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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也想,就这样什么也不要管了,把这些身外之物全部抛弃,清清静静睡一觉。
奈何天不遂人愿,他有太多放不下的东西。
他还没活够,他还不想死。凭什么段棋、夏王、宋甫,一个个都能活得好好的,他就要早早死去?
他明明什么恶事都未曾做过,谁也没亏欠,却自小活得磕磕绊绊,那样艰难,好不容易有了希望,转头又眼见着它从指缝溜走。凭什么?老天凭什么如此戏耍他?
段姽见他不说话,以为他是累得说不了话,心中更是哀痛,拉着他的手贴在脸上,吸着鼻子道:“皇兄不要丢下我。”
段涅安静地看着这个如此依恋他的孩子,如果他死了,段姽转眼就会被这皇宫吃得渣也不剩吧。
他告诉段姽,他会想办法,但其实他也没底,如果有办法,他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就这样又拖了两个月,谁也没想到,天赐的生机有一天就这么突然砸到了段涅眼前。
只是这生机仿佛老天爷开的一场玩笑,险恶而荒唐,一时竟叫他难以取舍。
旬誉欲与大夏结百年之好,要送公主来和亲,夏王准备在他的儿子里挑选一位合适的皇子与其完婚。
夏王的儿子不多,能够接这烫手山芋的更是少,不幸段涅正是其一。公主的嫁妆里有颗碧虹灵珠,虽比不得度母白莲那样神奇,但也可使段涅的身子再撑个十几年了。
只是他了解齐方朔的性子,若他娶了旬誉公主,无疑就背叛了当年血刃旬誉的誓言,娶了齐方朔杀父仇人之女,以后他们间恐怕就要生出间隙,再难回到从前了。
他这一生少有犹豫的时候,更何况是关乎自己生死的大事,可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仍是不可避免的犹豫了。
往昔与齐方朔在深宫中相依为命的七载时光,走马灯一般在眼前一一闪过。他知道做下这个决定后,那些往日情谊就真的要成过眼云烟了。
然而段涅最终还是下了决心,向夏王主动请缨,说自己愿意做这个旬誉驸马。
夏王大悦,赏了许多东西给段涅,还允许他出宫建府。
这时候的段涅已是二十有六,夏王却仿佛才意识到这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适合留在宫里。
段涅离宫那日,段姽就像曾经搬离了冷宫那样,又是百般不愿,只是这会儿他长大了,终于不再动不动就哭闹不休。
那一年,阿骨娜来夏,齐方朔身为燕地诸侯前往迎亲,没想到半道上出了意外,遇上了假扮山匪实则是段棋派去虏人的甲巳一伙儿,白三谨混乱中生死不明,随后智深隐瞒度母白莲寄生在白三谨身上一事暴露。齐方朔盛怒下与智深大打出手,最终两败俱伤,智深在段涅的求情下虽留了一命,但段涅与齐方朔的关系经此一役却再难恢复。
智深带伤回来,段涅憋着一口气,一脚踹在和尚胸口,将他踹得呕出一大口血。
“谁让你动他的!”段涅自觉做了对不起齐方朔的事,心中有愧,如今智深又动了齐方朔的人,还重伤了他,叫段涅如何不怒?
智深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跪在段涅脚边,嘴角淌着血道:“贫僧这么做都是为了殿下。”
段涅一听他这话就心烦,若不是兰妃临死前的叮咛,他真想立马就送智深去见他母妃。
这和尚近些年阳奉阴违的事情没少做,往日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他不该动齐方朔!
撇去齐方朔和他的私交,如今正是局势变幻未明之时,得罪本是站在他这边的诸侯,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智深这一番设计到底是为了什么,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你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明白,滚下去!”段涅一摆手,已是懒得看他。
智深躬了躬身,捂着胸口退出了屋子。
段姽先前一直在屋里,没出声,等智深走了他才说话:“皇兄该杀了他。”他年纪虽小,但从小的宫中生活已能让他敏感的察觉到智深对他的不喜,所以他也不待见对方,从来不待见。
段涅正心烦着,听他这样一说,眸光似刃地扫了过去,段姽被他看得立马噤声,不安地挪了挪身子。
“他不听话,本来就该死!”他不甘地补了一句。
段涅指尖按了按跳痛的额角,不耐道:“行了,这些不用你管。”
段姽当下就想再说些什么,但看了看段涅的脸色,终究还是咬着唇咽了回去。
段涅总把他当孩子,不让他碰触那些肮脏的阴谋诡计,也尽可能不让他参与进来。
可一个在深宫中长大的皇子,又能单纯到哪里去呢?
段涅想让他活得无忧无虑,却止不住他自己想要参与进来的心。
第51章 番外6
申禄是个奴隶,祖上三代都是奴隶,如无意外,他的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都会是奴隶。
奴隶是权贵的牲畜,不要说自由,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申禄从小就不觉得自己比别人差在哪里,他聪明,好学,比主人家的两个儿子更有本事。
然而他是奴隶,这些便都是空话。
他憧憬未来,不甘为奴,无法忍受主家无止境的打骂虐待,这样的日子还不如去死。所以他选择了逃跑,夜深人静时,穿过一大片农田,往山里跑。
他失败了,管事带着人和狗追了过来,没多久就将他捉获。一个少年人,在不熟悉路线没有车马的情况下跑不了多远。
奴隶私逃,这是头等大罪,他被绑在柱子上示众,不给饭吃也不给水喝,每日遭烈日酷晒,段姽买下他的时候,他也就差一口气了。
申禄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段姽救了他,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暗暗发誓要一辈子效忠对方。
他的忠诚不容动摇,有时候甚至显得愚忠。
被九殿下收留没多久,申禄就受到六皇子段涅的传召。见到段涅,他才知道段姽有多不像一名皇子。
段姽虽然有脾气,但他对待申禄就像朋友,没有架子,大家平起平坐。
而段涅身上的皇族气度与生俱来,他高高在上,从骨子里透出一种金贵,举手投足皆是规矩,与平民泾渭分明,将你与他彻底隔离。
在段姽眼里,申禄是和他一样的人,但在段涅眼里,申禄始终只是个奴隶。
“他要留着你,我劝不动他,但你这个样子是肯定没办法帮到他的。”段涅说话很慢,音调拖得略长,总给人一种十分倦怠的错觉。
申禄在见到他第一眼的时候就迅速垂下了头,他不敢直视这个瞧起来有些苍白的男人,对方身上身为上位者的威严,令他畏惧。
段涅不需要他的答复,没有停留,继续道:“我给你找了两位老师,一位擅谋,一位擅书,你跟着他们好好学着,将来段姽若有一日用到你了,便好好替他效命。听懂了吗?”
这更像是一种施舍,一个不容置喙的命令,那一刻,申禄觉得自己就是个哄小孩的玩具,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更出色,才能将段姽哄得更高兴。段姽高兴了,段涅也就高兴了。
但彼时的他没有选择,除了磕头谢恩,他甚至说不出一个“不”字。
申禄和所有人一样,坚信段涅掌控着段姽,将他视作棋子,等段棋一倒,整个大夏便都是段涅的了。
他为自己的主子而感到忧虑,学识越渊博,知道的越多,也就越担心段姽的处境。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一个扳倒段涅,让九殿下可以脱离兄长控制的机会。
而段棋谋反,夏王将兵权交付九皇子,燕穆侯等人又在和旬誉人交战的时刻,就是他一直在等的绝佳时机!
他不遗余力地劝说段姽,这样的机会以后都不会有了,如果错过,几乎就是放弃了唯一的生机。
“他是我皇兄……”段姽始终表现的十分犹豫。
十七岁的他虽年轻稚嫩,但也已经气势十足,穿着战甲的时候,整个人杀气腾腾,杀人从不手软。
申禄知道,段姽从小在段涅身边长大,却从来触不到那些所谓的中心势力,段涅防着他,让这个少年的心一天天变得更冰冷和狂躁。
只需要再推他一把,他就能与段涅反目。
申禄并不觉得自己在离间兄弟俩的感情,在他看来他只是依照所学帮助段姽夺得帝位,就像段涅曾经所说的,好好替段姽效命,排除一切威胁,仅此而已。
“殿下,这是唯一的机会,待一切尘埃落定,他难道还会留着你吗?”
段姽的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眼底的泪痣随着肌理而颤动,他十指紧握成拳,似乎在仍不能下定决心。
申禄没有催他,该说的他都说了, 若段姽心中还存有一丝反抗的勇气,就会做出决断。
很快,宋甫被段姽一箭射落马,段棋等人也纷纷伏诛,时间已越来越紧迫,让申禄也不禁紧张起来,为段姽感到着急。
王师大胜回朝,段姽在朝中的声望无人可比。
他回到藤岭,第一时间是去见夏王,第二便是去见段涅。
“皇兄,我回来了。”
段涅难得露出点笑意,将一个方盒交到了他手上。
“这是?”段姽不明所以。
“前朝丢失的传国玉玺。”段棋和宋甫为了找前朝宝藏兜兜转转废了天大的劲儿,最后却还是被齐方朔等人找到,这枚传国玉玺代表着天授皇权,有了它,就能名正言顺登上帝位。
段姽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皇兄把它给我?”
段涅没有多做解释:“明天会有刺客入宫,做好准备,父王一死,你就拿出玉玺登基。”
他用一种再平淡不过的口吻,说着大逆不道的话,在段姽心中掀起惊涛巨浪。
如果说申禄的话是种子,那夏王的死便是催生这枚种子的雨露,使段姽在恐惧之下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他选择背叛。
一边,他按照计划进宫捉拿刺客,一边,他让申禄带兵围了六皇子府。
他不愿坐以待毙,只好迎头反击。
申禄满心以为这一天段涅会愤怒,会叫骂,甚至失控地吵着要见段姽。但事实是,当他控制住段涅时,对方显得十分平静,依旧维持着高高在上的气度,看他如看一蝼蚁。
“殿下,灵珠。”申禄伸出手,问他要碧虹灵珠。
光是囚禁他还不够,必须掌握他的软肋,就像捏住蛇的七寸。
段涅淡淡扫他一眼:“段姽呢?让他自己来取。”
他看起来一如平常,然而袖子掩盖下的手,却早已经被他自己抠的鲜血淋漓。
他养了他十几年,到头来还是逃不脱兄弟反目的命运。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家果然是不需要骨肉亲情的。
申禄见他脸色难看,便道:“陛下在宫里,您不相信这些是他授意的吗?”
段涅浅色的眼眸这日显得格外幽深,他看着他,忽地冷笑道:“我当年就应该杀了你。”
申禄一愣,接着也笑了:“天下没有后悔药,请吧殿下,皇上在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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