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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说起?”
“从战争的起因开始吧,”神灵见恶魔并不生气,就抚摸他的脸颊。
“你是神灵……战争的起因你该更清楚……”
“战时你还是摄政王,我想了解恶魔的观点。”
“不是什么好事,我还不能回想……太多太纷乱的事由了。”
“坦珀图斯的都城有书库,你来到此地之前,我曾在那里见过你,”神灵调转话头,“除去繁重的使命,那些书里可有让你感到慰藉的?”
恶魔脸上的神色逐渐舒缓起来。出于族群的差异,人类的著作于他而言称不上慰藉,消遣倒有几分。他回忆些许,讲述了骑士和女骑士的故事。
“‘迷失的恶魔边境摆放着凡人的头颅’,”神灵背诵出扉页的章节。
“‘泣雨的诸王厅堂散落着无言的寡妇’,”恶魔眼中一亮。
故事以白描的手法讲述反抗坦珀图斯君主的骑士们的历程,角色们都没有光鲜的出身,也没有体面的结局。
“正是《迷雾骑士团》。虽以‘骑士’冠名,无非是流寇罢了。”
“你读了多久?”
神灵自然而然地挽住奥林的左侧皮翼,摩挲两根翼骨间的薄膜。
“起码有百来个夜晚了。本来不用这么久,”奥林展开皮翼,适度的抚摸舒缓了他的紧张,“这本书百年前就在流传,时至今日,还是经常被借阅。”
“你怎么看呢?”
“消遣读物罢了。”
“人类的喜好百年不变,不觉得有趣么,”神灵的手指擦过恶魔干裂的翼骨。
“唉,和你交谈至此,我突然想回家乡了,”奥林偏过目光,“有些难以舍弃的杂物……”
“拿到心爱的旧物之后,你有什么愿望?”
“为你完成劳作……那时我应该能胜任了。”
神灵把手指探入恶魔口中,指肚掠过尖锐的牙齿。鲜美的血液气息在奥林口中散开,冲淡了胸中升起的郁结。
“我还以为你的愿望会是统治或者爱情,”神灵注视着恶魔翻卷起伏的唇舌。
“那是苦差,”恶魔吸取些许血液,停了下来,“你履行与生俱来的职责时,不会感到痛苦么?”
神灵愣住了,他与生灵接触的时日尚短,难以言说“感觉”。
恶魔把神灵抱进怀中,亲吻他的嘴唇。由于体格的差别,那双横在脸前的角并没有构成阻碍。
“恶魔和人类的亲吻具有相同的意义么?”神灵问。
“我老了,没什么激情和体力,这就当和你亲热过了。”
神灵笑了笑,这具血肉之躯是神灵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其年龄和星球本身无异,衰老于他而言陌生又新奇。神灵卷起恶魔疲软的长尾,再把他抱起,恶魔有如鲮鲤般蜷起身体,随他摆弄。
“好啊,我也当和你亲热过了,”神灵如是说。
☆、第 16 章
《恶魔文书》中有这样的记载:
“东南大陆的君主艾德埃塔寻求族群的存续之法。在百年的尝试之中,曾恳求命运之神的眷顾。”
“艾德埃塔前往西方的命运殿堂祈祷,获得神谕。神谕有言,恶魔的命运需在人类灭亡之后方可展现。‘用□□说话?人死绝了吃什么’,艾德埃塔如是说,他杀死祭司、摧毁殿堂,班师回朝。”
“艾德埃塔回到玫瑰堡后,西方的恶魔族群被神灵屠戮殆尽。紧接着神灵杀到了北方,打到东南方的玫瑰堡时,战争也进入了尾声。”
“由此可见,命运之神是个糊涂蛋。艾德埃塔却对此深表理解,因为君主和神灵在意志上具有共同之处。”
“命运干得出来,她天性如此,”时空神如此评论,“你怎么看待这战争?”
“战争是常事,和谁打都是一样,结果也无非是伤亡和疲累,最后是遗忘,”奥林回答。
“你的家乡如何?”神灵摩挲奥林的脸颊。
“和北方比起来好些,”奥林亲吻神灵的手心,“命运神是什么性格,为何要先打到北方去?”
“不可捉摸的一位,”神灵解释道,“她的举止不可解释。”
“也许吧……”
“你还知晓更早的战争吗?”
恶魔舔了舔齿间的血肉,凭着记忆讲述周围国家的短暂战事。
“恶魔的战争呢,”神灵问。
“不太记得。”
“你在书籍中未曾见到其他的记载吗?”
“我的族群不记载。人类会记,不一定留得下来。”
神灵挥了挥手,在恶魔手上留下纸笔墨水,“你要是乐意,就展现恶魔的记载方式吧。”
奥林小心把文具放到地上,打开一页纸,画了起来。神灵坐在恶魔身边,拈起轻薄黯淡的皮翼,抚上流血的伤口。
“这伤口从何而来?”
“说来惭愧,不说了。”
神灵抚平皮翼上的新伤,注视着恶魔在纸上画满精细的图形。直线□□,曲线圆滑,笔迹随着墨水在纸张上的晕染形成平衡稳定的形状。
“你所绘为何物?”
“一半是我修建过的城池,”恶魔放下笔,“另一半尚未开工。”
“你用文字么?”神灵问。
“读得懂人类的文字。”
“可曾试过撰写?”
“那是君主和首相的职责。”
“你没有兴趣么?”
“谁会对职责有兴趣?”恶魔露出关怀幼崽的眼神,“……职责使你愉快么?”
“是吗……你如何用记载传达给其他同类?”
恶魔拿起另一页纸,继续描画起来。等他停笔,神灵探过头去。
“这表示什么?”
“送三十套鞍鞯到骑兵队去,”恶魔回答。
神灵在其他文明中见过类似的做法,倒是贴合生产的需要。他挑了一个文明,向恶魔解释文字的发展进程。
“你的意思是,曾经有个族群,记载的方式发展到了和人类相似的境地?”恶魔问。
“正是如此。”
“新奇。”
“咒语怎么办?”神灵问。
恶魔想了想,勾勒出了三个下巴和不同的嘴唇。
“这是浮游法术,”恶魔说。
“那如何表达感情?”神灵又问。
恶魔看了看他,在新的纸张上勾勒出神灵哭泣的图像。
“无意冒犯,只是表明我的方法,”恶魔放下纸笔。
“从未有人画过我的图像,”神灵拿起纸张。
“拿去吧,容我休息一会,我累了。”
“疲倦?不应该啊。你的伤口恢复如初,并非因为加速了肢体的修复,而是倒退回完好无损的时候。”
“……那伤口是捕鱼时留下的,”奥林小声说,“抓到那条鱼之前,还有半天在空中施法。在家乡,围猎都是交给青年来做,轮不上像我这么老的,故而我对此毫无经验,请不要嘲笑。”
神灵抱了抱奥林作为安慰,留下纸笔让他闲暇时记录往事,再把自己的法杖暂借给他,作为生活的助力。法杖蕴含时空起点的力量,奥林就不需要再在捕猎上耗费力气了。
一得空闲,奥林把他零散的记忆化为图像绘到纸上。无眠的白昼就没那么难熬了。神灵和他约定,在每个月圆之夜降临,收取恶魔文明的记录,因为记录过于零散,神灵会重新整理。
☆、第 17 章
时空神降临到这个星球纯属偶然,以人身现世时,他偶尔会思考自己,他的存在不是为了征服和统治,而是为了观测和记录。作为生灵、活着的东西,这存在只有伴随文明才有意义。如果时间足够长,到达了某处虚无,比如到星球消失的那一天,连文明也没有意义了。
神灵在各个时空中寄宿了数十亿年,从生命的开始到文明的结束,漫长的岁月本该削去他的情感和心绪,让他变成迟钝获无情的观察者、隐匿中的无名之物。而他获得了情感,他的降临是偶然,他的情感一样偶然。
就像人喜爱伴侣动物那样,时空神喜欢恶魔。无需劳作的时候,神灵向恶魔讲述他的过往,星球之上漂浮的气体、第一滴水、海洋、大陆块、高山、盆地、植物、鱼,诸多生物缓慢而奇妙的变化,人类的诞生,然后是其他神灵和恶魔,以及他所期许的未来,群星的归宿。漫长的时空在他的话语中一闪而过。
“你让我想起一位朋友,”一次谈话的间隙,恶魔说。
“朋友?”
“卡帕刻娜尔,我的一位……顾问,她喜欢古董和前尘往事,那些关乎群星起源的过往……咳,真希望她能见到你,如果她没有过早地死于操劳的话,唉,”奥林剖开新鲜的祭品,指了指祭台旁边的酒杯,酒液因祭品的挣扎而晃动,“总是没有合适的相遇,请吧。”
神灵拿起酒杯,恶魔切割祭品,以洁净的器皿献给神灵。仪式合乎礼法,星球的隐秘历史却微妙地变成了茶话会。
“神灵有朋友么?”恶魔问。
“有,很少。恶魔很少,神灵比恶魔更少。”
“怎样的朋友?”
“你绝对不会想知道,”神灵吃下祭品,“不如说说你的那位顾问是怎样的?”
奥林笑了笑,毫不掩藏笑容中的猜疑。
“卡帕刻娜尔很普通,从来没有造就什么成果,一直沉迷、全身心投入她的事业。我不敢也不能把她放到关键的职位上,不过,作为朋友,我喜欢她,专注的朋友会让我感到鼓舞,想到她是为了我而如此专注,那情谊就更加深厚了。”
“人类的女士可没什么事业,你的朋友乐业,是因为恶魔天生喜爱劳作吗?”
“没有谁乐于劳作,但是能怎么办呢,”奥林笑了笑,享用他的那一份祭品,“我们为数过少,又责任重大。”
“责任的约束力可没有这么大,它只是文明中短暂的掠影。”
“嗯,是吧。你为何说得这么沮丧?”
“我见过很多文明,文明本身甚至都是掠影,何况它的产物。”
“你会不会难过?你的劳作漫长、又没有谁理解它的意义。”
“在你看来是这样么?”神灵挑了挑眉毛。
“可能吧……尽管疲累,君主会赏识我的工作。你呢?有更高的神灵欣赏你么?”
“恐怕要比我的同类更少了,”神灵笑着说。
“也好吧,起码这项劳作上,你是唯一的权威,没有谁指责你的成果,”恶魔拿起酒杯,“我受够了被指指点点,‘放大防御塔的同时要缩小被攻击范围’、‘让黑色礼服变得五彩斑斓’。”
“这似乎并不困难,缩小塔楼的出射口、在礼服上加缀金银丝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恶魔饮下酒液,“那是实现别人的愿望。我一生都在实现别人的愿望,维持国家、维持国家、维持国家。”
“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休息,我累了,”恶魔放下杯子,“但这几乎不可能。独处的时候,生活不允许;回家乡的话,君主不允许。”
“如果你追求的‘休息’是死亡的话。”
“不劳作就是死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我们要赶在人类和神灵之前发现工艺和法术的技巧,否则——”
恶魔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
“和生存比起来,死亡总是更容易,”神灵拿过恶魔手中的杯子,为自己斟酒。
“所以我不明白,你把我留在此处是为了什么。”
“我渴求生命有如你渴求死亡。活着有活着的好处,”神灵说,“死了能做的事就很有限了。”
像所有看似可能变得伟大的情谊那样,话题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