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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眯起眼,定睛看去,那人影居然是裴方静,言荣喜出望外,当下心情明朗起来,赶忙连跑带颠地跑出粥摊。他一路小跑,生怕角楼上的裴方静转身下楼,言荣边跑还边蹦跶,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力,当然这也引起了行人的注意。挨近皇墙时,受过一次教训的言荣不敢大声喧哗,偷摸避开巡逻侍卫的视线径直跑到角楼墙底。待言荣近了墙根底下,便用虚声朝上面喊到:“重简!这里!重简……”言荣蹦蹦哒哒朝角楼上的人挥手。
裴方静的视线从远处收了回来,他明显惊住。原本他还暗自鄙夷着楼下有个疯疯癫癫不成体统的东西……可是随着‘那个东西’越来越近,在他眼底的模样越来越清晰,他的心口居然也随之越来越热,仿佛那里比他本人还要清楚来的人是谁。
想当然以言荣方才那般的怪异行为靠近皇宫,要避开皇宫全部的巡逻耳目,那可能性几乎微乎其微……有一队巡卫已朝言荣疾跑而来,单是擅自闯入皇城周边已是大罪,言荣注意到了自身的险境,别无他法,朝裴方静喊到:“帮我进去!”
裴方静似乎没有理解,言荣指了指他,又指了指即将跑来的巡卫,道:“皇宫!进去!”
明白言荣的目的,裴方静从腰间直接拽下一块令牌,朝楼下丢来。言荣赶忙捡起来,在巡卫把他团团围住之前,他扬起头,狗仗人势一般将令牌举给他们看。
裴方静居高临下地向那群巡卫们命令道:“让他进来。”
巡卫们亲眼见着方才的一幕,却拿这个明显可疑的人没办法。只好忍气吞声,面向角楼上的男子作揖道:“是。”
言荣可算松了一口气。上了角楼,那群虎视眈眈的禁军终于放过了言荣。
“重简果真是我的福星。”言荣不禁感慨。
“……”
“你在这里,是在等我吗?”言荣看见他的脸,就想调戏他。
哪知裴方静的表情方才还好好的,言荣调戏他完,表情便倏地暗沉下来。
言荣感受到他情绪的低落,虽未晓得原因,却慌张起来:“我开玩笑的,重简不是在等我也没有关系……”
他还是不出声。言荣更慌了,胡乱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在这么庄重的地方调戏你,太不成体统了……”
裴方静此时暗暗道:“若知你会来,我便一早就在这里等着。”
“???”有的时候,这个木桩子说的话,总会不小心戳得言荣心窝窝痒痒的。
言荣明知他并不是在与他调情,不过或许正是如此,言荣才会如此留恋。言荣一下子扑到他身上,他虽未预料,但还是稳稳地接住了言荣。
裴方静很享受言荣的投怀送抱,但实在不合时宜,他环住言荣,清咳道:“体统,体统。”
言荣笑嘻嘻地用脸蹭着他的朝服:“一下,就一下。”
裴方静环视了一眼周围,见四周无人,也就默许下去。他摸摸言荣的头:“出了何事?如此莽撞……”
言荣一惊,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
他犹豫着,道:“重简,可以带我去找晋王殿下吗……”他的笑容十分不自然。
第9章 第 9 章
“顺着这条走廊,尽头左转便是前殿。”裴方静示意言荣道:“我不方便,打扰你们。”
最后‘打扰’二字咬得极为阴沉。
“重简……我真的是有正经事才来找王爷的。”言荣又一次解释道。
“嗯。”裴方静哼出一声。
嗯个鬼啊!他阴沉的表情明显是认为他言荣在欲求不满,千里送菊。他言荣就除了那事便不会干点正经事吗!
“我回来找你”言荣觉得委屈,道:“之后你可以验身。顺便将令牌还你。”
言荣不想让这个人将他想得是那么……那么龌龊。虽然他是个男妓,但至少底线还在:“在床帏之外,我从不那个样子。”
言荣丢下这句话便跑了,而裴方静一直目送那个背影拐入前殿,脸上浮现若有似无的笑意。
皇宫大得出奇,言荣不敢乱瞅乱看,生怕惹人怀疑。但他的家常穿着打扮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绝非宫中之人,所以言荣尽量少被人看见。之前有裴方静一路护送,即使身份可疑,别人也不敢造次。没有裴方静的护送的这段距离,还好不远。言荣沿着走廊走到尽头,见一矮墙中央,有一小门,他方一迈出小门,就看见在前殿换防的晋王。
前殿十分空旷,地砖耀目之白,平铺百里,连一处荫蔽处都没有。言荣前脚踏进去,立马撤了回来,扒着小门,暗黢黢地躲在后面。言荣盯着晋王,琢磨着怎么把东西交到他手上。
对于像谢殷虓这种刀头舐血的人来说,哪怕是再微小的风吹草动,也逃不过他的眼睛。侧门那里冒出的不协调感,一瞬间便被他捕捉眼底。
再一看清,他无法否认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满足感充盈全身。可同时,他的思绪飞快旋转,对言荣擅闯皇宫的行为很是惊惧。他随口嘱咐了几句前来换防的副卫长,装作不经意的往侧门走去。
待言荣缓过神来,希望见到的人已向他走来,并且脸上的神情冷峻。
没办法,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完成小桀的事才要紧。言荣心里暗想。
晋王一把将躲在门后的言荣拉出来,带到御花园后面的小院里。
“皇宫你是该来的地方吗!”四下无人清静,他呵斥道。
“王爷……”言荣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赎罪道:“奴家深知皇宫庄严,不是奴家这种卑下之人能涉足的地方,实在事情紧急。奴家实在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你快起来!腿不好还爱跪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可知现在什么情况,皇宫戒严你是进来了,考虑过怎么出去吗!被人查出来你擅入皇宫,当是死罪!”晋王尤其受不了这人动不动就跪,动不动就摆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他俯下身,抚落言荣膝盖上的灰尘:“你可去我府上等我,为何要跑来。”
“是这个。”言荣从怀里掏出藏里许久的另一半书册。
晋王接过去,翻阅了一番,却不见喜色:“就为了这东西,犯不着你冒险。”
言荣见辛辛苦苦,战战兢兢费尽心思将东西送到他手,却连一句贴心话都没有。言荣心里不舒服,便打断这人对他摸摸索索的动作,道:“那你还对小桀发那么大的脾气,我给你拿来了,你也不高兴,王爷真难伺候。”
手被打下,晋王面露委屈,道:“你看你又耍起来了,还说我脾气不好。”
“哎呦,那真是折煞奴家了,奴家这就告退。免得奴家脏了您的眼。”
“你又乱说,快回来。你出得去吗。”晋王忙把人拽回怀里。
“出不去……”言荣认道。
“那就老实点。听我的。好不好。”晋王耐着性子道。
“是,王爷。”
“你在这里等着,我换防之后来找你。”
“就在这里?不会有人来吗?”言荣看看四周杂草丛生,很怕里面会窜出什么。
“前面是御花园,后面是椒房,早就没人住。而且这里也查过三四次了,我回去将御花园守卫撤掉,便不会有人进来。若有什么宫女太监你藏起来便可。这小院假山多,树也好隐藏。”
言荣甚觉可行,便同意下来。谢殷虓平时大大咧咧的,关键时候还挺靠得住。
“你是怎么进来的,门口的守卫不会是你的老情人吧。”他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见言荣呆愣一下,晋王立马变了脸色:“你竟然真的……?!”
“呆着别动。”晋王又没好气道。
“不是,王爷,是……”想他言荣也曾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如今连句实话都说不利索,眼见着王爷气鼓鼓地跑掉,言荣只能独自叹息。
从黄昏,等到入夜……
不是申时就换防吗?言荣如此想着,忽然草丛间一阵窸窣,一团紫色的小东西从上滚落下来。
待言荣瞅过去,是一位少女在草丛里跪坐着,身上沾满的尘泥,却一点也折损不了她朗月般的容颜,金红色的长发波浪飞扬,异域胸衣坠着紫琉璃,轻紫头纱及地,不经意间挂上几片落叶……
面面相觑,言荣见有陌生人闯入,紧张起来。不想,那位女子比言荣还要紧张。她像一只发狂的小野猫,将言荣扑倒在地。
“不许,说话,不然,杀你。”她用破碎的词语,拐着奇怪的调调,如此说道。她一只手捂住的言荣口鼻,另只手锁住他的脖子,威胁的眼神。
言荣注视着她,微微点头。
说实话,即使她掐着言荣的喉咙,言荣也感受不到任何危险的气息。
“你……是西域来的吗?”言荣在她的手心里呵气,道。
她没有听懂,手下的人模糊的发音。她疑惑,并露出一点空隙供言荣出声。
“你就是丢了的舞女吧。”言荣问道。
“你,宫人,不是。”舞女道。
言荣笑起来,模仿起她的口吻:“我,宫人,不是。”
她见言荣毫不挣扎,便渐渐放下警惕。
“你,躲……嗯……人?”她费力的寻找着恰当的词语。
“我,等,人。”
“等?”舞女似乎不太理解。
“等侯。”
“???”
是她没有学过这个词吗?
言荣想了一会儿,道:“我希望某人前来,将我找回。”不知道这样解释是否恰当。
“你,躲人。我,等人。”言荣是想表达,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希望她不要害怕,也不要一激动便他捂死。
她怔住,忽然言荣感觉脸上凉凉的,泪水在她的眼睛里蓄积,不受控制的啪嗒啪嗒,一点接一点,全落在你的脸上,道:“不。我,等人。”
……
这个少女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她的故事。
言荣陪她一起坐在树底下。像两个老友,言荣一边为她擦眼泪,一边听她一股脑儿的胡乱倾诉。没有人相信他们才认识半个时辰。她抽抽搭搭,但言荣好歹也弄明白了一个大概。
她的确是那个西域进贡来的舞女。原本她并不是本次献舞的人选,而是她的父母犯了重罪,为了活下去。他们想尽办法,将他们的女儿送上这个位置。而她为了让父母脱罪,一路上并没有逃跑。她以为只要完成这次献舞,她就可以回家乡与父母团聚。可谁知齐国皇帝居然想要娶她。她当场就哭了出来。一个劲儿的说,她不想嫁。可是没人听懂她说的话,她求译官为她转述,哪知译官非但不解释,还撒谎说她是因为激动而留下的眼泪。她在家乡早有情人她绝不要嫁给别人。
“意中人。”
“?”舞女不解
“就是指你心中属意的人,情人的意思,但比情人好听一点。”言荣忽然飘过王爷嘴里说出情人二字的神情,不禁打了个冷颤。
“意中人……”舞女重复道。
“你的意中人,知道你献舞吗?”言荣闲问。
“知道。”
“他告诉过你,你来到这里,就可能回不去了吗?”
舞女摇摇头:“他与我,一起。”
“???”
“译官,意中人。”
“??????”
“父亲的罪,他的。”
“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父亲的罪名是他定的?”
“是……”过了一会儿,她又赶忙摇头,好像才理解言荣的话:“罪,他的,父亲,帮助。”
言荣一惊:“你父亲替他担罪名?”
她想了一会儿,才郑重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