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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容开济被说服。一晃三年,他两鬓斑白,腰背佝偻,两手撑着椅子扶手,慢腾腾落座——但屁股尚未沾椅子,忽然听见外面容瑫欣喜大喊:
“四叔、伯父,棠哥回来了!”
“是吗?”容开济眼睛一亮,立即起身,瞬间笑得合不拢嘴,疾步朝门口走去。
“老哥,慢点儿。”容正清忙上前搀扶,顺势也跟出去迎接,喜笑颜开。
此时,容佑棠正站在院门口,指挥小厮和伙计们卸马车,叮嘱道:“动作快点儿,巷子窄,别堵住路。”
“放心,箱子尽管砸地上,不怕摔,里面只是喜州土物而已。”
容佑棠身穿半旧月白绸袍,脚蹬白底黑靴,身姿笔挺,美如冠玉,他余光一扫:巷头巷尾聚集了许多邻居旁观,离得稍远,交头接耳地议论。
自从出仕,邻居待我家愈发尊敬疏离了。
容佑棠随和微笑着,如非必要,他从不屑摆官架子,仍照旧对待亲友邻居,耐心和大胆上前的几位近邻寒暄,刚聊了两句,便听见身后响起养父呼喊:
“佑棠?”
容佑棠倏然转身,一眼望见养父和舅父、表弟,心头一热,登时什么也顾不得了,抢步上前,双膝跪倒,激动道:“孩儿给二位长辈请安!”
“起来起来,地上全是鹅卵石。”容正清迅速伸手搀扶。
“快起来,仔细碰伤了膝盖。”容开济热泪盈眶,喜极而泣,弯腰搀扶儿子,不假思索地蹲下,亲手为其掸拭跪地蹭脏的袍摆。
容佑棠慌忙闪避,愧疚道:“折煞我了!爹,孩儿不孝,近几年未侍奉您膝下。”说着又坚持跪下,规规矩矩磕头。
父子互相搀扶,笑中带泪,继而叔侄挽手寒暄,而后是表兄弟间亲热问候,容佑棠重重拍打表弟的胳膊,感慨道:“瑫弟,好哇你,个头快超过我了!”
“哪里,至少还差一寸多呢。哥,您一路舟车劳顿,快进屋歇息。”容瑫谈吐斯文,高兴得脸颊通红,瘦高个子,身穿书生袍,风度翩翩——当年斗殴案后,周明宏死亡,他退学避风头年余,修身养性,而后长辈奔走请求,低调将其送入另一书院,平日读书极刻苦。
容佑棠勉励道:“你懂事多了,不枉叔父的苦心教导。”
另一边,同去喜州的张冬上前,毕恭毕敬给容开济行礼:“小的张冬,给老爷磕头请安。”其余小厮亦纷纷叩首,刹那跪了一群人。
“好,好!起来,都起来吧,辛苦你们了。”容开济搀起张冬,喜眉笑眼。
亲友间久别重逢,那一股兴奋喜悦之情,自不必细说,院子里忙乱见礼半晌,众人才移至客厅。
“我儿一贯孝顺懂事,亲友邻居有目共睹。”容开济理所当然端坐主位,欣慰骄傲,通情达理道:“你能为朝廷分忧、为百姓做主,建功立业光耀门楣,那更是难得!放心吧,我和你叔父身体无恙,家里一切安好,信中从未哄你。”
容佑棠陪坐下手,无奈道:“我身在喜州时,总担忧着家里,可确实诸事繁多,竟一直未能抽空回京探望,太不应该了。”
“你把喜州治理得不错,近两年工部议事,均认为牧归矿出产的铁器精良,可见你平素多么忙累。”现任工部郎中的容正清夸赞道。
“是吗?”容开济喜不自胜,弯起的嘴角一直放不下。
容佑棠忙谦道:“不敢当。其实皆因我年轻缺乏经验,顾此失彼,所以才较别个忙,不值一提,唉。”
小坐片刻,喝了杯茶,容佑棠估摸着时辰,歉意表示:“我身负旨意,得尽早入宫面圣,方才分别时已跟两个朋友约定未时三刻汇合,不如咱们这就开席吧?”
“哦?那可不能耽误了。”容正清马上停止谈笑。
容开济即刻起身,伸手说:“既如此,正清老弟,请去入席。”
“老哥,请。”
容佑棠周到细致,一手搀扶一位老人,热情招呼:“二位长辈请。瑫弟,来,咱们用膳去!”
申时二刻·皇宫
无论何时,乾明宫总是安宁静谧,往来当差的太监宫女低眉顺目,落脚无声。
“他们等多久了?”承天帝慢条斯理问。他张开双臂,仰脸,任由太监伺候穿戴。
“回陛下:容大人等已恭候半个时辰了。”李德英答。
“唔,去瞧瞧。”承天帝的须发已全白,晃动间银光闪闪,腰背佝偻,肩胛骨瘦得凸起,行动迟缓。
皇帝衰老了很多。
“是。”李德英及其副手一同搀扶皇帝。虽然表面不显,但乾明宫上上下下极为焦虑,忐忑猜测继位储君人选——皇位究竟会传给谁?新皇登基后,会善待我们吗?
容佑棠身穿绯色四品官服,心平气静;卓恺卫杰则一身参将轻甲,英气逼人。
默默等候多时,终于得到召见。
“微臣参见陛下。”
“末将叩见陛下。”三人一同行跪拜大礼。
承天帝老迈的嗓音淡然道:“平身。”
“谢陛下。”
“来人,赐座。”承天帝吩咐。
容佑棠拜谢后落座,腰背挺直,双手握膝,凝神垂首。
上首响起翻动述职奏疏的动静,夹杂“嗤啦”掀页声,承天帝不疾不徐说:“按例,朕无需听参将述职,但卫杰、卓恺,你二人属例外,喜州清河大营能建成,你们功不可没,值得嘉奖。”
卫杰和卓恺忙离座起立。
卫杰谦逊表示:“末将惶恐,本应为朝廷效力,不敢居功。”
当年跪在这儿,我险些被赐死……卓恺心里五味杂陈,竭力冷静道:“幸得陛下委任,末将感激不尽,甘愿为大成鞠躬尽瘁!”
“尔等皆为朝廷人才,朕心甚慰。”
承天帝微微皱眉,审视卓恺半晌,难免暗中嘀咕,但时过境迁,他也想通了,威严道:“据朕所知,你们三人中,只有卫杰成家了,朕诰封你母亲为五品夫人,如何?”
男儿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若能为母亲挣一个诰命,则倍显荣耀!
卫杰登时大喜,立即下跪,感激叩首道:“谢陛下!末将代家母叩谢陛下圣恩,吾皇万岁!”
承天帝笑吟吟,兴致不错,悠然道:“平身吧。”
“谢陛下。”卫杰依言起身。
糟糕!
陛下意欲如何?
容佑棠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妙,忐忑极了,侧耳倾听:
“卓恺,你年纪不小了,却至今未娶妻,成何体统?”承天帝语重心长地训斥。
“末将知错。”卓恺有些茫然。
“因公忘私,倒也难为你。”承天帝气定神闲,不容置喙,缓缓告知:“礼部侍郎狄家的嫡次女,端庄贤惠,与你正相配,朕为你们赐婚吧。”
这一门亲事算作般配,而且皇帝赐婚,名声也响亮。
但猝不及防,卓恺毫无准备,结结实实愣住了!
容佑棠暗暗担忧,不露痕迹地换了个坐姿,衣袍窸窣,惊醒了同伴。
卓恺猛然回神,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涩声道:“末将叩谢陛下隆恩。”
“唔。”承天帝勉强满意,挥手道:“你们下去领旨领赏,容卿留下。”
“末将告退。”
片刻后
容佑棠头皮发麻,如坐针毡,屏息等候。
“朕依稀记得,你曾经说过,神灵卦象显示你不宜早成家,是么?”承天帝目不转睛。
容佑棠恭谨答:“陛下英明。”
承天帝笑了笑,语调平平问:“如今过了三年,你即将及冠,神灵有何指示?”
容佑棠心意已决,咬咬牙,歉意表示:“一如从前。”
“朕——”
承天帝难得语塞,皱眉沉吟,细细打量长身鹤立的俊美青年,冷冷道:“欺君可是死罪。”
“微臣万万不敢。”容佑棠老老实实下跪。
“十年寒窗苦读,多年仕途拼搏,出人头地不容易啊。”承天帝意味深长地唏嘘,淡漠告诫:“容佑棠,朕给最后一次机会:万寿节前,你慎重考虑,一旦决定,今后将再无反悔余地!切莫辜负朕的爱才之心。”
莫非,陛下自始至终不愿我因私德而遭受非议?
容佑棠心神大震,端端正正磕了个头,深深垂首,颤声道:“陛下宅心仁厚,微臣惭愧至极——”
“你考虑清楚了再说。”承天帝挥挥手,开始闭目养神。
“是,微臣告退。”
待出宫后,容佑棠情难自禁,暂时抛开一切忧愁,心急如焚,一本正经地邀请:“二位,咱们去庆王府一趟吧?一别数载,理应去拜访殿下。”
“你自己去,我们已经去过了。”卫杰笑答。
容佑棠愕然:“什么?”
“午膳后我俩出门早,顺路进庆王府磕了个头。”卓恺善体人意,绝口不提其它。
卫杰却直白催促:“你快去,我们就不跟着打扰了。”
“好。”容佑棠佯作不懂,一路胡思乱想,万分紧张,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骑到王府、又是怎么下马走到院门口。
“殿下,容大人求见。”管家高声通报,满脸堆笑。
“传。”庆王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管家疾步快走,春风满面道:“容大人,请!”
“好的。”容佑棠心如擂鼓,莫名忐忑,稳步行至书房门口时,突然停顿,抬手抓紧门框,轻声喊:
“殿下?”
赵泽雍站在门槛内一丈处,四目相对,低声问:“走不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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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雍低声问:“走不动了?需要本王扶你吗?”
容佑棠:“我——”
第203章 情意
久别重逢; 心潮澎湃,瞬间涌起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先说哪一句,两人默默对视半晌。
时已傍晚,冬日天短,暮色沉沉; 书房内尚未掌灯; 有些昏暗。
容佑棠立在门槛外,挡住了天光,目不转睛,仔细打量对方:分别三年; 庆王俊朗如初,剑眉星目,神态愈发沉稳; 不怒而威,高大挺拔; 极具男子汉英武气概。
与此同时,赵泽雍凝视归来的人; 眼里满是笑意,低声问:“怎么不回话?莫非父皇又骂你了?”
“呃,咳咳,我——没有,陛下圣明仁慈,没骂我。”容佑棠清了清嗓子; 嗓音清亮朗润,莫名紧张,浑身不自在,拼命压抑想整理衣袍的冲动,扶着门框的手指指尖泛白。
“倘若他无理骂你,因着父子孝道和君臣尊卑,我却不能原样骂他,只能让你骂我了。”庆王无可奈何道。
容佑棠忍俊不禁,讷讷问:“我为什么要骂你?”
“本王也是姓赵的,好歹让你出出气。”赵泽雍虎着脸,一本正经地表示。
“您——殿下真是风趣。”容佑棠眉眼带笑,很是吃惊,暗忖:一别数年,殿下居然会说笑了?而且还是拿皇室成员说笑?
“我只是担忧父皇为难你。”庆王叹息。
容佑棠忙正色解释:“他作为君父,有生气的理由,从未真正为难我,否则我一早被秘密处置了,岂能有今日?”
庆王闻言一怔,端详对方良久,感慨万千,低沉浑厚的嗓音饱含歉疚与疼惜,说:
“你长大了。”
不知为何,容佑棠听得加倍紧张,嘀咕道:“早就长大了,我快要及冠了。”
“嗯。”赵泽雍察觉对方有些局促拘谨,遂按捺急切,耐性十足,彬彬有礼询问:“到时由本王为你行加冠礼,如何?”
殿下亲手给我加冠?
容佑棠怦然心动,未及细想,便脱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