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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给这人一拳的冲动。
“现在又要说什么?你不小心摔了一跤?还是在军营里被蛮疆军偷袭了?!”
比起心疼,他更多的是愤怒。
或者正是因为心疼,这怒火才烧得更旺。
方羿把搭在臂弯的里衣重新穿上,仿佛受伤的是个莫不相干的陌路人,木着眼睛木着脸,语气平淡:
“小伤,不打紧。”
“我得了什么病,要你割肉?”
知道他中了西施咒的人,至今只有方羿、封若书、萨伦曼,以及那千里之外的寒针。
安戈问的霍邦,自然都是稀里糊涂,只知道方羿剜了一片肉。
关于西施咒,方羿是万万不能让他知晓的,于是只道:“只是普通的伤寒。”
这话,成功让安戈的怒火彻底冲出体外。
脖子往上陡然涨红,堆积在胸口的火山猛地爆发,两手在半空毫无章法纯粹泄愤地甩了一下,怒声大吼:
“你不欠我!我也不想欠你!你这样没头没脑割一块肉给我,我怎么还!”
腾然的狂风暴雨劈头盖脸袭来,恍若惊涛骇浪上的雷电,将海面惊慌逃窜的海鸥呼啸着吞没。
方羿没想到安戈会发这么大的火,他错愕了一瞬,垂眼,看着安戈脖颈上冒起的红筋发怔,道:“不用还。”
“你倒是大度!那我呢?我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走了,突然欠你一块肉我要怎么办!”
哧!
方羿心头陡然插进一把尖刀,霎时间,鲜血淋淋。
说话的温度骤降:“说到底,你还是嫌走得不干净。”
这是赌气的话,然则现在两人针锋相对,都是打着气死对方的势头去的。
安戈咬了一下后槽牙,恨恨道:“是又怎么样?我一直想走,你今天才知道么?不然你以为我凭什么追到军营来!真以为自己是神仙所有人都巴不得围着你转?”
方羿气得心口一堵,下意识攥紧拳头,却因用力过猛,崩开了手臂上的伤口,鲜血霎时迸出,浸透了纱布之后,顺着手臂往下淌。
“你最好马上闭嘴!”
“你以为你是谁?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告诉你,我安戈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人!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认为我需要你救?凭什么认为我要欠你这个人情!”
“所以你千盼万盼,就是盼着马上走,是吧!”
“对!没错!”安戈瞪红着眼睛,“要不是等那什么破离亲书,我早跑了!”
心头仿佛被剜去一大块,方羿直喘粗气,胸口起伏得厉害,“那你尽管走,我若拦你,我方羿的名字便倒着写!”
作者有话要说:
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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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生死一线(一)
安戈跟方羿大吵一架之后, 陷入了没有边境的冷战。就着无休无止的冷冽寒风, 寒上加寒, 砭人肌骨。
时间便这样悄然流过,不知不觉已穿梭了半月。
容军下一个要攻打的城池名为“三山城”,因其周围群山环绕, 故而得了这个名字。三山是离红赛不远的一处险城,地势高峻,多生悬崖, 除了前些年铺挖的一条山路,便只有峭壁残垣上的狭窄栈道。
正是因为其地势险峻,故而才与红赛共成掎角之势,一同形成蛮疆的第一防线。
攻下三山之后, 蛮疆便如破壳之卵, 不堪一击。
这道理容国明白,蛮疆自然也明白,故而哨骑来报,摩耶已往三山调遣了十万精兵,誓死守城——此城,不好打。
“三山的地形不好行军, 即便是精锐部队, 从红赛赶过去也要花大半日。”
萨伦曼熟悉蛮疆地形,这时也在将军营中, 一同出谋划策。
封若书盘算了一下时间,建议道:“山道狭窄, 十万大军统统压境得走一天一夜。”
“还有个问题。”萨伦曼伸手在地图上一点,落在三山东面的这座山脉上,“连日大雪,高山峻崖上断然积了十尺以上的雪,行军的速度若是太快,马蹄和人海跨过,容易造成雪崩。”
倾斜的白光从窗户投射进来,将将洒在地图蜿蜒的曲线上,将羊皮卷的材质添了几丝光泽。
在这丝丝缕缕的光束之间,隐约露出线条凌厉的眼,如利剑,透着内敛锋锐的笃定。
“也就是说,得慢行,且要分段行军。”
方羿负手,笔挺地站在地图前端详。
封若书颔首,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但。。。。。。先行的兵马,只身深入敌人腹地,容易生变。”
方羿转身,垂眼,看向沙盘里九路大军的旌旗。这沙盘是霍邦亲手搭的,一寸一寸对比封若书画的地图,拿红泥捏成山脉的形状,再放上烈火炙烤,置入盛满细沙的长盘里,耐用且直观。
“将军,您有主意了?”霍邦的眼睛几乎粘到他身上。
方羿似乎决定了什么,拿起一只旌旗的模型,往前推了两个拳头的距离,在离三山城模型还有一根手指长的时候停下,定定一点,道:“明日,我带第九路军队出发,前去刺探敌情。剩下的八支部队,便交给霍邦调遣,每日出发一支兵马。如此,十日之内,我们便可会师三山城。”
“将军先行?”霍邦惊慌,“可三山城情况不明,末将是先锋,行军打仗理应末将先去!”
方羿不悦地看他一眼,冷冷道:“我是将军,应该身先士卒。”
陈述句,不容拒绝。
周遭气温骤降,胜过冰冻三尺的寒。
霍邦、封若书,接连颔首,“是。”
时间匆忙,方羿打算回营跟安戈告个别。
跨门进去时,安戈正与勤务兵有说有笑,然则听见他进屋的脚步,满心欢喜的人骤然变脸,好心情荡然无存。
“大,大将军回来了。。。。。。”那勤务兵左看右看,只觉得这两人不说话就能把他杀死,“那,那小的先退——”
刚起来一点儿的肩膀就被安戈摁了回去,“——退什么退?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你怕什么?”
空气凝滞到冰点,稀薄的气流压迫着心脏,让人不敢呼吸。
嚓。。。。。。嚓。。。。。。嚓。。。。。。
方羿徐步走到二人跟前,冷冷道:“出去。”
勤务兵如获大赦,腾然起身,“是!”
安戈眼睛看不见,却也知道方羿现在板得跟木头一样的脸,于是也站起身,“行,那我也去。”
方羿一把拉回他的手臂,二人错身而立,“不准走。”
“凭什么?”安戈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自己说的,我要走就走,你不拦着。”
手中空无一物的感觉很是不好,方羿生疏地握了握拳,道:“你现在眼睛看不见,等寒针来了,复明之后再走也不迟。”
安戈冷笑,“那可真是太感谢您了,反正我都欠你那么大个人情,多欠一个也无所谓。”
每每他嘴里蹦出“欠”这个字,方羿总是要生一股窝火,“你一定要算这么清楚?”
安戈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果决道:“我身份不高,却也担得起‘磊落’两个字。活了这么久,除了老爹,我还没亏欠过任何人。”
除了你这臭猴子!
无奈之下,方羿只好道:“你中秋救过我,我本该还你一条命。”
安戈连忙说明原因,“我那是怕守三年寡,跟你没关系。”
方羿转头看他,道:“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总归是救了我,不是么?”
“那好,你非要这样说,咱俩这档子姑且就算两清了。”安戈不与他扯奔太多,暂且退了一步,问了那最致命亦是最困扰他的问题:“那我问你,我得的究竟是什么怪病?为什么要割你的肉?”
方羿不言。
他至今想不出一个完好的借口弥补这个缺口,所以干脆不说。
安戈气氛又无奈地摊手,“得,又不打算说。”纤细的眉毛一竖,“那就没的说了。”
语罢,他脚下生风,阔步朝门外走去。
“去哪儿?”方羿叫住他。
安戈的脚步却一瞬也不停,三两步就跨了门,“没你的地方!”
眼睛看不见的人,却如大刀在手威风凛凛,仿佛坐拥万里江山的君王,眼中空无一物。不看凡尘,凡尘亦及不上他。
只是————
“哎哟!”
他伪装了这样久的端庄,这样久的威严,一下子就败在坚挺的门槛上。
安戈啃了一嘴的雪,拳头愤愤往雪地一捶,打在疏松雪堆上如同揍了团棉花,无处着力。
可恶!
可恶死了!
寒针是在安戈摔跤的当晚赶到的,他医术高明,加上又给安戈诊过好几次,对他的体质了如指掌。粗略看了几下便找到症源,针灸、用药。
挑灯医治了约莫三个时辰,接近破晓时,终于大功告成。安戈被他喂了药,一直睡着尚未苏醒,预计两个时辰以后,他再睁开眼睛便能看清东西了。
自然,寒针的脾气不好。以往方羿有求于他,他皆要在嘴壳上占尽风头。但今日方羿已携大军出城了,不在军营。他这一窝子火也没处发。
直到,他听说萨伦曼竟然割了方羿一块肉。。。。。。
“一斗血就能完事儿的工夫,他要了方羿一块肉?!又不是菜市场杀猪!还论斤卖不成!”
古咒书上有记载,缓解西施咒发作的办法,得用内力深厚之人的生肉与白石兰花的第一片嫩叶沸煮,萃取肉中精华,得药汁。但现在是什么年代?几百年过去,生肉早改进成生血,只是对放血之人的内力要求更高罢了。将银针淬了药汁后刺入五十个经外奇穴,发作之毒便可暂解。
这什么劳什子萨伦曼?都是一国之君了,能不能与时俱进了!?
他冲到萨伦曼的营房,将万人之上威严无边的蛮疆王骂得狗血淋头,最后他嗓子都哑了,才意犹未尽地拍拍手离开。萨伦曼被说得面红耳赤,他都说了,他只大概记得一些门道,这孰多孰少,有时。。。。。。也有偏差么。。。。。。
所幸封若书善为人道,软言细语登门致歉,又说鬼医对谁都是这样,让他莫往心里去。一场血雨腥风才没有恶化。
唉,做人难呐。。。。。。
安戈睁眼之时,已经是三月之期的最后一天。
也就是说,他现在可以去问方羿拿离亲书,然后远走高飞,无拘无束了。
只是当下,房中空荡,床边空无一人。
即便是前段时间冷战,他与方羿还是睡同一张床的,虽然一人靠着左边的床沿,一人贴着右边,但两个人的被窝,即使天气再冷也是暖烘烘的。
“这人去哪儿了?”
他一面揉着眼睛一面坐起来,前些天幽黑的视野一片煞白,狠眨了几下眼睛之后,刺眼的白光慢慢减弱,依稀能看到左一团右一团的物体。又过了好一会儿,模糊不清的轮廓逐渐清晰,视野中的那一团水雾也似见了阳光一般,消弭无存。
“诶?真神了啊。。。。。。”
鬼医不愧是鬼医,医术天下第一不是吹牛的!
他一面赞叹着,一面钻出被子去倒茶喝。
却无意间,听到外面一阵轰隆隆的嘈杂。盾牌碰撞、军靴踏地,还掺着不知哪些士兵的议论声。
出什么事了?
安戈好奇,贴着门侧耳去听——
“断龙崖雪崩了!”
“大将军跟一万个兄弟都中了埋伏,现在大雪一盖,怕是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