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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眸中血丝正盛,迷离的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云锦靴面和银白袍摆,慢慢抬头,目光上移,继而迷离的望着大雨中那个纸伞而立的高大身影。
这是……又出现幻觉了么?
“殿下不要紧张,臣没有恶意,臣是来接殿下回去的。”
意识到少年可能是又发病了,卫昭不敢刺激他,特意放缓语调,同时一手撑伞,单膝跪了下去,任由雨水浸湿膝下衣袍,与少年平视着。
“你……你是来接我的?”
少年有些茫然的喃喃重复了一句。
卫昭唇角一勾,伸手,轻轻拨开挡在少年眼睛上的一绺乌丝,温柔的道:“没错,臣是来接殿下的。”
果然……是幻觉吧,现在的师父,是不会这么温柔的同自己说话的,现在的师父,也不会冒着雨来接自己的。可就算只是一个幻影,也如此的让人想产生依赖感。
少年费力的,轻轻弯了下嘴角,一时间,所有的疲惫、恐惧、伤痛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少年再也支撑不住,直直向前栽倒了下去。手中红木板随之砸落在地,溅起一片雨水。
……
午后在御书房与臣子们议事完毕,昌平帝就来到了惠妃宫中歇息。
起因是有内侍来报,说惠妃身体不适,自午膳后便腹痛、呕吐不止。连经数子夭折,对于惠妃这一胎,昌平帝一直是极重视的,所以忙完政事就立刻匆匆赶了过去。
所幸到时,太医已诊出病因,说是惠妃午膳贪凉吃了一碗冰粥,才引起了肠胃不适。昌平帝松了口气,也着实有些乏了,便应惠妃邀请在惠风殿歇下了。惠妃医女出身,素来精通穴位按摩法,这日也不例外,虽挺着肚子,也坚持要为昌平帝按揉穴位缓解疲劳。
连日繁忙,昌平帝难得放松精神,这一睡,就是两个多时辰,等醒来时才发现殿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竟是下起了暴雨。
“王福来!”
昌平帝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陡然想起尚被他罚在御书房外跪着的少年,匆匆披上龙袍就往外走。
王福来早等得心急如焚,听到召唤,立刻小跑着进来:“嗳嗳,陛下,奴才在呢!”
昌平帝气得踹他一脚:“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知道叫朕!”
王福来噗通跪倒在地,望向惠妃,为难道:“是……”
“是臣妾不让他叫醒陛下的。”惠妃款款接道:“臣妾看陛下日日为国事操劳,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实在不忍让这些不懂事的奴才扰了陛下清梦。陛下要怪,就怪臣妾吧。”她语气随意,甚至带着两分撒娇意味,显然有恃无恐,说完,还特意抚了抚隆起的腹部。
“惠妃,你罪过大了!”
昌平帝豁然转过头,双目喷火的望着身后女子,几乎是低吼出声。
“陛、陛下!”惠妃一怔,花容失色,吓得跪倒在地,面上却不甘道:“陛下难道忘了,臣妾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流掉的么?现在,陛下竟要因为那谋害臣妾孩儿的凶手来责怪臣妾么?”
昌平帝面色铁青,咬牙道:“龙胎之事,朕迟早会查明真相。可朕警告过你,在此之前,莫要再打太子主意,你是拿朕的话当耳旁风么!”
“传朕旨意,惠妃品行不端,公然忤逆朕意,责令禁足宫中,反省三日。”
冷冷甩下最后一句话,昌平帝便拂袖而去,看也没看脚下瑟瑟发抖的女子一眼。
……
此时出宫并不容易,卫昭抱起昏迷在雨中的少年,复又回到了内阁。
老内侍见卫侯去而复返,怀中还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顿时大为惊讶,等看清那少年竟是太子时,简直惊得合不拢嘴。
内阁里有专供阁臣休息的软榻。卫昭将穆允放在榻上,转身吩咐那老内侍:“快去准备姜汤、热水、毛巾和一套干净的衣裳过来。”
“是、是。”
老内侍虽搞不清楚状况,但贵在手脚利索,很快就将除了姜汤外的另外三样拿了过来,只不过衣袍是他们内侍平日穿的材质平平的灰色袍子。
“这……”
老内侍有些过意不去,他们内侍房实在找不到更名贵更舒服的袍子了。
卫昭却道无妨,接过东西后,便让内侍帮着他一起褪掉榻上少年身上湿透的雪袍,换上这件干净的。然而出乎意料,对于此,少年极为抗拒,沾上榻后,便蜷成一团缩在最里面,拒绝任何人的靠近。老内侍只是碰了下少年肩头衣料,便被野狼般的少年猛一反扑,狠狠咬了一口,险些被咬掉一整块胳膊肉。
咬完,少年甚至恶狠狠的扯了下嘴角,星眸里再度爬出几缕诡异血丝。而等卫昭伸掌抚向少年额头时,少年眸中血丝却奇迹般褪了下去,只牙关咯咯打颤,身体一下紧似一下的战栗着,两颊和唇部都因过度受寒而泛起惨淡的青色。
卫昭看到,少年左臂上刚结痂不久的抓伤,因为雨水冲刷,有的地方被泡得发白,有的地方则又渗出了血色。见被他盯着伤口,少年本能的将手臂缩回怀里,眼睛却瞄向那老内侍,满是警惕和戒备。
卫昭叹了口气,只能道:“你先下去吧。”
第56章 送命题
退下之前; 老内侍迟疑道:“那侯爷可需要……?”
他看得出来; 卫昭身上衣袍也湿了大半。
卫昭却道:“不必了,有事本侯自会唤你。”
“是。”老内侍不敢再多嘴,躬身退下; 径去御膳房催姜汤。
软榻上; 少年额头滚烫; 双唇干裂; 显然是发了高烧。老内侍一离开,原本微微弓起的后背明显放松许多,翻了个身,便小猫似的蜷成紧紧一团; 窝在榻上睡了过去。
大约真是累坏了; 少年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均匀。
卫昭视线再度落在少年那件呈半透明状紧贴着肌肤的雪袍上; 本就发着烧,如果就这样穿着湿透的衣袍睡一夜; 恐怕后果不堪设想。卫昭皱眉; 也顾不得某只小崽子闹不闹情绪了; 伸手,把人从角落强拖进了怀里。
少年睡得正沉; 无端被人扰了清梦,立刻皱起鼻子重重哼了声,用力挣扎起来。可惜钳着他身体的那两只手却犹如铁钳,任他如何挣如何闹,都牢牢圈在原地; 悍然不动。
“不许再动了。”
因两人身上都湿透了,虽隔着衣料,却比任何时候都能更清晰的体味那种肌肤相接的触感,尤其小崽子发着烧,身体滚烫滚烫的,本就灼人,偏还不老实的在他腿上蹭来蹭去。卫昭被蹭得下腹火气,身体也起了些异样反应,不由有些恼怒的喝了一句。
大约是被他这声堪称严厉的呵斥吓住了,少年身体陡得一僵,羽睫也跟着颤了颤,然而只是老实了一瞬,少年便又不服气的哼了声,好像在控诉为何扰了他清梦的坏蛋竟然还敢骂他,更加卖力的在他怀里扭来扭去,扭来扭去。
这一下,原本只是蠢蠢欲动的燥热便如同破笼而出的野兽般,迅速攀升而上,猛烈冲击着四肢百骸和体内气血。卫昭清晰的察觉到下腹内已由原来的热变为胀,仿佛有一炉子火在里面燃烧,火焰明明都要将骨血烧干,那热气却又散不出来一样。
“不许再动了。”
卫昭双目泛红的盯着怀中这具娇软身体,恼怒之下,右掌猛一收,在少年腰肢上用力一掐,声音低而沙哑的警告。
“呜……”
少年吃痛,下意识伸手过去,想掰开那只钳着自己腰肢的铁掌,可那手掌好像真是铁做的一般,他越是用力掰,收的越紧。少年疼得皱眉,到最后,直接发疯般抓挠起来。卫昭手背被那小爪子抓出好几道血痕,莫名有些烦躁,干脆用另一手将少年双臂反剪了起来。
“嗯?还闹?”
卫昭不轻不重的攥了攥少年腰肢,沉声问。
“呜……”
身体彻底被制住,再也挣扎不得,少年睁开眼,目光迷离的望着卫昭,眼睛红红的,星眸里还漾着一层水色,瞧着委屈极了。
“还敢不敢乱动了?”
卫昭再度沉声问,右手两指在那截腰肢上轻轻点了点,作势又要掐。。
少年身体狠狠一颤,飞速摇头。
“哦,不敢乱动了呀。”卫昭又一挑眉:“那会乖乖听话换衣服么?”
少年起初摇头。
“呜……”
等腰间挨了一记,才陡然意识到不对,立刻又飞速点头。
卫昭好笑:“那到底是换还是不换?”
少年用力吸了吸鼻子,乖乖点头。
笃定这小崽子不敢再胡闹了,卫昭才松了手,将人打横抱到榻上,然后迅速把少年身上那件湿透的雪袍剥了下来。
烛火映照下,少年周身肌肤雪白,呈现出玉一般的明透晶莹,配上那星星般漂亮的眼睛和如缎一般软滑的乌发,仿佛坠落人间的小精灵。
卫昭怔了怔,一时移不开眼,待又一道惊雷自殿顶滚过,榻上小崽子狠狠颤了颤,卫昭方猛然回神,转身拿起老内侍准备的毛巾,在热水里拧了,细细为小崽子擦拭身子。从颈面一路擦下来,少年都十分乖乖配合,只有擦到腰侧和膝时,躲了两下。
卫昭把人捞到跟前一看,果然,腰侧又多了两道青色淤痕,而膝及以下,则是青紫一片,显然是跪出来的。这小崽子的娇贵,卫昭已见识过不止一次,所以并不多惊奇,只拿热毛巾在这两处热了敷片刻,便取来红花油,在掌心化开,细细为小崽子按揉淤处。
卫昭久在军中,处理起这等淤伤自然是极老道的,许是被他按揉的舒服了,少年目光渐惺忪,眼皮打了会儿架,便慢慢阖上眼,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按揉完淤处,卫昭继续替小崽子擦干身子及乌发,换上干净衣袍。擦到背部时,卫昭不知什么心理作祟,还特意留意了下,但见少年整个背部光洁白皙宛如玉雕,漂亮的不可思议,并无什么不该有的印记。
殿外暴雨惊雷,殿内倒是难得温馨和谐。
老内侍贴心的准备了两碗姜汤,还特意放了暖身的红糖。
卫昭道谢,先给穆允灌了小半碗。吃过方才的苦头,少年虽然皱着眉极不情愿,还是配合卫昭乖乖张开嘴,把剩下的半碗也悉数咽了下去。
卫昭又命老内侍寻来一条厚毯给穆允裹上。喝完姜汤,发了一阵汗,少年体温果然慢慢降了下来。
忙活这一阵,卫昭总算稍稍松了口气,自端起另一碗姜汤喝了,便捡了本书坐在榻旁守着。
……
昌平帝接到消息赶来时,雨已淅淅沥沥接近尾声,天色也已彻底一片浓黑。
卫昭欲行礼,被昌平帝按住:“今日多亏了卿及时出现,否则,朕就要酿成大错了。”
昌平帝望着昏睡在榻上的少年,一阵心痛加懊悔。
卫昭道:“陛下宽心,殿下只是淋了雨受了寒,有些发热,臣已喂他喝过姜汤,应无大碍。”
“好,今日辛苦爱卿了,爱卿早些回府休息,太子就交给朕来照顾吧!”
昌平帝信心满满,有些小庆幸的道。
在过来的路上,他一颗心都是悬在嗓子眼里,生怕会见着一个炸毛的太子,一个愤怒的太子,一个给他摆脸色的太子,或是一个根本不搭理他的太子。
但在进到内阁殿门,看到一个乖乖巧巧昏睡在榻上的太子时,昌平帝几乎是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他的太子尚睡着,没法炸毛,也没法给他摆臭脸,只要他抓住机会好好表现,等明天他的太子醒过来,看到一个一夜未眠衣不解带坚守在榻前的好父皇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