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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求速死。
“父皇不必担忧,儿臣会如您所愿登上皇位。而您则守住所有罪孽,保全一世好名声。”原城雪跪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发,仿佛在用刀子一片片削下他的头皮。他贴在耳边低语,“你不配为人夫,不配为人父,不配为人君,不配为人子。”
原弘靖狠狠抽搐几下,胸口再没起伏。
两人将灵柩中的替身换下,相视一笑。
“兄长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待我好的,我很感激。”原卿越忽然开口:“这些年来,兄长是否有话一直忘了对我说?”
原城雪的笑意僵在脸上,不知该如何表示。他虽冷面冷心,对眼前这人却无法无动于衷。眼见原卿越神色愈发悲戚,他话锋一转,关切道:“往后有什么打算?投靠苏凰,还是寻个陌生地方重新开始?”
“还未想好。兄长请先回去罢,莫让尚书大人等急了。”
“小四……”
“走罢!前路当心,莫要回头。”
原卿越扯回衣袖,推他出去,紧紧抵住门,待外头没了动静方才缓缓跌坐在地上,勾了勾唇角。
三代人间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第 32 章
常安将个中缘由详述,叹道:“……他一早决定同这些事一道结束。家不是你家,国不是你国,为了不相干的两样东西,连眼前人也一并失去了……当然,轻重由你自己掂量,可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
“……”
苏凰眼中像是蒙上了一层雾,怀抱双膝屈成一团,有一下没一下地咬着指节。
他从未往那方面去想,两人总在一处,他竟一点也不知道。不知道那个人是如何将悲伤隐藏成淡漠,要多用力才能不让背负的东西压弯脊背,有多愚蠢才选择一个人默默扛着、执着于仇恨无法自拔。
那个傻子什么都明白,却不曾提过半字。
这样玲珑剔透的一个人,事事周全,唯一的差错便是栽在自己手中。
那样狠心的一个人,却说:苏凰,我们离开这儿罢……
分明是在求救、在祈求怜爱、求一条活路。
可他愿意托付终身的那个人同样心怀执念至执迷不悟,反而逼他最紧。不经意间,竟辜负了,成了最后一根稻草。
苏凰不知情,不必自责。
心脏却痛得快裂开了。
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堪堪止住泪眼。往昔种种刺得他鲜血淋漓,他想起那日崇阳殿外说到一半的废话:
“卿卿,我有些后悔……”
“什么?”
后悔当时没能丢下一切带你走。
可只差临门一脚,此时放手太不现实。
“不重要了。就到这里罢,接下来的路我们各自走完。”
他们一人心怀家国天下,一人背负亡国至亲,走得再近,终为各自执念所累,天各一方。
马儿提了提腿,像是唤回了他的魂。
苏凰试图夺回缰绳未果,哀哀求道:“常安,我恳求你,放我回城……”他每念一字仿佛都压上全身力气,“让我去见他,我不能留他一个人。”
“王爷已放你一条生路,再者,你现在赶去恐怕也……”
“这条生路于我而言却是绝路,我只怕是要死在这里……放我去罢!我一定要回去的!”
常安神情古怪地盯着他,跳下马车,嘟囔道:“人间事真是复杂,我原本打定主意不插手,念在受了王爷颇多照顾,又助我寻回遗失法器……”他伏在地上化为一团光影,又迅速拔高成庞然大物——通身雪白、犄角熠熠生辉的巨鹿!他朝呆愣住的苏凰伏低身子,请他攀到自己背上。“这就是我本貌——比赶车要快上许多。”
一声长鸣,巨大的身影腾空一跃,没入茫茫夜色之中。
*
火光率先吞噬了幔帐,沿着木制器具一路蜿蜒,形成包围之势。
原卿越怀抱一只小酒坛,从容自若地除去封口,只轻轻一嗅便笑了:骗子,哪有人成婚用的竹叶青?
滴酒不沾如他,胡乱灌下一口险些呛至闭气,身子有些轻飘,胃里心里皆熨帖得舒服。他一鼓作气灌下半坛子,趁着酒劲还未上头,仔细又给封好。
横梁烧裂砸下,火舌顺势攀上灵柩,即将与他相缠。他背倚灵柩打盹儿,梦见一片白惨惨的雾,自己身着喜服怀抱酒坛,满心欢喜地等,等待某人穿出浓雾,接过酒坛饮下另一半。
半梦半醒间身边好大动静,恍惚有人穿出烟雾,从火海中将他抢进怀里。兔子吊坠脱手而去,他一下惊醒,忽发觉自己身处一片白色柔软之中,苏凰紧紧搂着他,仿佛再多一点力气就能将他捏碎。
他既欣喜又迷惘:“你……怎么会……你是来接我么?你是为我而回来么?”
“是,只为你,只有你。知道么,我担心你担心得要死……”苏凰狠狠压着他的嘴唇,叫他伏在胸口连连喘息。“我们都辜负过许多人……这一次,别再辜负彼此了。我会紧紧地抓住你,不容你拒绝逃避。”苏凰朝他额前轻轻吹了口气,眨眨眼道,“烦心事都飞走咯~”
原卿越不做声,像只猫儿缩进他怀里,只露出两只乌溜溜亮晶晶的眼珠。
“我们要到哪儿去?”他轻声问道。
“去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
宫殿、街道、都城、乃至整个昭幽国都缩成脚下一个小小的光点,常安携二人升上高空,好似要一直飞到月亮上去。
一点冰凉落在眼睫,抬头便见漫天飞雪,轻巧地落向大地,似要将来路掩盖、去路隐藏。
乡间某农家,舒老爹展信一阅,通篇只见“托付”之意,忙令舒谐趁夜疾驰回都城。
昭幽国东西两极,与皇帝驾崩消息一同到来的还有鸩酒和分封藩王、永世不得回城的诏书,任选其一。
*
昭文殿火光冲天,宫人们争相赶去扑救,谁也没注意御道上两个身着斗篷行色匆匆的人,两人躲过守卫,一闪身进了冷宫内院,轻掩上门。
陈全低声道:“四殿下这是不要命了么?”
“他得知了一些伤心事,心里捱不住。”原城雪蹭了蹭鼻子,小指悄一刮眼角;神色如常。“多年来承蒙大人您照顾,明面上多有得罪,向您赔礼道歉。”
未等躬下身,陈全已将他扶住:“都是老臣应该做的,殿下言重了。”转念又道,“可要差人追回苏凰?”
“不必了。既是贤王主张放他自由,就遂了他的意罢。”原城雪负手临窗远眺,心底一片寂寂,“他是个好臣子,可惜遇不上好君主与之相配。”沉默良久,他忽问道:
“当年您为何构陷我母亲?”
陈全讶然:“殿下不相信娘娘?”
“自然是相信,否则我也不会忍耐至今。只是这桩事梗在心里多年,恳请大人如实相告。”
陈全叹了口气,道:“当年我初至都城便得缘投靠了姜府,因为门客又是同乡,陈夫人几经辗转找上门来,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地求我帮忙。她说摄政王风头正盛,继位已是八九不离十,立储一事也需提上日程。王妃无子,姜氏一族寻不到长久的靠山,必会向身为长子的你下手。与其到时候杀母夺子或是弑长扶幼,不若狠狠心,现在就将你舍出去。”
原城雪一手撑住窗框,势要掐出指痕。“母亲有这样的心思,同我讲便是了,何苦编造这莫须有的罪名害了自己?”
“许是她太糊涂,许是她始终不忍旁人与你太亲……她本质不坏,就是……”
“自私。”
“是这样了。殿下也觉得?”
“是母亲临终前亲口说的。”
陈全微怔。
“她……还说了什么?”
“她要我依附姜氏,要我往上走,要我……别恨您。”
“你都做的很好。”陈全伸出的手一顿,转而往下拍在他肩头,“恕我冒犯。”
原城雪上前一步:“母亲是都城大户的养女。尚书大人与我母亲本家同乡,可曾听说她其实并非那户人家亲生,也是从别处买来的?”
他从容应对:“我与娘娘本家不熟。决心助她也是出于同情,以及,我需要机会在一众门客里崭露头角。”
原城雪自顾自继续,一面留神他反应:“听闻亲生父母当时因为穷得揭不开锅、为保全一家老小一时糊涂卖了女儿,事后反悔想再买回去,岂知那家人早将女儿转手给经商途经此处的外地人家,再讨不回了。母亲郁郁而终,父亲十余年来多方打听,寻去时却被告知女儿已选入王府。王府用人条件严苛自是进不去,所幸他从前是个教书先生,凭满腹学识和一张巧嘴得以在与王府往来甚密的姜府谋得一席之地。本想远远瞧上一眼了却一桩心愿,哪知女儿正处险境……”
“这个故事新鲜,我不曾听过。”陈全背过身去,仍是缩在他那身肥大的朝服之中,以怪异的叹息声掩盖抽泣,“娘娘身世坎坷,只听殿下叙述也很是不忍。实不该过多议论。”
“您教训的是。”原城雪跪下连磕三个头,紧紧携了他的手,“孙儿年轻不更事,往后烦请外祖父多多指点。”
不断有扑簌簌的声响。祖孙二人走进院中,雪花一团团落下,人间恍若新生。
当夜,许多人见到一只通身雪白、双角四蹄闪烁着点点星芒的巨鹿从昭文殿内飞出,一路向东,在幽禁废太子的冷宫上方盘旋三圈方才离去。
是为吉兆,却不知为何。
翌日,寻遍宫中竟无贤王原卿越身影,罪臣苏凰也不知所踪。经查访,有人见王府管事驾车出城,寻其车,已是空无一人,有如人间蒸发。
昭文殿大火过后共清出两具尸首,除去已故先帝,另一人身份未知。
两日后定远将军到达都城,认出火场遗物中有苏凰儿时佩戴的玉晶兔子吊坠,一度崩溃大哭。
白鹿飞天、罪臣葬身火海、储君失踪……一连串事件惹得都城上下人心惶惶。联想那吉兆偏往冷宫去,众臣当即断定此乃仙人指引,当扶废太子即位。
此后数年间,民间仍津津乐道着鹿仙的传说。几年前巷子翻修扩建,两边老房子都拆了去,如今盖起商铺酒家,热闹非凡。舒谐早辞去官职回到乡里向父亲叔伯们学做生意,已举家迁到镇上。苏凰留给小涛的一匣子“嫁妆”用得七七八八,只留下兔子吊坠作纪念。
当年两具尸首难以分辨,索性一同葬入皇陵。舒谐只捧了他一套常服回乡,作一衣冠冢。某日竟有只燕子衔一纸卷扑到书案上,不过短短四字:安好,勿念。
“怕不是抛却前尘往事,躲到什么地方逍遥快活了罢!”舒谐骂骂咧咧地发誓要刨了苏凰的坟,气得小涛跳起来锤他。
阳光很好,晃得眼睛疼,眨眨眼竟然落下泪来。
完
☆、番外一
“来人,将小世子带回府中严加管教,没本王允许不准踏出房门半步!”
石砚脱手而出那刻,原弘靖脑中一片空白,一种羞愧与痛快交织的奇异感觉浮上心头。眼前这个孩子,他既想搂在怀里亲昵,又想从他肩头生生咬下一块肉来。
爱入骨,恨亦入骨。
只有他在,她才会多看自己两眼,可正因为他在,她对自己处处提防愈加怨恨。
她会为了这个小东西向他求饶示弱、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捏住了他,等同于将她的命握在手中。
她母子二人只能顺从,只能依附于他。
原弘靖如此想着,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