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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毅道:“不做!”
孙长卿又问:“那如果一件事,你做了,就成了他人眼中的坏人。但是不做,良心不安,你做不做?”
专毅犹豫着,过了半晌,期期艾艾道:“我……不知道。”
专毅不甘示弱:“那,夫子你呢?你做不做?”
孙长卿笑了。
“我这人啊,最图地还是自己舒服,要是真碰到那种事,为了自己能舒服,那也只能去做了。他人评价的好坏……我难道能为他人委屈了自己?”
“我做事,不求随意所欲,但求问心无愧。”
专毅看着孙长卿,觉得这夫子的形象格外高大光辉。孙长卿想起来齐晏子的事,道:“季子高华,这等秉性放在现在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不过学学其实也没什么,但是晏婴——”
孙长卿试着忍了一下,但没忍住,一字一顿:“小施伎俩,便除掉了三个顶天立地,于君于国都有大功的勇士,虽于己有力,却于国大损。君子以仁义礼智信立身,这等心术,不能去学!”
“是!”专毅一凛,上午夫子刚说过,齐国的晏子,仅用两个桃子,就除去了号称“齐国三杰“的三位勇士。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他们三位将军勇武过人,有的在战场有万夫不当之勇,有的对齐王有救命之功,可惜这三个结拜的好兄弟之间却被挑起了意气之争,先是公孙接自杀,随后田开疆因羞愧难当而自杀,最后古冶子不愿独活也追随而去。
真是可惜!
接下来师徒又说了半天,专毅方才离去。
孙长卿自己坐了一会儿,那三位将军,他都很熟啊。
“我们本是朋友,可是为了一个桃子,他们死了,我还活着,这是无仁;我用话语来吹捧自己,羞辱朋友,这是无义;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感到悔恨,却又不敢去死,这是无勇。我这样一个三无的人,没有面目存活于世。”
古冶子将军的笑声依稀还在耳边,遗言他还记得清楚,但人已经不在了。
良久,他把嘴一撇,转身去了酒馆。
——
王都梅里与延陵不同,酒馆子遍地开花。这天下午,孙长卿在城北的小酒馆里坐了半晌,喝完了两壶梅子醪,听邻桌的汉子讲了段一位有情有义的好儿郎与一个水性杨花的妓/女之间的恩怨情仇故事,临到故事末尾,忽然听到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他多仁义,他多高尚,给他王位人家都不要,可人家偏偏什么都有!我们呢?什么都没有,死了烂了都没人搭理!”
这是在说季子!孙长卿皱眉,看向那说话处,见六七个闲汉在那边几案上,其中一人面容枯黑、身材矮小、体格单薄,此时起码有了七分醉意,身体摇摆不止,简直像片风吹着的黑树叶子,大风一刮就能没影儿了。
而刚才说话的,也是这人。
季札在吴国的声名极好,每每入城时,能享有百姓花雨相迎的礼遇,当下临桌的汉子就先拍案道:“你这莽夫!季子怎么样,不是你我能评说的!”
这矮小男子被这一喝,醉意醒了大半,声气不弱反强:“季子怎么样?季子生来为公子,你我生来为小民,他是天上云,你我就是沟底泥!事实在这儿,莫非我说地不对?!”
邻桌汉子道:“季子当然高贵,但你刚才话里对季子不满,这才是不对!”
矮小男子面露嘲弄,声音极其不屑:“你脑子不清楚,连话也听不清?我只是对老天爷不满,季子不慕名利,偏偏二十岁就被称为贤公子美名远扬,不要王位,偏偏老天爷就是要把王位一次次的推给他。但你我却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一辈子费尽心机也达不到那样的地位,最多也无非是能像专诸那样,走了大运,死后封个子爵罢了!”
汉子恼极了脱口:“我稀罕专诸那样么?那也算走运?死都死了,就算封了子爵又如何!”
然而话刚出口,周围许多人脸色都变得不悦,适逢乱世,时人疯狂,许多人为了名声和爵位不顾一切,专诸在他们这些尚名尚尊的人看来,是极其值得效仿的。
矮小男子扬起下巴,冷笑道:“专诸现在能得封子爵,得享宗庙,岁时祭祀,千百年后也是要留名史册的,人生苦短,不过三四十载,被后人知道他活过,你觉得还不够?我等堂堂大丈夫,不求扬名天下,但若是一辈子庸庸无为,那活着和死了,于这世间又有甚么两样?!”
“好!”
“说得妙!”
这男子话音刚落,便听见轰然叫好声,还有人朝那汉子取笑道:“你不稀罕?你稀罕也没用!”那汉子嘴笨一点,也不知事情是如何到了这个地步,当下面红耳赤,便想要冲上去动手。
矮小男子向周围闲汉使了个颜色,接连站起了好几个。
眼看一场打斗就要开始,那汉子走到孙长卿桌前时,孙长卿径自给搂住了:“喝醉了就爱动手,你这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算了算了,咱去找流姑娘醒醒酒去。”
搂着就走,那人反抗:“你谁啊?你怎么知道流姑娘?”
孙长卿暗道,我听你讲了一下午了:“连我你都不认识,你是喝了多少啊?以后可少喝点吧。”
矮小男子打量了孙长卿几眼,又重新坐下了。
孙长卿搂着那人出了门,走出一段后便松了手,那人被风一吹,酒也略微醒了些,回想起刚才情形,拱手道谢,要拉着孙长卿再找个酒馆继续吃酒去。
孙长卿听那好儿郎与□□之间的故事还没听完,只差个结尾,便欣欣然应了,又找了个小孩儿,给他个象鼻钱让他回伍子胥那儿回报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春秋时候,当时人们坚信,人死了之后是有灵魂的,所以相对现代来说,当时人们把生死看得比较轻。
第18章 要离
两人饮酒直至黄昏,那人告别,孙长卿出来酒馆,见河中江中漂起许多河灯,才想起来,哦,今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
他寻了个岸边,在石头上坐下,看别人农家买了狗猪羊鱼四样荤食、酒以及饭,摆在桥上,将竹筷平摊于饭菜之间,低声诉接祭之言。
过中元是南方这些诸侯国的传统,他自己的国家没这个习俗。
吹着风,孙长卿一口口把自己的酒喝完,直至二更,方晃晃悠悠回了家。
他在军营里,从小练的酒量大,此次喝得不多,醉得刚好,处于神思清明的最佳状态。路上看见书房的灯还亮着,窗子上有个伏案的黑色人影,便闲步走了过去。
“老伍。”孙长卿先扣了扣门。
无人应答。
估计是睡着了,两人到如今也是熟了,孙长卿稍等了一下便直接推门进去,果然见伍子胥伏在案上,桌上一灯如豆,旁边摆着摊开的一堆竹简。
孙长卿走过去,去看伍子胥的睡容,白发略凌乱,眉毛皱着,哪怕睡着了,都是不□□心的样子。
烛火映照着他的鼻子,投在鼻梁旁一点阴影,孙长卿看着,觉得那阴影漂亮极了。
孙长卿愈发地放低了呼吸,其实他平时也没认真看过伍子胥,但如今点点地仔细看,额头、额角、眉尾、眉头、眼皮……就发现,这个人是真会长,脸上的每一处,就仿佛是揣摩着他自己的心思长得,哪哪都正合心意,熨帖到了心底里。
孙长卿霍地直起身,别过眼光,他真是够了,以前喜欢地都是漂亮女人,现在看个男人也能看入迷了,虽然眼前这个长地是好看了点,那也还是个男的!
男的,跟他曾经在男闾里看到的那些小倌完全不一样,那些小倌年少青涩,清秀的近乎女子,但是伍子胥,完完全全是个男人。
孙长卿走出书房,在院里转了两圈,觉得头脑又清醒了,回头淡定地看了看窗上的黑色人影,喊醒他吧,在桌子上睡一夜算什么事。
孙长卿重又回到书房,这回心平气和,却扫见伍子胥眉毛紧皱,满脸惶惶不安,这是做噩梦了?他刚要开口,便听见一声厉喝:“不许杀他们!”
不许杀他们。
伍子胥倏地坐起,满脸惧意,他急促喘息着,茫然地看了眼孙长卿,闭一闭眼睛,再睁目时已经恢复了平常神色。
“没事吧?”孙长卿伸手去拿陶壶,触手生凉,想必里边的茶也凉透了,他稍一迟疑。伍子胥倒是不介意,伸手取过陶壶倒了茶,端起来喝了两口。
“没事,做了个噩梦。”
孙长卿不忍问他梦到了什么,劝他别的事:“你也早点回屋睡吧。老伍,你这样肯定会把身体累垮的,要不以后就白天忙,白天别忙了?”
伍子胥淡淡一笑:“别担心,其实我也习惯了,晚上安静,做事感觉还比白天快一点。”
“你……”孙长卿劝不动:“那以后晚上我跟你一块吧,刚好我要教专毅,吴国有许多事情我不知道,也得看书了解一下。”
伍子胥沉默了一下,温言道:“好。”
——
秋分时,齐国使者如期而至。
这次使者未到时,朝中就在传说,言这次来的齐国使者中有个武士名为椒丘欣,号称齐国第一武士,力大无穷,此次他在来吴国的路上遇见了一只水怪,他与水怪激斗三天三夜,最终杀死了那只水怪。
伍子胥有幸在朝堂上见到了这位勇士,下了朝之后,行人局的其他人在梅里最好的酒馆——悦来酒馆,设宴为齐国使者接风,伍子胥对那勇士有几分好奇,便也一同去了。
酒席喝到正酣处,自然要说到椒丘欣的英勇事迹,有人问正主:“椒丘欣,你真地在淮河渡口杀了一只水怪?”
椒丘欣傲然:“当然!”
人们一起哄道:“好汉子,来给我们讲讲吧!”
椒丘欣(xin)睨了一遍四周,“你们想听?”
“想啊!”
“那我就讲讲!”
他显然是习惯了这种场面,一掀袍子,横刀立马地坐在几案上,豪情万丈:“拿酒来!”
当即便有人端了酒送上去。
另有齐国使者悄悄对伍子胥道:“他今天酒后失态了,其实平日里是极耿直坦率的一个人,大概也是今天交到新朋友,心里边觉得开心。不过——”那人话锋一转,“其实椒丘欣他也有那个失态的本钱,您说他这身万夫不敌之勇,谁能比得上!”
伍子胥毫不在意他的言外之意,嘴边噙笑:“说得是,这等好豪爽汉子,真是罕见。”
大家都是聪明人,那人便止住了话头。大厅里,椒丘欣抄起酒坛,边喝边道:“老子这次来吴国,路上经过那淮河渡口,那管理渡口的津吏,说什么‘大人啊,你可千万不要让你的马在河边饮水啊,这河边有水怪啊。’奶奶的,那小子哭哭啼啼的,老子想干什么,谁能拦地住!”
一群人听他讲,椒丘欣继续道:“老子就偏偏要领着马去河边饮水!”
他又灌了一大口酒,然后不言。
有人追问:“后来呢!”
椒丘欣不搭理,直到他喝得尽兴了,方道:“谁知道?真有水怪!从那河里窜出来,一口咬到了马喉咙上,咬死了我的马!”
他的声音里带着极大的愤怒,说着话,身子都在颤抖。
有人吁了口气,立马安慰道,“幸好!那水怪咬的是马,没咬你。”
椒丘欣破空大骂:“幸好个屁!咬我行,咬我的马就不行!”
那人噤声,椒丘气愤不已,一掌拍到几案上,“咔”的脆响,柳木的几案当即塌了,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