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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上覆盖着素雅的浅色妆容。
“维玻,”艾德埃塔扬起下巴,“你说这是何等服饰?”
“我的君王,这布料的搭配在任何服饰都未曾得见,”近卫低声回答,“前朝的流行与我而言是陌生的,还请宽恕我的无知。”
“这不是生者所穿戴的服饰,”艾德埃塔指指画框,“收起来吧。”
近卫取下画框,藏到身侧,使画面远离君主的视线。艾德埃塔进了卧室,魔偶关上门,和近卫留在门外。
艾德埃塔转向房间深处,年轻的亲王在高大明亮的窗前伫立,见他走近,扶着小圆桌慢慢跪下。
“……君主,”亲王低声说。
“免了,躺下吧。”
艾德埃塔伸出手,拉他的弟弟起来。年轻的亲王起身,坐到小圆桌旁的躺椅上才松开手、侧身陷入椅子之中。除去看不见的断尾,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感觉如何?”艾德埃塔问。
“还好。”
“归国以来,还未曾有机会和你独处,你一定心存疑惑,”艾德埃塔注视着弟弟。
“可否允许我在此暂住到痊愈,如果你要把我安置到监狱或者刑场的话。在那之前我还想回忆一下健康的滋味。”
话虽这么说,愤怒和恐惧混合成复杂但易于解读的表情,在亲王脸上时隐时现。
“我不想伤害你,”艾德埃塔说,“这个结果是为了保住你的性命。”
除去坠落和断尾留下的痕迹,亲王身上并无其他伤口。
“我对此并不怀疑,”亲王平淡地回答,“所以……你来此想要什么?”
“你很直接,”艾德埃塔挑起眉毛,“你我之间存有误会,我不会轻易让出王位,也不会为了稳固权力滥杀,毕竟族群为数稀少。我需要你管理国家。”
“什么,为什么,”亲王把脸埋到手臂之间,“不是刚发生过……难以启齿的事吗?”
“你是我唯一的弟弟,见到你之后,我毫不怀疑血缘的亲近和真实。先前的事件让我见识了决断和力量。如果晚个一百年回来,结果未曾可知,可能都追不上你的影子。”
亲王垂下头,抬起手臂按向断尾的伤处。
“为什么不考虑父亲?”
“他老了,我让他休息,”艾德埃塔起身,停在弟弟身边,“尤瑞尔长大还要几十年。而你刚刚好。”
艾德埃塔握住弟弟的手,温柔而不失力度地移开。他掀起厚实的睡袍,抬手抚上未愈的伤口。稳定的魔力通过断面传入弟弟体内、加速愈合。亲近的魔力流使得年轻的亲王没有拒绝,只发出“嘶嘶”的呼痛声。
“你会获得应有之物,知识、地位、资产,一切,”等到伤口愈合、化为浅色的疤痕,艾德埃塔抬起手,为弟弟盖上睡袍,“你对未来有何打算,对国家、对我有何期望,我很乐意知晓。”
亲王把脸埋在双臂之中,疼痛的余韵缠绕着复杂的情绪在他体内盘旋。君主差点在海外异国取走他的性命,又将他从回家乡安顿。想到虚妄的生死和疼痛的现实即将全部交由君主处置,他的心中突然升起些许愉快和轻松。
“感谢君主的慈悲和厚爱,”亲王伏低身体,以恰当的音量回答,“我的未来取决于你的意志、你对国家的期望。”
“这个国家是我的也是你的,我们分享相同的血脉和未来,”艾德埃塔勾起弟弟的下巴,故作镇定的表情之下隐藏着他熟悉的微妙情感,“你会慢慢明白这一点。”
☆、第 70 章
这是在北方领地发生的事。
“下个冬天你回家来,”艾德埃塔命令道,“在家乡的火焰旁相见。”
他的弟弟、北境的公爵沉默不语。
“你有什么要辩解的?”艾德埃塔问。
“我在此修筑矿井和城防,提供劳作和存活的机会。北方的人类可以称之为从蛮荒走到了文明,我不明白你为何不满。”
“我给你的命令是学会和人类共存。你在战时只想着灭绝他们;在北境则变成了漠视。”
“你拉拢人类的目的不是对抗神灵?我已经为你解决了梦境神,”公爵攥紧拳头,鳞片因愤怒而抽动,“还管人类做什么?”
“神灵是另一个问题,你搞混了,”艾德埃塔指了指北方魔城的博物志,“想想战时,初期的物资足够、情势尚可,你为何损失甚重、自己累到濒死,却获得了那么个结果?要不是雷甘,恐怕会更糟。”
“我不想把权力下放给人类,雷甘是个意外。”
“是啊,是啊,直到今天你还这么想,”艾德埃塔拍了拍博物志,“所以我得纠正你。免得你被奔涌的文明抛弃。”
“我不想坐你的王位,也不管你去不去群星,”公爵竖起食指,“你坚持要留一个负责人管理国家,去问问你的子女,他们对王位可热衷得多。”
“你说的什么话,”艾德埃塔握住弟弟的手,把竖起的手指折回拳头之中,“我们已经见到生命和文明的下一阶段,再执著王位不免低级无趣。”
“这有什么用,”公爵松开拳头,“窥见高等存在又有什么意义?依然为世俗烦恼。”
“你的痛苦的根源在于抵触人类,你大可接受并支配他们。”
“这是另一个问题,如果接受人类,我们还是我们吗?”
“接受了人类,神灵还是神灵吗?”
“我不在意神灵,发现一个,消灭一个,他们迟早会死绝,”公爵垂下手,“我在意的是族群的未来。如果说文明是奔涌的河流,□□的变化无可避免,我们要如何成为我们?”
“自然是精神的独特性,”艾德埃塔没有松手,“你肯定又要说,‘精神是非物质的不可视概念,如果我们死去,如何证明?’”
“精神是非物质的不可视概念,如果我们死去,如何证明?”
“你看,”艾德埃塔的叹息在空旷的厅堂间回响。
“这概念不重要,我也不想理解。只是思考它的时候让我想到,如果你先于我思索这些问题,是否会感到孤独。”
“尽管有聪颖的人类作为首相和参谋,探索这些问题时我依然感到孤独。因为只有我是处于族群的立场来思索的,”艾德埃塔舒展双臂,抱住弟弟,“这孤独先于你的出生,缥缈又遥远。而现在你又让我想起那些久远的问题了。我们如何作为我们而存活,作为切实的物种来记载历史。我相信,如果我离开王位,国土必将改朝换代,我的嫔妃会被掠夺、子嗣被杀戮,被记载的历史马上会被篡改,你我将变成人类的君王存在于故事之中,而真实则掩藏于未知的虚无。我们虽窥见了难以言说的高等存在,却无法像那般生存。”
“别给我出难题,”公爵轻声说,“统治和探索都不能让我感到愉快,战争和劳作让我疲惫不堪。”
“我会再次带你到人类之中,看看快速更新的文明和毫无更改的人性,新鲜的更迭会让你的血液涌动起来。”
“也许我会任用他们,但最好的人类还是不如最弱的同族。”
“我知道,对于我想要的伟业而言,人类不可或缺,你也是。我想和你共享伟业的荣光。”
“如果你希望再次前往群星、驱使诸多富于权能的神灵的话,我想曼德刻里特会为你做到的。战后至今,我没再出什么成果,也许是跟不上文明的步伐了,北境的工程结束之后,给我个家乡的清闲岗位吧。”
“你会有一段假期,之后你继续统领国家的工程,”艾德埃塔说,话语间充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请求的是清闲的职位,”他的弟弟低声抗议。
“如果疲惫侵占了你的身心,就回到我身边休息、等待理智充盈。但不要随意做决定,以免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因为你的行动总是紧跟决策,”艾德埃塔提醒,“也许你没意识到,在这个国家之中,除了我,没有谁敢提醒你。但是不要停下,不要否定自己的力量,无论对错都继续下去。”
他的弟弟垂下头颅,像往常那般领受告诫。艾德埃塔又吻了弟弟三次,与黑衣的护卫离开厅堂,消失在茫茫白昼之中。
☆、第 71 章
卢卡的目光越过龙头,定格到面前的恶魔身上,登上东南大陆以来,这张脸他看得再熟悉不过了。帝王的面容出现在硬币、旗帜、内室的浮雕、骑士的盾牌上。除此之外,大陆帝王身上聚集了教科书般的恶魔特征:遮天蔽日的羽翼、优雅的双角、与弟弟相同的鳞片,更可怕的是流星雨般疯狂奔流的魔力气息。
卢卡到了旅途的终点。
“这就是东南大陆的皇帝艾德埃塔吗?”卢卡拍了拍龙头。
“你怎么在这里?你该在地面上!”奥林咆哮着甩开君主,冲向卢卡。
“达茹载我回来,说大人物出现了,”卢卡喜滋滋地搓了搓手,扬起手臂,“你好呀,海这边的皇帝。我叫卢卡,是坦珀图斯的王子。”
他说完这句话,奥林也登上了龙头。君主转过脸,饶有兴味地注视着他们。
“奥林,解释一下,”艾德埃塔说。
身边发出清脆的响声,卢卡感到脚下阵阵发抖,他已熟悉骨龙的飞行节奏,明白并不是因为失衡引起的。卢卡转向奥林,只见恶魔层叠的鳞片如寒毛般竖起,手中的因果之剑抖出无尽的幻影。
“三百年间,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没有军队,怎么可能战胜你。群星给了我机会,战后我将王子和雷甘送到迪兰,打造我想要的军队。如你所见,几十年过去,迪兰的猎人组成了针对族群、针对你的军队,”奥林展开双翼,无数法阵自身后浮起,“今天我要取回王位,三百年前它本是我的东西。”
“接受挑战,”艾德埃塔抬起手臂,不远处的魔剑脱鞘、飞入他手中,“别让我失望。”
“诶?”卢卡一把搂住奥林的长尾,“王位是我的呀。”
“别想王位了,今天不赢,你我都得死,”奥林强忍着恼怒,没有回头,“传令给雷甘,你们迎战翼骑兵,我对付君主。”
卢卡蹲下身,先以法术传话,再以龙骨和血为媒介,描绘法阵。
“我来帮你。”
“你想早点死?”奥林抽回尾巴。
“嘿呀,你都把我们说成是一伙的了,”卢卡抓住龙角,“契约能增强你的法术,临时的也行。”
没等奥林回应,艾德埃塔已经杀到面前,角度刁钻的一剑将奥林逼离龙头、迫使他进入黯淡的群云。
耳边传来自下而上的风声,卢卡望向地面,猎魔人疏散列队,以凝聚魔力的箭矢封住翼骑兵的行动范围,使他们远远离开君主和亲王的角斗场。翼骑兵在指挥官的命令下重新调整战术,五名翼骑兵掩护,其余八名朝地面降落。翼骑兵在空中是飞翔的移动炮台,落地则是冲锋的骑兵。如果与恶魔骑兵在地面交战,猎魔人势必陷入苦战。
第二轮箭雨扑了上来,击落了三名翼骑兵。卢卡也驱使巨龙钻入群云,眼前的异象令他睁大了眼睛:君主步步紧逼,铠甲和武器尽数熔解,奔腾的热气流勾勒出匀称优美的身体。亲王左支右绌,勉强招架住君主的攻势。考虑到君主用的是拳头,胜负只是时间问题。
“这是怎么回事……达茹你知道吗?”卢卡拍了拍龙角。
“我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你要是想施法,这是个好机会,”巨龙回答。
“嗯!”
卢卡稳住身形,按上早就画好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