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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饰太平的案情“真相”揭露后,争执过后的兄弟第一次对视。
“三哥,你……你的手,没事吧?”瑞王愧疚地问。
庆王轻描淡写道:“没事。皆因太医谨慎细致,才给包成了这模样,其实并无大碍。”
“你的伤,本应当在我手上。可惜我是半个废人,连亲妹妹出事也使不上力,连容大人都比我能帮忙。”重疾缠身,瑞王难免黯然。
容佑棠忙劝慰道:“您谬赞了,下官只略尽绵薄之力而已,给殿下们跑跑腿。”
“同为父皇的儿女,那也是我妹妹,四弟以后别再说见外生分的话了。”庆王正色告诫。他因为两个手掌受伤,动作不便,忙得许久没喝水,嘴唇干燥,更显狼狈。
容佑棠把一切看在眼里,可惜当众无法如何。
幸好,瑞王也发现了,他随即提醒:
“三哥,你该喝些水了,看嘴唇干得那样。容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去倒一杯茶?”
正合我意!
“好的。”容佑棠立即点头,转身出去寻温水,他猜测瑞王肯定会问兄长一些秘密。
人之常情,谁忍得住呢?
瑞王目送外人的背影离去,定定神,哀切问:“三哥,是八弟,对吗?昨儿后半夜王昭仪发病,直闹到天亮,五哥回来闭口不谈,含糊其辞,却翻来覆去地劝解我——你们其实早有疑心,只是怕刺激我,所以没告诉,对吗?”
庆王欲言又止,沉吟须臾,无可奈何地告知:“父皇已下了明确旨意,对外只能那样宣称。”
终于确认真相。
瑞王如坠冰窟,双目紧闭,纤长浓密的睫毛不停颤动,问:“真的是八弟?为什么?他到底为什么?”
“别问了,四弟。”庆王恳切阻止,无措地劝:“你先养好身体,惠妃娘娘正需要孩子的陪伴。”
瑞王完全无法接受,思绪混乱,疑道:“三哥,我觉得其中应有误会,凶手是否使了障眼法?他栽赃陷害阿宁?蓄意挑唆咱们兄弟不和?”
庆王摇摇头,正要否认,容佑棠却端着温水返回,兄弟二人同时住口。
“殿下,这是温水。”容佑棠端着杯子,庆王本能地想伸手接,抬手才发觉做不到,要强的人当即皱眉。
下一瞬
容佑棠直接把温水送到对方唇边,轻声说:“非常时期,殿下忍耐一阵子吧。”
庆王眉头紧皱,没说什么,就着容佑棠的手,一口气喝完一杯。
又谈了半晌
瑞王主动催促道:“三哥身负要务,快忙去吧,等我好了就去协助。另外,你这模样不宜面圣,免得父皇看了担忧,至少换一身干净衣服。”
庆王讶异地凝视弟弟,无声问:你不怪父皇?
瑞王疲惫摇摇头,难受得说不出话,眼神明明白白写着:父皇自有他的顾虑,我怪什么?
“好。那我空了再来看你。”庆王起身,容佑棠行礼告退。
不多久
他们踏进庆王还是皇子时的寝殿,此处仍有人日常打扫,以备庆王偶尔休息。
“吱嘎”一声,房门开启。
“殿下的头发得重新束一束,乱糟糟的,别急啊,一时半刻就好了。”容佑棠大踏步走在前面,去寻衣柜。
“嗯。”
庆王走得很慢,累得筋疲力竭,突然非常泄气,背靠墙壁,沉默垂首,不动了。
“殿下?”容佑棠转身,急忙返回。
第140章 拥抱
庆王背靠墙壁,满脸倦色,沉默垂首,无精打采,一贯英武挺拔的人突然如此,十分反常。
“殿下,你怎么了?”容佑棠忙不迭返回,疾步靠近询问:“莫非身体不适——”
下一瞬,庆王二话不说,两手一伸,用力把容佑棠搂进怀里,紧紧抱住!
容佑棠吓了一跳,踉跄站稳,不假思索地反手拥抱对方,担忧细问:“手疼吗?是否该换药了?”
庆王摇摇头,疲惫不堪,下巴搁在容佑棠肩上,甚至将一半体重分过去。
沉甸甸。
措手不及,相对单薄的容佑棠险些被压倒!他一声不吭,咬牙支撑,两人静静相拥。
由于手掌的烧伤被包扎,庆王只能用臂膀拥抱对方。他闭着眼睛,思绪一片空茫,什么也没想,两眼下方熬得青黑,烧毁的部分头发参差不齐,凌乱翘起,与往常判若两人。
良久
庆王才低声说:“太医嘱咐早晚换两次药即可。”
“好,那我到晚上再提醒您。”
“嗯。”
“不着急,慢慢来,陛下还有好几个皇子,应该请他们多少分担些,没得白白累坏你一个。”容佑棠涌起一阵阵的心疼,用力环抱庆王结实健朗的腰背。他亲眼目睹多次,对方奔波忙碌,劳心劳力,专办苦差事,却总讨不了好——这回更糟糕,夹在父亲兄弟之间,两头为难。
“嗯。”庆王闷声应答。
“长公主的丧礼算国事。首先,礼部全程筹办,内务司也责无旁贷,皇家寺庙道观俱是现成的,僧道接到传唤就能来诵经作法,一切都有定例,按祖制操办即可。您只需坐镇大局,想来会很顺利的。”容佑棠绞尽脑汁,软声安慰。
庆王闭目养神,全身放松,低声严肃道:“并非本王不爱护妹妹。只是,宜琳生前没有利国利民或大忠大孝之举,父皇却下旨以最高规格厚葬,劳民伤财。”
庆王殿下啊!
容佑棠又是佩服又是忧愁,苦着脸,赶紧劝阻:“殿下,您在我面前随意说什么都行,但千万别进谏,陛下听了一准雷霆震怒!他因为无法将真凶处以极刑,估计心里内疚,故在丧礼上尽可能地补偿,给长公主以隆重哀荣。如今,其他殿下和大人都谨慎奉承,无论丧礼还是谥号,悉数听从圣旨,您却跳出来,已经反对了谥号,岂能再反对丧礼规格?退让三分吧,图个心平气和。”
“只能如此,以免父皇气得病势加重。其实,本王已经退让了不知多少。”庆王眉头紧皱,无可奈何。
“如果您是指真凶一事,那实属无奈之举。”容佑棠眸光明亮坚定,凝重道:“家事国事,孰轻孰重?必须做出取舍时,只能顾全大局,反之后果将不堪设想。”
“确实别无他法。”
庆王一声叹息,肃穆道:“倘若父皇当时气得失去理智,决定推出真凶,我一定会阻止。但推出刘满后,又、又……”庆王尾音减弱,逐渐消失。
容佑棠清楚对方的未尽之言,同情道:“刚才看瑞王的神态,我猜他已经明白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只能各自设法排解烦忧,待百年后,骨肉化为泥土,甚么憎恶也无所谓了。”
“小小年纪,成天把死活挂在嘴边,究竟哪儿学来的?令尊教的?”庆王威严问。
容佑棠悻悻然住嘴,尴尬道:“我自个儿胡言乱语,与家父无关。”
“哼。”
庆王终于睁开眼睛,站直了,手肘搁在对方肩上。
容佑棠仰头,想也没想,伸手抚弄对方青黑粗硬的胡茬,叹道:“赶紧刮了吧,看着难受。”
“是吗?”庆王虎着脸。
容佑棠伸手抱住对方脖颈,使劲一拽,安抚意味的亲吻落在胡茬和额头,庆王卸下所有防备,任由怀里的人动作。
“不急,别急坏了身体。”容佑棠认真叮嘱。
“唔。”庆王逐渐恢复往常从容不迫的沉稳模样。
“走!抓紧时间收拾一下。”容佑棠打起精神,把人推到铜镜前、按坐下,挽起袖子,干劲十足,打开匣子挑挑拣拣。
庆王惯常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专注柔和,凝视对方,温和问:“知道怎么刮胡子吗?你还没有长。”
我——
容佑棠登时尴尬,梗着脖子指着自己下巴,皱眉强调:“这些难道不是?”
庆王挑眉,厚道地说:“嗯。”
“等过一阵子,我早起也要刮一刮的。”容佑棠小声嘀咕。目前,他确实用不着刮,因为容父是内侍,也用不着,他一共只见过几次别人动手而已。
但此时为了男人的尊严,不会也得会。
容佑棠表面镇定,实则不知如何下手,他弯腰,捏紧宫廷内造的精致须刀,硬着头皮,扶着庆王的下巴,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地刮蹭。
庆王安静端坐,眉头也没动一下,注视对方近在咫尺的清亮双眸。半晌,低声道:“罢了,还得本王教你。”语毕,他揽着对方的腰,微一用力,强硬把人按坐在自己腿上,而后把包扎了的手掌盖住对方的手,教导道:“别怕,这种刀钝得很,不伤人,你只管使劲,尽量贴紧皮肤。”
“好,好的。”容佑棠趴在对方宽厚温热的怀里,脸皮发烫,极力冷静稳住手,屏住呼吸,用心做事。
笨手笨脚。
庆王心里说。他慷慨大方地表示:“即使你学不会也无妨,本王可以每日清晨代劳,只是动两下手而已,小事一桩。”
“我怎么可能学不会?!这又不难。”容佑棠诧异抬眼,好笑地反驳。
庆王没再说什么,稳稳抱着人。
片刻后
“行了!干净得很!”容佑棠吁了口气,放下须刀,随即解开亲王头冠,为对方重新束发,尽量藏掖烧毁的短发。
庆王第无数次看看手掌,难以忍受地说:“本王竟成了半个废人。”
“别胡思乱想,按时换药,很快会康复的。殿下,昨夜伤亡如何?”容佑棠忍不住问。
“仅有两人受伤。”庆王答。
您和八殿下?
“怎的一直不见五殿下?我觉得他挺踏实的,做事很尽心。”容佑棠客观地评价。
“五弟在照顾庄妃娘娘和妹妹们。”庆王想起三公主和王昭仪,顿时怜悯又头疼。
“原来如此。”容佑棠没见过王昭仪,但认识三公主,也很同情:缺乏外祖家族实力、生母神智失常、兄长犯下杀害姐姐的重罪——她一个姑娘家,某种意义上已是孤伶伶。
洗梳头面后,庆王匆匆换身干净衣袍,简单吃了些粥汤,斗志昂扬,雷厉风行道:“本王去乾明宫一趟,请父皇重新考虑宜琳的谥号,免得圣旨一下无法更改。”
“记得告诉陛下,瑞王殿下也赞同拟用‘怀敏’。”容佑棠殷切提醒。
“知道。”庆王昂首阔步,脚下生风,走出皇子所,嘱咐道:“眼下礼部还在商议章程,谥号未定,丧礼最快也得明后日开始操办,你不宜久留皇宫,先回家歇会儿,等候消息。”
“可是大殿下让我留下协助您。”容佑棠老老实实地告知。
庆王毫不畏惧,果断地驳斥“他过度激动,有些失常,不必理会。无妨,你只管回去。”
嗯,大殿下如今代理朝政,高兴得什么似的,斗志高昂……
容佑棠深有同感,点头:“那我先回家一趟。殿下可有话交代府里或者郭将军?”
庆王驻足,略一沉吟,快速道:“也好。你顺路拐去王府,让管家多上心盯着点儿,长公主丧葬期间不得失礼;此外,叫子琰切实管好募兵一事,宁缺毋滥,北营不养无用之人。”
“是!对了,您别忘记换药。”
庆王欣然颔首。
随即,容佑棠离开皇宫,辗转办完正事后,匆忙回家报平安。
夜间,容家父子对坐吃饭。
“内廷司崔育森?小崔?”容开济念念有词,冥思苦想。
“正是。那位世叔认识您,入宫路上给了我一些指点。”容佑棠不忘提起。
“嗯……记忆中他很瘦小,只见过几面而已,略有点儿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