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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上下秦横和沈霄悬又出了门——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还真继续生气不成,家祭才是正经事——我就又恢复了每天去校场练功的规律生活。
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我武装了理论知识,可就不再是瞎折腾,每打一拳,就离生活自理远一些,离出类拔萃近一点。练了半个多小时候,有人踩着吱吱嘎嘎的小桥过来。
平时沈霄悬带来的弟子都在住的别馆练功,校场向来被我包圆。我心想难道秦横又踅回来了?定睛一看。
我艹,怎么是沈识微那孙子?
第5章
沈识微珠冠束发、一身绿底金花的长衫,一路走来,蹀躞带上那些非金即玉的器物轻轻碰撞。要是个现代人,他一定要穿件文化衫,印上高帅富三个字。到了我面前,他拱手行礼:“秦师兄闻鸡起舞,佩服佩服。”
前两次和他见面,一次我迷迷瞪瞪,一次光顾着吵架,也没认真瞧他,只有个笼统的“帅哥”印象。今日重逢,才惊觉沈识微帅得有《游园惊梦》里的吴彦祖、《圆月弯刀》里的古天乐的段数。就算是演员,也是史诗级别。
……长得这么帅,一定死得非常快吧?
我同情地打量着他,只见他一张小白脸映日生辉,笑得温柔谦和,好像前几天的龃龉是发生在我的梦中。于是我也拱手笑笑:“沈师弟也早。”
既然大家都不提吵架,自然也就此揭过。
沈识微道:“方才见秦师兄练拳,真是好功架。”
我道:“哪比得了沈师弟?”
沈识微道:“我所学颇杂,不像秦师兄心无旁骛,就说化返功下这套拳法,就绝无秦师兄精纯。若有机会,还望向秦师兄讨教一二。”
我猜不透他唱的是哪出,便打了个哈哈:“我向沈师弟讨教才对。”顿了顿,又说:“濯秀武功精绝天下,不知沈师弟能让我开开眼么?”
这不过随口一说,这几天我穿着古人衣袍,时常踩着自己尾巴,唯有练武时换了短打才算行动自如。沈识微这身行头比我日常穿着繁复十倍,谅他不会答应。
孰料沈识微毫不犹豫,冲我将眼睛一弯:“秦师兄有此雅兴,自当从命。”便走到场中央:“方才秦师兄练的拳法,我也学过几年,不过濯秀弟子资质愚钝,家父削繁留简,还剩二十二式,故而又叫‘沈门化返’。献丑。”话罢敬招起手,舞将开来。
说是削繁留简,言下之意还是去芜存菁,秦横教我的拳法足有三十六式,被沈霄悬削并提纯后,在我这外行眼里简直认不出是一个祖宗。
沈识微跃击盘舞,上下纵横。华服非不碍事,反倒增色,碧转金流,风满长袖,躞蹀带上的金玉撞做一片玎玲,不论这厮人品到底如何,此时传达的却唯有纯粹的力和美。
二十二式演毕,他一个急旋收稍,对我又是一拱手,衣袂点尘不染,头发纹丝不乱,连脸色也没有变。
“这可真……太漂亮了!”我忍不住喝彩,倒是一片真心。
他微微一笑:“班门弄斧啦。”说罢向场中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我愣了愣,心想这可真是挖了个坑埋自己,只得硬着头皮也下到场里。
平时我不带功利色彩,要舞一遍拳法倒也十分流畅,但这会儿亚历山大,十几式就乱了阵脚。又想着刚才沈识微何等潇洒美妙、“沈门化返”约摸还真更科学,时不时还被带跑到他的拳路上,三十六式打完,六虚门嫡传和秦横的面子也被我丢了个净。
我见沈识微似笑非笑,臊得不敢抬头,孰料他竟没说什么难听话,还在一味客气:“果真秦师兄技高一筹。”
我饶是脸皮再厚,也没法顺着他说下去,索性道:“沈师弟,就别打我的脸啦,我再练上三五载,有你一半也知足了。”
沈识微道:“秦师兄,说来你别生气,我认识你也有十好几年。你过去浑浑噩噩,拳法荒腔走板,一味凭蛮力罢了,今日竟然见了拳理,已是突飞猛进了。”
我嘿嘿道:“心法口诀我这几日还算开窍了不少。不过还是不明白的多。”
沈识微笑道:“濯秀的化返心法与嫡传的同是一脉,秦师兄有什么不明白,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
时而如春风一般温暖,时而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疑云密布,沈识微倒不觉得自己精分,从“六虚流转,生克制化” 起,一路滔滔不绝,不仅记性了得,更兼旁征博引、举一反三,讲到他自己的见解插花,还要谦虚地补充“此乃拙见”“识微尚未彻悟”。
到了“阴气阳气”我还能勉强听懂,再往后面就是超纲的天书,他越讲越兴起,我却是越听越火滚。见我久不开口,他和蔼可亲地停下来:“秦师兄?”
这种竭力隐藏优越感的态度真让人十分暴躁。于是我道:“这些我倒还懂。不明白的是别的。”
沈识微问:“别的?”
我说:“我总掌握不好查克拉的流向。”
沈识微略露迷惑:“什么?”
见轮到他听不懂,我心花怒放,用李亚鹏版郭靖的声音憨厚诚恳地回答:“查克拉。沈师叔没有教过么?”
沈识微道:“……还请赐教。”
现在轮到我的主场了。
我信口扯来:“查克拉是梵语。意指把体内一点小,爆破到无限大。这合五行生克,正是化返之道。我爹说,王朝更迭尚有五德之属的变化,人因为生辰八字不同,自然也是一理。每人都有自己的不同属性,属木之人的练金功要自损,练土功却事半功倍。不过……”
沈识微道:“不过……?秦师兄说的倒真闻所未闻。”我见他竟有三分认真,心说金庸诚不欺我邪!聪明蛋都爱往复杂里想,郭靖抄九阴假经能忽悠住欧阳锋,我何以不能忽悠住个区区沈识微?
于是继续道:“不过,有天生的奇才,或是后天的苦练,总有那么几个人杰能挣金索,断玉枷,突破天元,五行皆备。我爹说这样的人有飞天遁地之能,连相貌都要异化。”我抬起头来,遥望远方喷薄的朝阳:“这是常人不可想象之境,我这辈子就别指望啦,沈师弟是人中龙凤,说不定能登此绝顶。”
沈识微道:“秦师兄过誉。”
不等他说完,我猛一回头:“除了查克拉。家父还自创了一门波纹功。这波纹功讲究的是将内力以波纹状送出,精妙无比,刚可分金裂石,柔可倾杯而水不洒。家父已能隔蛙击石,石碎蛙不死,攀涂油铜柱如履平地。家父还说,这波纹功再进一层,就名幽波纹,幽波纹能聚气成体,让人如触实质,那就是另一番天地……”我正准备告诉他,等你唤醒了替身使者,有了白金之星,暂停时间噢啦谁都跟玩儿一样,沈识微突然唤住我:“秦师兄。”
我见他满面春风,也笑道:“沈师弟?”
沈识微道:“不知这两门震古烁今的绝学秦师兄如今学了几式?”
我道:“这个么,在下实在连皮毛也尚未窥得……”
沈识微道:“秦师兄不必过谦,来来,还请用这波纹功和在下过过手。”
我还要推辞,他却一把扭住我的手腕,奇痛钻心。
你妹的,你要战,我便战!
我练了这么些日武,除了几个家人给我喂过招外,实战经验着实是0,连上一次打架都远在大二争夺足球场了。
我自知绝非沈识微对手,但也不能堕了气势,好歹也要在他的小白脸上揍一拳。但没想到和他差距竟然如此之大,沈识微身法如电,忽而在前,陡然在后,拳头四面八方暴雨般袭来,攻S速S,几与有替身无异。我不仅拳拳落空,就连格挡一下也是万难,最后被他一脚踹在腰眼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我满身是土,仰面躺着喘气,远远看见沈识微那靴跟镶着碧玉的软底鞋走近,在我脸边停下。他高高在上,这会儿终于不装了,笑得既轻蔑又凶残:“秦师兄慢慢练你家传的神功吧,日上三竿,在下先不奉陪。”
我笑道:“呵呵,沈师弟先去吃早饭吧,多吃点,我再歇歇。”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的坟都刨了一遍,等他没影了后才勉力爬起来,四肢百骸无处不痛,待会要回去还得想想怎么编谎话和徐姨娘解释。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第6章
梦里我正在插旗打删号战。
我手速如电,鼠标在空中甩出鞭子般的破空声,龙跃亢龙棒打拨狗亢龙,抽得他滴溜溜满地乱滚。而他本人坐在我对面,汗出如浆,两眼血红,围观群众还要嘲笑他穿汉服来网吧。
接着就有人把我摇醒,道:“三更梆子打过了。爷,起来沐浴吧。”
我只得睁开眼,看篆儿举着根明晃晃的牛油大烛,窗外雨声淋漓。
今天是六虚门的家祭的大日子。之前满门上下已经茹素三天,今日进宗庙前还得从头到尾好好洗洗。
胰子搓不出什么泡沫,这年头又没安全刀片,我磕磕绊绊刮了胡子,还是不小心划破了脸。烛光摇曳,直到现在我都还时不时下意识的去找开关,心想是不是小区修路又把电线刨断了。就着明明灭灭跳动的光线,我看见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前几天沈识微干的好事。
也好,等家祭一过,这瘟神总算要滚蛋了。
我抹干身上的水珠,穿上专为今天准备的素净衣服,里外一新,振奋出门。
我和篆儿来到大宅朱门外,沈识微那厮带着林永健和毛利却早就到了,一行人打着十几个明晃晃的灯笼,一边印着六虚,一边是个斗大的沈字,连油纸伞也是制式的。
我和他们遥遥拱了拱手就算打了招呼。濯秀山庄的弟子声势浩荡,加上亲随仆从,乌压压一片,我给他们挨着个儿取外号打发时间,取到词穷还没取完。也不知秦横怎么就不肯多收两个徒弟?害我只能躲在石狮子的阴影里。
不知等了多久,两位长辈才出得门来,依次上了马车。我本打算暂且避过沈识微一头,不料按齿序还偏得和他一车,上辈子一定欠了他累累血债。
我俩上了车,面对面坐下,若不是少了两台电脑,就是我梦中场景重现。沈识微对我视若无睹,眼睑低垂,似有所思。好在我们几乎撕破了脸,也不用没话找话。我见他无意挑衅,松了口气,迷迷糊糊地倚在软垫上。
马车一路向南,我悄悄挑开帘子。快一个月了,我竟没顾得上出六虚门大宅,也从未看过久安的市容市貌。
窗外天色昏暗,雨势渐收,街道两旁尽是灰扑扑的土木二层建筑,如打湿了的麻雀一般缩头缩脑。偶尔有两个早起的挎提篮的小生意人,看到车队都停下来向我们张望。
久安县城不大,不多久车队就出了城门。脚下的石头省道变成了土路,东一坑西一洼全是积水,夹道倒是绿意扶苏的高树与田野。
我看得索然无趣,便丢下帘子缩回头。也不知过了多久,赶在我的肺被颠出来之前,马车终于停下了。
我和沈识微下了车。看见面前是一个大院,青堂瓦舍,庄严肃穆。门口侍立着两列家人。
进了院子,就有人递给大家一人一把崭新竹帚。
流程第一条是亲自洒扫。但不过是领导植树性质的走走过场,我胡乱划拉了两下,便拄着帚柄四下张望。
院子尽头是一排长阶,阶上正殿,大门就有五六米高,悬着一块巨匾,我眯细了眼睛,但见是“和光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