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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动的火苗映在他的眼瞳里,闪烁不定,极亮,如烟花绽开,璀璨如斯。很快又随着莲灯的远去黯淡下去,一如归于寂灭。仿佛繁华落尽后,唯独只剩下孑然一身的苍凉。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江上隔着不远在做水陆道场,有附近的寺庙在放焰口。火影幢幢下,高台上的法师在向台下的信众投掷水果和面点。
梁御风惊讶地看着那些善男信女在争抢,来了兴头,跑去向当地人询问:“这是干什么?”
那人告诉他:“这是我们这边中元的风俗。妇人如果能抢得这点心,次年管保怀上大胖小子。而小孩子要是拿了,一生不受惊吓。”
梁御风一听来劲了,当即不顾脸皮挤到那堆妇人和孩子当中抢了两个点心回来。没说的,先分了一个给石桐宇,兴冲冲咬了一口,又道:“我们那里的习俗不一样,放焰口的点心贡品都是供奉用的,活人不让吃。我早就想尝尝了!”
他偏头回想,又道:“有时候倒是会有班子来跳目连舞。哥哥见过吗?就是用目连救母的故事演绎出来的。我跟你说,很有意思的……”
目连救母是佛教《盂兰盆经》里记载的故事。
传说佛门弟子目连,修行有成后,用天眼通查看母亲青提夫人的亡魂。却发现母亲由于生前罪孽深重,死后只能生活在地狱的饿鬼道里,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入口之物全部化为火炭,永生永世受苦。
于是他祈求释迦牟尼的指点,解救母亲的苦难。佛祖教他在七月十五这天,连同诸位高僧大德举行盂兰盆会,超度亡魂,为其母洗脱罪孽。
目连舞则是由此衍生出的流传在南方一些地区的祭祀舞蹈。整个班子一般是七人,其中一人饰演目连,其他为配角,一般有带兵出征、打四方、找地狱、救出遇难母亲等情节。
他拉拉呱呱说完,又笑起来:“不过我和我爹都不信这个的。我爹说过,我娘就算真的到了地狱里,也是她超度别人,轮不到别人来超度她的。”
石桐宇沉默着听他说了许久,倒也被他勾起来一点兴趣。
目连身为佛门尊者,修行有成,他母亲居然也会罪孽深重吗?就连死后的魂魄,都需要儿子的救赎啊。
迟疑半晌,他问道:“你娘是……”
梁御风狡狯一笑:“哈哈,我娘是个出家人哦,她是佛门比丘尼。”
石桐宇这下可是万万没想到,差点脚一滑栽进水里头,幸好被梁御风及时拉住。
他看看梁少爷洋洋自得的样子,实在搞不懂他在得瑟个什么劲。
爹是魔头,娘是尼姑?
着实难以想象这到底是怎样的奇葩夫妻!
当事人之一还是曾经常年盘踞恶人榜榜首,与世外五绝都可分庭抗礼的邪派第一高手!
那传说中合欢岛主枪挑无数尼庵佛堂,劫掠数百女尼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这对奇葩夫妇在玩情趣吧?
他到底年轻,好奇心起,张口欲问,又看见梁御风一脸的来问我啊快来问我啊的表情,心知自己如果发问此人一定会回答,可是刚一启齿,又把话咽了回去——
差点忘了眼前这人是敌非友。
无论他笑得多亲切,可自己终究要抢夺他的定魂珠,又怎能厚颜和他谈什么心,论什么交?
梁御风一直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睁睁看着他欲言又止,不由心中暗叹。
这样都忍得住,有没有搞错?!
梁少爷可是诚心诚意要交他这个朋友,只要他敞开心扉发问,定会一五一十如实告知。
知己好友,本就该促膝深谈,彼此了解,直至知根知底。若石桐宇执意讳莫如深,他愿意先开这个头。一来二去,自然便会变得有来有往。直到对方也能放下心防,与他坦诚相待……
难得见石桐宇心绪不宁是个好机会,偏偏垂下香饵鱼儿却不肯咬钩。
当今武林中绝顶机密的大八卦,真的不想听一听吗?别人求他也未必会说的事,这人却偏偏一点不放在心上。
想交个知心好友,怎么就这么难呢?
好在这挫败感并没来得及打击他多久,他已经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瞧见了面蒙轻纱的闵三娘,成功地转移了注意力。
月明如水,普照世间。于千百人之中,雷五公子脸上的银面具是如此熠熠生辉。实在怪不得梁御风第一眼就从人群中瞧见了他,顺带再瞧见了他身边的闵三娘。
这对蒙面侠侣终于又再次以这样的装扮登场,倒叫他心中平白生出许多遗憾。毕竟美人是百看不厌的,雷五公子挡住了脸,可着实让他少了许多眼福。
更糟糕的是,与他眼神一样犀利的人看来相当之多。浔阳第一美男子岂是浪得虚名?更别说那戴了比不戴更招摇的银面具。即便在这充满肃穆气氛的中元夜,也有一大波少男少女勇敢地涌过去,不过片刻就把那两人给淹没了。
纵然雷策性烈如火,对着一大票自己的忠实拥趸也很难做出过激行为,被重重围堵在人群中,看来一时半刻是脱不开身了。
被挤出人堆中心的闵三娘倒是无人理会,她左右看了看,便走向先前那个卖莲灯的小姑娘。梁御风当然不会错过这献殷勤的大好机会啦,立刻凑了过去。
“好巧啊!姐姐。”他言笑晏晏,无师自通已经掌握了与姑娘同行的第一准则,飞速付清了莲灯的钱,只待闵三娘挑选。
闵三娘见了,眉间淡淡愁绪也不由消融了几分。
“姐姐,走,我陪你去放灯。”梁御风等她选了莲灯,又坚持陪她走去放灯处。由此可见,他不仅是个君子,还很懂得做事要有始有终。哪怕是讨好人家,也得一丝不苟贯彻到底。
闵三娘见状便道:“李公子,我已和阿策说了想让你们来参加婚礼的事。”
梁御风忙问:“烦劳姐姐费心了,不知……”
闵三娘道:“阿策仍是很不愿意呢。”
梁御风惊道:“不是吧?他不是很听姐姐的话吗?”
闵三娘笑问:“若我说他仍未同意,那李公子这声姐姐是不是就再也听不到了?”
梁御风见她眼中含笑,顿时明白她在说笑,松了口气,也笑道:“姐姐说哪里话来?我梁御风说的话,几时不算数的?一日是我姐姐,终生都是我姐姐。”
闵三娘似笑非笑:“梁御风?”
梁御风自知失言,却漫不在乎道:“不敢欺瞒姐姐,小弟真名唤作梁御风。”
闵三娘并非武林中人,此前又一直生活在大金中都,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他的恶名。只是疑惑道:“这名字很是不俗,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梁御风忙道:“姐姐,小弟有个不情之请。”
闵三娘取笑他道:“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你就别说啊。”
梁御风道:“不说不行啊。姐姐记住,千万别把我的名字告诉雷五公子。”
闵三娘讶然:“哦?为何?”
梁御风想象一下,表情扭曲了:“很难说清楚。但我猜想,一旦五公子知道,恐怕会发生些笔墨难以描述的惨绝人寰的事情……”
光是摘面具那事便会酿成一桩惨不忍睹的血案吧?
啧啧,枉雷五公子那么大的名头,一点肚量都没有!
闵三娘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但她机敏通透,很快便抓住了此事的关键之处,镇重道:“风弟,还记得那夜你和张公子仗义出手,将贼首擒获。因此我一直相信你们对阿策绝无恶意,对吗?”
梁御风点头:“不错。”
闵三娘道:“那就好。”
梁御风追问:“那关于我的名字……”
闵三娘微笑道:“我不会告诉阿策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这时他们两人已经走到放灯处,闵三娘俯身放下莲灯。
清丽月色、融融烛光一时间尽皆倒映在她的眼眸里,潋滟不可方物。轻纱掩住了她的面容,只露出那双眼,依稀还是旧日模样。
不远处放焰口的法师在诵唱:“一心召请,裙衩妇女之孤魂等众……呜呼!昔日风流都不见,绿杨芳草髑髅寒……”
梁御风看着她,正待说话,忽然变生肘腋——
沉沉夜色中,满江莲灯忽远忽近,烛火摇曳不定,视野终究比不上白天,还是晦暗了些。若不是他恰巧侧头,也看不见月光斜映在针尖上反射出的那点银光!
眼角余光里,只见一篷牛毛细针无声无息在黑夜中袭来,激射如雨,直取他身畔的闵三娘!
☆、杀机暗伏
闵三娘几乎不会武功,从没见识过这样无声无息取人性命的狠毒暗器。更别说还是从她身后出手的。所以她完全没有发现致命威胁已至,更谈不上做出任何反应。
那篷牛毛细针显然是用机簧射出的,其来势之迅捷,劲道之强横,不亚于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梁御风眼角余光刚瞧见,那篷细针已然飞速射向闵三娘后脑。
脑后玉枕穴,人身要穴,若射中必死无疑!
好个梁御风,情急生智。右手羽扇横摆,竭力去挡那篷针,左手却已经一掌拍出,将闵三娘击落水中。
“扑通”一声!
闵三娘猝不及防,被他推落水中。
却也险到毫厘堪堪躲过了那篷要命的针!
梁御风这才收回羽扇,那篷细针来势太急,他只来得及挡住一部分。但就算如此,也已在他的扇面上射出密密麻麻一片细孔!幸好是羽毛扇子,没真的毁损。
这机括暗器取准容易,力道又猛,更可怕的是出手时无声无息,比唐门的暴雨梨花针更胜一筹。显然是在此基础上改良的,巧夺天工。若他没猜错,这应该出自千金楼楼主的手笔——
鬼蜮化血针!
千金轻一诺,季布岂空传。
千金楼楼主以秦末侠客季布自比,实则做的是杀手生意。麾下子弟均是一流的刺客。凡是出得起价钱的人,都可以在他的千金楼里买到杀手,据说出手必杀,从不落空。
更要命的是,楼里还出售诡奇暗器和致命奇毒,好些都是从唐门同类物件改良而来,狠毒诡奇之处往往更胜一筹。有人因此传说千金楼楼主应是唐门弃徒。不过很少有人亲眼见过楼主本人。
这号人物当然也是武林恶人榜上的常客,可惜他形踪隐秘,本人事迹太少,不够显摆,完全抢不了梁少爷这种人的风头,只能常年排在榜上四五名左右。
可是闵三娘不过是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又有谁肯花费重金买这样歹毒的暗器来取她性命呢?
但梁御风心里清楚,如果不是他恰好适逢其会,闵三娘必然后脑中针,落水立毙。那针细如毫毛,中者伤口极小,入肉化血,无影无踪,如果尸体再落了水,只怕更难找出痕迹。
——看来凶手是既想让闵三娘死,又不愿让人知道她是死于暗杀。
只想误导别人她是死于失足落水!
这一切从发生到结束不过瞬息之间,梁御风抢先推了闵三娘落水,也因此救了她的性命。可再要去对付那个出手刺杀的人却是万万顾不上了。他收招回头,看向身后,却不知千百人中哪个才是凶手。
好在还有个石桐宇!
先前梁御风走开,去陪闵三娘买灯,他的视线也一直没离开这两人。几乎在闵三娘落水同时,他已经意识到不对,骤然回头,去瞧他们身后那片人群。
这夜江岸边人极多,但大多心情沉重,眺望着江面上的莲灯,以寄托哀思。加上忽然有人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