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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不置可否,服侍过他的太监不计其数,他只给苏培盛厚葬的恩典,愿意让他跟着自己从潜邸到养心殿,就算他后来对着弘历不恭不敬也不曾厌弃,自然是因为苏培盛忠心与机灵都不缺,人才难得。
苏培盛见状立即明白自己说的算是合了主子的意思。他服侍着胤禛用了晚膳,便给主子跑腿去。
胤禛晚上在灯下给佟皇后抄写往生经,脑子里想着如何在太子眼皮底下混过大半年同老八暗通款曲。佟额娘殁时是康熙二十八年,老八虚岁才八岁,刚刚同老九几个混在一起,半年置之不理一定被带歪了,不能放任自流。
很快苏培盛带回一个消息,说是八阿哥昨日回去之后伤风,病了,今日无逸斋都没去。
胤禛立即坐不住。
病了?
病了好啊!
关键是人病了就该心软,这时爷去宽慰老八正是时候,机不可失。
至于太子和惠妃他们怎么看,他还真不在意。更何况他现在还只十一岁么,同弟弟们交好老爷子也爱看。
想到就做,胤禛仗着年纪小也不瞻前顾后,让苏培盛用盒子装了晚膳时候太子赏的鲜果,亲自去太子跟前提了提想要给八弟探病的意思。
太子笑笑:“你们几个小的倒是兄友弟恭,白日里皇阿玛说的话这便记在心里啦?若不是折子多,孤也该去的。你去罢,多多走动也是好事,也把这对玉如意带给小八,让他好好养身子。”
胤禛装作听不懂太子阴阳怪气地暗示,恭恭敬敬捧了一对如意退出惇本殿。有了这东西,他就不是出私差了,而是打着太子的名号大摇大摆往钟粹宫去探病。
大阿哥已经十七岁,刚刚开府出宫。胤禩到了去阿哥所的年纪,康熙怜惜惠妃一下子两个儿子都离开身边,特意允了八阿哥继续留在钟粹宫。
胤禛越发觉得老爷子喜欢拿儿子做人情安抚年长失宠的嫔妃或者女人,老十二不就又被送去给苏麻拉姑养,打发寂寞时光啦?
胤禛一时间很纠结,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老头子把老八嫁出去安抚安亲王?郭络罗氏那个破落户配给老八后患无穷啊。
胡思乱想间,胤禛已经一心二用拜见过惠妃,并且在小太监的引路下往胤禩住着的偏殿而去。
“八爷,四爷来看您啦。”小太监敲门之后躬着身子报了话。
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带着稚童特有的清脆软糯声音响起:“四哥快进来。”
“你们都在外面守着。”胤禛将人留在屋外,自己拎了食盒踏进偏殿,一抬眼果然见一个小团子从锦被里面挣扎出半个身子,拼命往这边看。
胤禛笑着往前走,低声说:“装病就好好装吧,让人看见该露陷了。”
床上的人听了闷应一声,憋屈躺下钻进被褥里叹气。
胤禛这才好好打量胤禩,奶白色的团子惊人美貌,黑色琉璃样的眼珠子尚未沾染权利与算计,小打小闹的心思明晃晃盛在眼窝里。眼下的老八,还停留在背着大人做了坏事暗爽的年纪,最多算只没断奶的幼|齿小狐狸精。
良妃好相貌,传承在了胤禩身上混合了男人的老谋深算,沉淀化作一种在胤禛看来称得上“扮白兔吃老虎”气质。
胤禛几乎已经能想象这厮长大之后在宗室王爷间如何长袖善舞,八面玲珑。
“小小年纪叹什么气?谁还能给你委屈不成?”胤禛故意逗他。
小胤禩露出一张被锦被捂红的脸蛋,满眼委屈。
他昨日不过去毓庆宫探望了四哥,就被一群人说教敲打,先是七哥问他是不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来是惠妃处处拿大哥平素如何宠自己说事,再后来连教养嬷嬷都拿中山狼的故事插科打诨,话里话外暗示在惠妃宫里要谨言慎行。他不想处罚嬷嬷,只好自己关起门来生闷气。
胤禛看着那双分明荡漾着“你们都不懂爷,大人都是坏人”水色的眼睛,心里快活也是一波接着一波。朕做了皇帝之后日日也曾对月心叹,谁能懂君心。可不就是同病相怜的一对么?
胤禛把人从被子里扒拉出来,语重心长道:“来,四哥教你。你若不想面对,装病的手段只是下下乘。若惠母妃遣个御医来诊治,即时就要露陷。你自想想,若皇阿玛知道你装病躲事,该如何看你?”
胤禩还是小孩子,最不爱听别人批评自己,顾左右而言他:“四哥多虑了,那帮太医从来都是偶遇风寒。再说我听九弟说,诊治前灌一碗热茶下去就能唬住他们。”
胤禛心头大怒,老九才六岁懂什么,必定是宜妃平素的手段了。真是近墨者黑!
胤禛深深吸满一口气,重新端起笑脸:“好了,不说这些。四哥今日带了岭南进贡的荔枝来,咱们一起吃?”他也算和老八磋磨一辈子的老冤家,这厮面貌柔弱实则死倔的性子已现端倪,再说教下去只怕不欢而散。
反正他只需要套牢弟弟就好,别的都是小事。
胤禩有点记吃不记打,年纪小对吃的总是感兴趣,并且最爱偷偷摸摸那一口的感觉。听说有荔枝,立即眉开眼笑蹭过来。岭南水果送进宫里的不多,就算有了也是先供给乾清殿慈宁宫,就算到了惠妃处也有一半留给大哥。这种一日色变三日味变的水果也就太子那里多些。
笑靥如花间,胤禛忽然有一种“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荒诞感觉。
总之,两兄弟凑在一起剥荔枝分吃甜果,亲亲密密将黏糊糊汁液蹭了一被角之后才互道晚安。
回毓庆宫的路上,胤禛慢慢在心里修正圈养弟弟的路线图。
硬来逼迫肯定不成,强势隔离他与老九事倍功半,说不定戳中老八反骨,得不偿失。不如擒贼先擒王,只把老八笼络得死死得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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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我这样自虐居然日更了 跪看见孤零零的一章戳在那里真心忍受不了明天六一儿童节,家有小孩的人懂的,大家别等更新了,这个算明天的份额四哥八哥在康熙37年之前关系都很好,所以这次八哥卖萌撒娇不可耻
第3章 。谁家白兔
胤禛踌躇满志刚回毓庆宫,迎面正碰上在院中饮茶的太子哥哥。
胤礽似笑非笑端着茶杯看他:“小四回来了?”
胤禛恭恭敬敬上前行礼问安。
太子赐了座,胤禛不想喝茶也得陪着喝。他小口嘬饮,问道:“二哥这个时辰喝这般浓的茶,不怕夜里睡不实?”
太子抬手揉揉眉心,叹气道:“哪里能像你们似的,半大小孩没心没肺。师傅教的课业要精研,皇父给的折子要看好拟条陈,面面俱到。时间不够用,只能晚些睡。倒是你,也这般晚才回来,当心明日去不了无逸斋。”
胤禛诚惶诚恐道:“这次是弟弟失了分寸,下次不会了。”
胤礽笑道:“孤只是羡慕你们罢了,你不必多想。佟额娘刚刚殁了你必然伤心,兄弟间多走动总不会错。对了,小八可好?”
胤禛道:“就是底子弱,着了风有些发热,歇两日就好。八弟很喜欢那两柄如意,让我特意给太子哥哥说,等他病好了就来给二哥请安。”
太子脸上浮上笑意:“你告诉他,没事多过来走动走动。课业上的事,孤能帮总会帮的。”
胤禛闻言心里陡然咯噔一声,忍不住抬头飞快地觑了一眼太子脸上的神情,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怎么看怎样别有居心。
多年以前毓庆宫虚掩着的房门里,交错的身形、挣扎的衣袂,以及断断续续的求饶声,就这样措不及防扑入心间。
一个时辰前还娇嫩可口的软乎弟弟,终于有一天成长为扳倒太子的最后一颗黑心大树。胤禛忽然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做些什么。
如果没有这一出,老八会不会像当年一样踏进这场腥臭的浑水里?如果没有对太子的灭顶恨意,这辈子扳倒太子的那一段会不会有了变数?
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一切,老八还是那个令朕寝食难安的宿敌吗?还是那个长袖善舞的狐狸吗?如果他成了不能独当一面的软蛋,像老五老七一样龟缩怕事,还是朕一心要求的人才吗?
胤禛心里忽然有点烦、有点不明所以的茫然。
不提眼前龙章凤姿浑然天成的太子哥哥,弘历的例子回放眼前,用心铺就的青砖大道或许并非成就男人的最好途径。
他想让老八经受磋磨一如当年,却不愿放任他与自己渐行渐远,各种尺度难以捉摸。
胤禛脑中翻搅得厉害,虚虚应了太子的话,面上很快露出疲惫神色。
太子亦道:“成了,你也别陪着孤喝茶熬夜。回去歇吧,明日无逸斋的课业不能晚。再隔一年半载的,你也该给皇父办差分忧了。”
胤禛忙说惶恐。
转身回了西偏殿,胤禛抬头看了好一会儿殿阁匾额上的“知不足”三个字,又抄了小半卷佛经。实在是夜深了,才净面除鞋上榻歇着。
许是白日里思绪太纷扰,夜里胤禛睡不踏实。恍恍惚惚间,许多杂乱景象入梦来。
仿佛他又当了皇帝,还是雍正朝,他在朝堂上厉斥结党贪官,堂下却没有老八几个。
场景一转,回到养心殿,胤禛朝着胤祥发脾气:“老八怎么不来?没人去传吗?这么大的事儿他就不拿个章程?”
胤祥面色古怪地看他:“四哥,你不是不知道八哥,他一贯夹在皇上与‘九爷党’之间为难,自从皇上发落九哥之后,八哥就称病不上朝了。”
胤禛一噎,九爷党是怎么回事?
这是胤祥又说:“八爷也不好做啊,他同九哥亲厚,虽比不上四哥,但也是交心过命的交情。四哥发落九哥,八哥也不好求情,这不学着五哥七哥在府里抱福晋生孩子,也算给皇上分忧不是?”
胤禛顿时觉得心头更堵了,怎么这句话听着很有几分暗示他们一党阳奉阴违的挑唆的意味?这可真不像十三该说的话啊。
不过此话暗含内容太多,老八怕事龟缩府里抱女人去啦?这算什么事儿?
“朕宠着他难道就是为了养闲人吗?去去去,不管他病成什么样,抬也要把人给弄进宫来!”
人很快去传话,彼时胤祥又道:“四哥也别气,您素来护着八哥,什么事都大包大揽。九哥的性子就这样,同几个哥哥关系都不错,八哥左右为难也寻常,难道四哥想听他亲口替九哥求情?”
胤禛很想大骂一声:“放肆,朕对你也大包大揽,怎么没把你给养傻了?你不是十三,你是谁?!”
这么一挣之下胤禛陡然坐起,人也跟着从迷茫到清醒。
原来是魇住了,他松一口气。
守夜的太监轻声问一句:“爷?”
胤禛道:“让苏培盛进来,你去掌灯。爷要接着给皇额娘抄写经书。”
他必须定定神,再仔细琢磨,养老八可不是小事,养歪了不能求老爷子再生一个。
……
一夜磋磨费思量,第二日胤禛面目青白脚步虚浮地去了无逸斋。
三阿哥胤祉与五阿哥胤祺面露惊讶,都当他是因为被生母拒之门外而彻夜难眠,不由目露同情,至于有没有人内心幸灾乐祸却不好说。
顾八代见状也不好斥责他仪容不够端正,只道:“四阿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