
但是霍邦下一句话出口,他便笑不出来了。
霍邦说:“当年,大王不也这样登上的太子之位么?”
那场血案,只是不经常被人提及罢了。
封若书为官,是为了父亲。
方羿放弃王位,是为了百姓。
退一步讲,现在王室中尚未有君王之材的公子,如果真的有一位侯爵摇身一变成君王,而他这仰慕了方羿数年的人,自然应当继续仰慕。
站在方羿的角度来讲,他拿这王位,是情理之中,放弃王位,只在情理这二字间,多了一股浩然心胸。
“你觉得我不比方羿豁达,看不开,放不下,对么?”
封若书侧着蜡烛,纤柔的面孔一半在微光中,一半在黑暗里,半柔半邪。
霍邦看他这样子,心里都揪了起来。
“军师,你有你的坚持,侯爷有侯爷的决定,这本身便不一样。但你们二人没有对错是非之分,都是我霍邦一生敬仰之人。”
封若书没将他的话入耳,只冷淡着道:
“若他起兵造反,恐怕担不起豁达这二字。”
他见到密信的那一刻起,对方羿所有的容忍和退让都已经荡然无存了。他之前出手劫了法场,放方羿远逃,还跟他指路遁往临沧,现在想来只觉可笑。
方羿会骗他,但静和不会。
“这重要么?侯爷豁达与否,放弃与否,起兵与否,这都与军师你没有关系。你做的每一个决定,出发点都应该是你自己,你该为自己着想。”
封若书加重了语气:“我是国师。”
怎可能一心为己?
霍邦从未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但今日对着封若书,他将心里憋的想的都一咕噜说了:
“对,但是你前半生做的已经远远超过寻常国师一生的功绩,你那些推行的政策和律法,足够让大容兴旺三百载。立国之本是兵,固过之本是法,只要法还在,朝堂又无佞臣作祟,天下太平。即便是未成年的黄头小子继位,容国江山仍旧无恙。”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没必要这样逼迫自己,因为所谓的子承父业去去算计,去拼杀。。。。。。你是一个人,不是一把刀。”
最后一句话,宛如一支锋利箭羽,直直刺进封若书心头。
霍邦往前了一步,两手试探着放在他肩上,徐缓且深情道:
“军师,如果你觉着累了,愿意退隐江湖远离朝堂,霍邦会陪你。”
封若书像是被什么击中一般,眸子颤得厉害,眼眶被蜡烛的烟熏得通红,干涩酸痛得厉害,却迟迟没有眼泪。
封若书最近话很少,总是看着霍邦宽厚的背影发怔,心里似乎堆积了很多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霍邦的伤口已然结了痂,但他怕封若书又生出返回华泱的念头,便也什么都不敢说。
这样的结果便是,从那一日的嘴仗之后,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过话。连吃饭也是静悄悄,霍邦把好吃的都留给封若书,一个人埋头扒饭。封若书想给他夹菜,但对方就是不抬头,夹菜的筷子伸到一半又堪堪停了。
一切都扼杀在无言之中。
他们都在等,等对方妥协。
但在封若书面前,霍邦似乎永远是先低头的那一个。
那日,他做了一个决定,将周身所有值钱的东西和之前存的俸禄包了起来,带封若书去了一个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霍邦小盆友情话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