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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底,袁德却有。
袁德随袁将军征战四方,本来就是个会打仗的。昨日将军去世,袁德大受打击,也有些乱了方寸,若在平时,他也未必想不出退敌的对策。
经过一天沉淀,袁德恢复冷静,又因怀着为袁将军报仇的信念,他更以百倍精力投入备战。
短短半日,袁德已聚拢士气,将诈降的各步骤分派到军中。
孙太守还是按照原来的设想,向城中百姓宣布袁将军身故的消息,并加以安抚,诈降的事,只有孙太守的亲信掾属知道。
果然,消息一出,城中百姓陷入恐慌,不少人聚集在府衙或是城门附近,孙太守派人将他们遣散,袁德则加强了城门防守。
如此虚虚实实,城内气氛空前紧张,百姓大都躲在家中,行人几乎绝迹。
袁德和孙太守着急将士、文武吏议事,元棠基本插不上嘴,袁德随时让元棠旁听,偶尔还会问一两句元棠的意见,元棠说不出个所以然,袁德帮他圆过去,而后还是会问。
元棠看得出来,袁德以袁将军的托孤人自居,真心实意要扶持小主人。元棠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当这个小将军。
傍晚,天边残阳如血,城门击鼓报时,苍凉的鼓声回荡在城墙上空。白天孙太守已通知百姓天黑后不准再出门,整座城静悄悄的,鼓声像把重锤,一下又一下碾压着这座小城。
袁德与孙太守在天黑最后一次召集众人商量。
计划再周密,也不见得万无一失,何况战场上刀剑无眼。
元棠的自保能力几乎为零,说不紧张是假的。
袁德交代完,坐在孙太守右边的阿从忽然起身朝袁德下拜,自请加入军队的诈降的计划。
袁德略犹豫了一会儿便同意了,把阿从编入一位卢姓校尉的队伍中。
卢校尉拍着阿从肩膀大笑,夸他有志气。
将领们虽肃整,眼中却透露着跃跃欲试。对他们而言,迎战退敌总比困顿自守强。
元棠很佩服这种的豪气。
阿从回头,见元棠又愣愣盯着人瞧,又笑了。
这回只是微笑,元棠无法从那张黑乎乎的脸看出太多表情,只知道阿从眼里有些安慰的意思。
没有安慰还好,让阿从这么一安慰,元棠瞬间觉得自己那些贪生怕死的念头都让人看出来了,和铁骨铮铮的将士们相比,和孙太守以及琚城文武吏相比,和阿从相比,他都显得窝囊透了。
元棠怕小命不保,怕上战场杀敌,但元棠也是要面子的。
他立刻板起脸,头转向另一边。
太阳下山后,袁德与孙太守带众人到袁将军灵前祭拜,然后各自散去。
元棠与袁德留下守灵。
或许因为紧张过度已经变得麻木,此时元棠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他静静给袁将军上香,看着烟火发呆。
岗哨换了一轮,元棠劝袁德先去休息。袁德还要上阵杀敌,需要保存体力。元棠自己在战场上是发挥不了太大作用的,熬一熬没什么损失。
袁德没去,他看着元棠颇为感慨,说:“小将军比以前懂事了,将军若是知道,一定很高兴。”
元棠心想,如果袁将军地下有知,应该和真正的袁棠相遇了。他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袁将军保佑他们能成功退敌。
元棠后来还是靠着蒲团不知不觉睡着了,被袁德叫起来已是后半夜。
袁德说:“小将军,走了。”
元棠扯下头上的白麻,与袁德换上轻便甲衣。
他们上了马,朝南城门奔去。在南门值守的大部分是琚城府衙武吏,发现元棠深夜要出城,称不敢擅自做主开门,需请示太守。
当晚,琚城内火光大起,南城门喧闹如市,北城门则岗哨稀疏。有些不明真相的百姓甚至以为夜里琚城已经被敌军攻占,争相要出来逃难。
最终南城门还是被袁德带人硬撞开了,士兵奔逃无序,乱蹄四起,大部分人奔向泽柔,也有人趁乱散入山林。
翌日清晨,琚城太守孙务打开北城门,派使者到弧思翰大营请降。
弧思翰听说夏军溃散出逃,立即派人到城中刺探。双方一直交涉到中午,孙太守命人打开粮仓,让弧思翰的人看过仓中谷米,又让他们随意在城中探查,只有一点,不许扰民。
狄人士兵不太客气,沿街招摇,在百姓家中闯进闯出。孙太守对狄人的使者说:“我虽像将军投降,却还是一城太守,需护卫本城。若是有谁敢在城中胡作非为,我将米仓烧了也绝不让你们拿走一粒。”
狄人进城不足百人,而城中武吏尚存,孙太守的话还是有些威慑力的。第一批狄人探查后安安静静地离开。
南北城门大开,琚城如平地通途。午后,弧思翰才带着步骑来到城下。
狄人士兵押着元棠和袁德出城,孙太守亲自陪同。
北风微冷,卷起流沙,天地都灰蒙蒙的。
弧思翰在北晟已经是小有名气的将领,大马金刀坐在虎皮垫子上,身后是步骑列队和旌旗,真是好不威风。
光看脸,弧思翰比袁棠年纪大不了多少,身板却强壮的多。他头上扎着三个小辫,发梢系金环,五官具有草原汉子的粗狂,一双眼睛像苍鹰,随时保持警惕。
据袁德说,弧思翰十二岁就随鄂吡姜出征,骁勇无比,常冲锋在前,年纪轻却不可小觑。
按约定,孙太守和袁棠、袁德到弧思翰军中,弧思翰派一千人入城接管府衙和防务。
为了让弧思翰相信孙太守投降,昨晚他们故意作了一出戏。
“这就是袁光的儿子,子不肖父啊。”弧思翰带着轻蔑打量元棠,又问孙太守:“你是怎么捉住他们的?”
孙太守已经让使者向弧思翰说过一回事情经过,甚至还上了一表。
弧思翰有此问,孙太守也不能不答。
孙太守说:“将军容禀。昨夜,袁参军带袁郎君出城,被守卫南门的武吏发现,与之相持,南门告破。他们带来泽柔军奔逃。本来是拦不住的,但袁郎君不谙弓马,被武吏擒获,袁德护主心切回程援救,这才被捉住。”
这些都是他们昨天商量好的说辞,配合袁德的安排。
袁德和元棠带泽柔援军假装硬闯琚城南门,南门开后,援军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六百人仍回城中潜伏,等待第二日狄人入城,伺机埋伏围杀。另一部分一千人假装逃出琚城,趁夜折回,隐藏在琚城北门外的山坡上。
待狄人入城,再从山坡上冲下,与城内的里应外合,杀他个措手不及。
弧思翰在琚城外盘桓数日,得知泽柔援军主将已死,又开门迎降,必定骄而难抑。
城内昨天还挖了陷阱,埋伏成功的胜算极大。
此战不求全歼弧思翰大军,只要达到消灭狄人兵力,挫其锐气的目的,琚城的危急就能解了。
在城中那部分士兵多藏在居民家中,所以孙太守极力阻止狄人在城中劫掠。
弧思翰十分机警,收到孙太守的降表后先派人打探,又要孙太守亲自押着元棠和袁德出城。
诈降本就是铤而走险,一城百姓的性命都押在刀尖上,多他们三人不多。元棠不想死,但身陷此间没有他多想的余地,出城时没法视死如归,但也认命了。
弧思翰走下主座,粗鲁擎起元棠的下巴,嫌弃地,说:“想不到袁光英明一世,居然生出这样的儿子。”他的手指粗鲁地搓着元棠的脸颊,又哂笑:“听说你们南夏的男人也爱往脸上涂脂抹粉,看来是真的,这张小白脸……比女人还嫩些,哈哈哈哈哈。”
左右狄人军士闻言都哈哈大笑。
弧思翰像甩开一样物件将元棠甩到地上。
元棠下巴着地,磕到了舌头,嘴里全是血,脸疼,嘴里也疼。他在心里把弧思翰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眼里疼得泛起泪花,看起来更窝囊了。
弧思翰拍了拍手,问:“袁光在哪?”
元棠心里咯噔一跳,就怕弧思翰想起这个。折腾活人可以忍,如果弧思翰要折辱袁将军,他能忍,袁德也忍不了。
狄人士兵将袁将军的尸身抬上来。弧思翰让军医检查。
袁德暴怒而起,被好几名狄人士兵压住。
“弧思翰你个狗杂种——!!!!!”
元棠也爬过去,被人一脚踹开。
片刻,军医对弧思翰说:“的确是死了。”
弧思翰点头,转而吩咐道:“挂在城门上。”
袁德被人勒着脖子发不出声音,额头青筋凸起,元棠护不住袁将军的尸首,担心袁德真被人勒死,于是爬过去撞开那群狄人士兵,少不了又受一顿拳脚。
袁将军被悬挂到琚城城门上。袁德浑身紧绷,眼泪撑满双目,没有落下。
孙太守不忍再看,对弧思翰说:“将军的要求下官都已做到,谷仓也已打开。请将军遵守承诺,不要为难城中百姓,给百姓留足今冬的口粮。”
弧思翰饶有兴味远眺北城门的方向,没有回答。
狄人士兵从北城门列队而入,袁德暗中注视着北城门,忽而神色一变,迅速扫过城外狄人的列队,脸色越来越难看。
孙太守开始是疑惑,而后也变了脸色。他对弧思翰道:“将军,一千人入城即可,百姓不知究竟,再多的人入城,只会让百姓惊恐。”
弧思翰说:“使君治城有方,仓廪丰足,多些人,好尽快把米粮运出来。”
孙太守被弧思翰的无赖嘴脸气得发抖,道:“将军统有万人,为当世英豪,难道就是这般不讲信用。”
弧思翰推开孙太守,接过随从奉上的长刀,跨上战马,对左右说:“把他们都带到营里。”
元棠、袁德和孙太守都被人架起。
孙太守气道:“等等,这……不讲道理!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琚城太守!”
弧思翰不予理会,带一队执锐骑兵向琚城洞开的城门纵马而去。
元棠再无知,也看出情况不对路。
昨天袁德和孙太守将能想到的可能都考虑过。
最好的一种可能,当然是弧思翰中计,放松警惕接手琚城。
琚城在南夏与北晟交战边界,距大镇泽柔不远,弧思翰治军谨慎,以袁德对弧思翰的了解,就算受降,弧思翰也不会将所有兵力都带到琚城城下。
城中埋伏的泽柔军趁狄人运粮的时候出击,城外埋伏的夏军再从狄人后方包抄。
此时城外狄人营地守备减弱,因此袁德还派了一队人偷偷潜到狄人后方营地,寻机会放火烧营。
最坏的一种可能,就是弧思翰狡诈,假意受降。表面接受孙太守投降的种种条件,实际上仍打着劫掠琚城的主意。
狄人进城运米掠抢后就是关城门出击的最好时机。只是这样一来,城中百姓难免遭难。
唯有速战速决,尽快将狄人消灭。
眼下看来是第二种可能发生,但弧思翰带到城下的士兵比袁德预料的多——狄人似乎已是倾巢出动。
进入北门的狄人士兵超过千人,足以将整座城抢空,而城外,排列的步骑如涌动的黑云,倾压着琚城城墙。
敌我数量悬殊,埋伏城中的泽柔军压力倍增,而隐藏在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