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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甘停了一下,尽管知道恶魔比人类结实得多,但对着这么个梦幻般的小生物,还是下不去手。直到大副为他演示、止住哭声。
“她叫什么?”雷甘问。
“我没给她起名字。”
“你养了她几十年,没起名字?”
大副耐心为他讲解名字在法术中的效用和意义,对人类的情感而言,这做法着实无法理解。雷甘当场为小姑娘起名为康丝坦斯,带她离开迷雾般的祖登,前往迪兰。他在那里把她养大,把她像传家宝一样传给最得意的学生狄奥多尔,又因为他不是最好的继承人而后悔。法术和梦境交织,这些感情都变得模糊不清。
☆、第 108 章
雨水飘飞,奥林伫立在书房窗前,各种文书如同雪花般从他眼前飘过,迪兰大陆的地理和历史、对雷甘施展的秘术的后续开拓。奔流的大雨冲刷街道,魔偶阿卡悄无声息地进了门,在他身后留下包裹就退了出去。
“阿卡?”
奥林回过神,身后已空无一人。他转转手腕,包裹漂浮而来,油纸上顺时针的金环纹样闪闪发亮。魔偶不打扰主人的理由就显而易见了。渔村、家乡和现实的景象在此刻重合,抓挠着他的心灵。
奥林拿过包裹,放到书桌上,取出拆信刀慢慢拆开。油纸在他的裁切下变成平整的铺垫,信纸滑落,被奥林轻柔地接住,形状各异的药瓶如同山脉般浮现。
奥林打了个响指,不消片刻,魔偶阿卡出现在他面前。
“阿卡,这是谁送来的?”
“你一定很想听到,‘这是指挥官维玻送来的’,很遗憾,是法兰。”
“哦。”
奥林转过身,展露笑容,仿佛平民家老父亲收到小儿子来信那般,久远的回忆像鳞片上的录影一般清晰。
离开家乡、到北方成婚之前,奥林把魔偶法兰叫到身边。
“你将接替我,统领这个国家的工匠,”奥林说。
“您会怎么样,我的主人?您要到更高的地方去么?”
“我有我的去处,”奥林招了招手,魔偶靠到他身边,“君主没有偏见地任用一切,死的、活的,人类、还有你。你有机会展现能力,实现自己的意愿,如果你有意愿的话。”
毛绒绒的魔偶搓了搓手。
“啊,踌躇满志,法兰,”奥林拍了拍魔偶的肩,“不错,你会做得比人类好,甚至比我还好。长期经受工艺和劳作的熏陶,你有什么想法?”
“我希望您免于疲累,”魔偶说,“我不会感到疲累,可是您会。”
“此时还为我着想,真是令我欣慰,”奥林抱了抱魔偶,“作为工匠的一切,你早在经久的劳作和陪伴中学会了。我要交代给你关于君主的事情。”
奥林站了起来,不同于平时的漂浮,而是脚踏实地的站立。从各个庆典的来源、统筹到细节,尤其是君主的服装。因为恶魔的体格与人类不同,每个个体更是千差万别,皇家的仪表不容有失,需要谨慎制作。奥林准备了样板和材料的说明书籍,特别注明每次要丈量尺寸,因为间歇的劳累会让君主发福,通常也只是肚腹膨胀一点儿,旧衣服也可以穿的程度。但君主有君主的排场,他要求魔偶服从。
“与君主相处要注意什么啊?”魔偶问。
“君主既然任命你了,也能料想得到,生灵和魔偶的融合需要时间,你们会逐渐把握好尺度。他连人类都任用了,何况你呢,”奥林坐回工作椅上,“你是我的造物,是高于人类的,你一定会比人类做得更好。”
魔偶点点头,柔软的绒毛抖动着。
“那么,您要去哪呢,我的造物主?”
“安定下来之后,我会联系你的。”
“那岂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了……”
魔偶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绒毛被泪水结成一绺一绺。奥林忍着潮湿烘干绒毛,只是干了的绒毛马上又被泪水浸透,像是雨季的中间。
这番交谈之后,奥林在家乡逗留了几个月,将魔偶法兰介绍给其他贵族、确保魔偶的物质生产与他掌管时在同一水平。除去古早的恶魔贵族,没人在意亲王的消失。
法兰留下的回忆虽然温暖,信笺上的言语却渐渐打消了奥林的笑容。
“阿卡,”奥林合上信纸,“收拾我的东西,等卡拉斯回来,我们去渔村一趟。”
☆、第 109 章
卡拉斯迈进房门,晚餐弥漫出新鲜的气息。恶魔端坐在餐桌对面,身着深红色的礼服和金色的肩甲,原本角的位置伸出黄金打造、宝石镶嵌的替代品;椅子侧面挂着因果之剑,其中的能量所剩无几。只有华美餐具中的土豆提醒着他们,这是一身怎么样的行头。
“怎么突然穿成这样,”卡拉斯坐到桌前,“令人意外。”
“我曾经接受过教导,服装能规范个体的行为,有时我会忘记自己是谁,或者说不愿意想起自己是谁,借此提醒自己。”
“你今天的打扮庄重又危险,好像要去决断数万人的生死,”卡拉斯拿起叉子又放下。
“让你不喜欢吗?”恶魔问。
“倍感新奇,我从没亲眼见你穿礼服。话说回来,是为什么呢?”
“我有个不情之请。”
恶魔交叉双手,指间的戒指闪闪发光。
卡拉斯撑起下巴,端详着他的恶魔,想象他旧日发号施令的仪态。战争时期卡拉斯还是神灵,对恶魔疏于关注,错失了不少欣赏美姿的机会。这遗憾也许将在永恒中得到弥补。
“说啊,奥林,你要做什么去?”卡拉斯问。
“我的魔偶法兰送信来,艾德埃塔在筹备攻打迪兰。与其说是攻打,不如说是……到达。他的军队一旦过海,迪兰根本无法防御。他想在行军途中修建道路,一如他在几百年之前的所为。”
“道路?”
“跨海大桥和海底隧道。大陆和迪兰之间有些商贸岛屿,他会先修到那里。”
“嗯?你觉得那要多久呢?”
“以法兰的能力,第一个工程联通岛屿要半年,从岛屿到达迪兰,再一年。”
烛火的影子在银制的餐具上抖动着,刀叉和餐盘优雅地相碰。卡拉斯叉起土豆块,示意恶魔就餐。
“你想怎么办呢?”
“我要建一道防线,今晚请带我回到乡野的渔村,我要去唤醒其他魔偶,让他们动工。我和雷甘再找机会。”
听起来是可行的初步计划,卡拉斯吃下土豆。
“这件事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宫廷会发现你和雷甘的联系,你哥哥也会知道。你确定要对抗他吗?”
“我不想,此举确实有对抗他的风险,只要我不回去,任何举动都是如此。我会保护好你,别担心。”
“是我照顾你才对。”
卡拉斯舔了舔叉子,吃下残留在上面的土豆皮。毕竟土豆是掺杂了香料和盐,精细烤制的。
“给雷甘的术式是不可逆的,我怎么都要给他个交代。无非就是……”
“再次病倒,”卡拉斯说。
“疾病是可以预见的后果。”
“嗯。”
“你没什么要求吗?”恶魔突然问,“你已经选择生而为人,总该有所欲求。”
卡拉斯眨眨眼,他在漫长的岁月中习惯了观测者的角色。有那么一两回对文明进行了无耻的干涉,他也未曾钻研如何化身渺小、投身注定被其淹没的洪流中。
“什么欲求?”卡拉斯问。
“作为人的欲求,”恶魔楞了一下,“如何生活。”
“生活?”卡拉斯站起来,拿走恶魔面前的盘子,里面的土豆纹丝未动。
“现在,”恶魔指了指餐桌,“你愿意独自用餐还是位列宴席,甜咸食物的偏好,木质或金属餐具的倾向。人类的选择决定个体的性格,神灵的选择决定文明的方向。”
生灵的选择才会决定文明的方向,神灵只是旁观者。卡拉斯扬起眉毛,叉住土豆。
“这就是我的选择啊,和你用皇家餐具吃土豆,虽然土豆这东西,半个铜币能买一打,但是香脆可口,”卡拉斯举起土豆,向恶魔伸去,“美中不足的是,只有我吃了。”
恶魔苦笑着迎了上来,土豆经过尖锐恐怖的牙齿,消失不见。卡拉斯小心挪出叉子,放回桌上。烛火抖动,映出奇妙的油光。
“我不想再做无用功了,”恶魔动了动喉咙,“我什么都有了。没必要再……”
“啥都不缺,”兔子跳了出来。
“你要把这身衣服换掉吗?”卡拉斯问。
“我这就去换,”恶魔转过身,“但还是要去乡野,法兰说那里是隧道的出口,我担心是星落之地的魔力被检测到了。我要看看魔偶的状态,怎么说那也是一支军队。”
“好,我带你去。”
卡拉斯把土豆吃完的时候,恶魔也换上了贴身的朴素服装。卡拉斯擦擦嘴,转转手腕,传送门在他们面前打开。恶魔皱起眉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毕竟施法姿势是没有专利权的。
他们步入传送门,像步入寻常的门那般寻常。直到魔偶的歌声再次飘来,悬崖上矗立的城堡在星落之地落下影子,旧地的新女主人落下一瞥,就消失在高窗的帘幕之后。卡拉斯抬起手,将视线集中到悬崖的城堡上,那城堡看起来是玫瑰堡诸多建筑的一角,包含寝室的那部分。
“有人先于你激活了它们啊,”卡拉斯说,“你觉得是谁?”
“进去看看吧。”
恶魔指了指新落成的城堡,缓慢前行。卡拉斯握住恶魔的手。
“我不懂恶魔的语言,魔偶们唱的是什么?”
“一言难尽,”恶魔回答。
“……所以呢?”
恶魔停止前进,。
“大概是我前半生做过的事情,错误的,正确的,”
“你又愧疚了吗?”
“卡拉斯,”恶魔悬停在半空中,“你我的誓约是超过时空的约定,所以世俗的层面你不会在意吧?”
“我当然在意,今晚的土豆烤得有点焦,”卡拉斯竖起食指。
“别跟来。”
“那可不行,”卡拉斯笑着说,“否则怎么收场?”
“收场啊?你怎么料到要收场,”恶魔向前漂浮,以适当的节奏扯着卡拉斯前进。
“显而易见,这座城堡不可能凭空而起,此地的魔力浓度也不足以在短期孕育这种奇迹。只能是什么人拿了你的凭依,驱使魔偶制造这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真是过于奢华。”
见到恶魔有所认同,卡拉斯捏了捏手中的尾尖,继续说道:“那个物品,必须和你的物质部分有强烈的关联,你有什么线索吗?”
“我在幼时尾巴因伤折断过,哥哥把断尾放在家乡保存,”恶魔眺望悬崖上的城堡,“但他没理由在这里。”
“还有一件物品。”
“手记。我用鳞片做了外壳。但是那个……不该有这么强的力量。”
卡拉斯想起不久之前,那时他还是神灵。奥林写下手记的第一页,因表达的匮乏呼唤他、向他求教人类的语言,因某一词汇的缺乏而需要另一种语言的替代。事件的描述从暧昧到清晰再到不可言说,从干瘪到丰富又到神圣。经过神灵的干涉,《恶魔文书》就不再是奥林的私人手记,而是他倾注心血的新作,恶魔族群的史书之一。
“何以见得?”卡拉斯问。
“物质是能量的载体,你明白我的力量集中在身体何处。反正不在那上面。”
“是吗,但是你也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