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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曦便想起了周昶小时候的样子,只是想到周昶如今,下意识地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侄儿的发顶,温声问道:“你爹呢?”
周恪眨了眨眼睛:“爹爹出去吃酒了,说今天不回来……十叔叫我来请大伯父过去吃饭呢。”
周曦又叹了口气,轻声道:“你爹真是……”
话未说尽,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牵起侄儿的手:“不管他,吃饭去。”
第九十章
转眼过了新年,聂铉正式将长女漱玉公主许婚给容涵之的三子容敏。
次相往日回京谒阙,过了年节便要重回边镇,如今皇帝不仅半点没有要打发他走的意思,反而圣眷正隆百般信重,甚至结为姻亲,摆明了要重用的意思。
世家人人自危,周曦心中所想无人知道,面上倒仍旧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便是温氏女与容家大郎容政的消息传到相府,他也不过是笑了笑。
张宗谅其实是有三分怕这个内弟的。此番温子然的次女与容家的婚事他一向知情,暗地里也想过,他即墨张氏也曾执世家牛耳,就连周曦当年也屡屡受他父亲提拔,如果这次皇帝真的铁了心要动世家,何妨将周曦推出去,换温子然,或者是他张宗谅,来做这个世家之首?
那样操持军国大政,甚至可与皇帝分庭抗礼的权柄,没有人会不动心。
哪怕是退一步,遂了皇帝的意,叫容涵之做那首相,自己或是亲家温子然做次相也是好的。
但肖想归肖想,过年时候走亲访友,他自要与夫人一起带着嫡出儿女去丞相府。他与妻子不说举案齐眉,倒也相敬如宾,育有嫡出的一儿一女后便很少再同房,他惯好捏花惹草走马章台,妻子也从不说什么,只是管着家里。
他便也很少将外头的莺莺燕燕纳入家中。
世家联姻,也不过是这般罢了。
虽然人后淡漠,人前却也装得恩爱,其乐融融的模样。
周曦子息艰难,膝下如今只有一个庶出的女儿,但周昶周昱都已经有了儿女,家中孩子不算少,十分的热闹。
席间正到酒酣的时候,周曦戒酒有几年了,怎么也劝不动,当年分明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不知怎么现如今沾也不沾。他和周昶正起哄,听得这个内弟嗓音清雅温温柔柔地问了一句:“姐夫可知道允哥儿的小姨子如今也定亲了,许的是哪一家么?”
他看了眼爱子张允,认真地想了一会儿儿子的小姨子是哪个,待想通了,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酒醒了大半。
允哥儿的小姨子,不就是与容家长子定亲的温家二姐儿么?
骇然回望过去,看到周曦一双凤眼黑漆漆的,清冷得淡漠,也在看他。
妻子不明就里,插口道:“温家二小姐也说亲了么?是说得哪一家,以后连襟之间,也要走动走动的。”
周曦轻轻笑了声,看着自家姐姐,一字一句地道:“听说是……次相容涵之的长子。”
周氏娘子深宅妇人,一贯不谙政事,闻言讶然道:“容相的长子?那温二小姐嫁过去,岂不是要给漱玉公主做嫂嫂啦?”
周昶和周昱却都知道此事代表着什么,齐齐停了杯箸,一道看向自家姐夫。
有冷眼,有诧异。
而周曦的眼神淡漠得晦涩。
屋内炭火烧得暖融,酒酣耳热之际,张宗谅鬓角却蓦地出了冷汗。
却不愿就这么在内弟面前弱了气势,便咬了咬牙,强笑道:“啊,我也听说了,不知道那漱玉公主性子如何,倘若娇惯得很,容家上下可是要吃苦头了啊。”
周曦抿了抿唇,默然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而后轻轻推开了面前的碗盏,道:“小弟身体不适,且先退席了,六郎十郎,好好陪姐夫吃酒。”
第九十一章
过完了年假便是正旦大朝,周曦为首相,主司仪典,一通繁文缛节下来,皇帝方才召了重臣们到垂拱殿议事。
皇帝退到后殿去将礼服换作常服,再回来的时候群臣叩拜,聂铉摆了摆手道:“诸位免礼平身罢,大过年的,大家也都辛苦,朕只捡两件要紧的事说。”
第一件是蜀中有变,西南夷生事。
兵部尚书出列道这种小事让蜀州知州自己看着办便好了,西南夷那里生不出什么变乱;容涵之却道西南夷狼子野心,此番趁年节生事,怕是有备而来,据闻蜀州知州一贯昏聩无能,恐怕弹压不住。
那蜀州知州乃是刑部尚书的族弟,容涵之此言一出便得罪了人,刑部尚书站出来与他针锋相对地吵了一通,聂铉听得心烦,挥了挥手制止了两人的争论道:“先叫蜀州知州看着办,兵部派个主事过去监军,倘若弹压不住,再及时奏报便是。”
便算将此事揭过了。
喝了口茶缓了口气,又道:“张卿。”
张宗谅被点了名,出列应道:“臣在。”
聂铉满脸的饶有兴致端详着他,又一一看了看周曦容涵之和温子然,看得每个大臣心中都有些疑怪了,方才拿出一本奏疏来:“朕收到一份弹章,很有意思,张卿身为御史中丞,与朕为众卿们念一念可好?”
张宗谅愣了愣,第一反应便是,这是皇帝找人弹劾周曦的表章。
他偷眼觑了眼自家内弟,当朝首相一如既往的风姿挺秀好整以暇,从头到脚都半点叫人挑不出错来,捧着玉笏的双手拢在袖里,面上不见半点波澜。
倒是容涵之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张宗谅心里砰砰直跳,迟疑了一瞬,颔首应道:“臣遵旨。”
聂铉便将那弹章递给身边太监,太监双手捧了,下了玉阶,奉到张宗谅面前。
张宗谅恭恭敬敬地接了打开,脸色唰得白了。
他怔怔立着不出声,殿中臣子一时间都看着他,容涵之像是想明白了什么,嘴角一挑,几乎要笑出声来。
周曦眼角余光看见了,抿了抿唇,疑惑地看了容涵之一眼。
容涵之越发觉得乐得不行,几乎要笑出声来。
便听皇帝悠悠地道:“张卿怎么不念?”
张宗谅扑通一下跪倒了,伏在地上颤声道:“臣、臣……”
聂铉居高临下地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张卿不念,朕给你们念念吧。头一句是什么来着的?臣林锦荣顿首再拜,乞以十九条大罪革诛御史中丞张宗谅……张卿,朕可记错了么?”
周曦悚然一惊,温子然更是下意识地打了个冷战,两人齐齐望向龙椅上端坐着的皇帝。
容涵之却是低了头,肩胛微颤,忍笑忍得十分辛苦的模样。
皇帝这一手实在是有些太损了,倒是很合他的胃口。
而伏在地上的张宗谅已是怦怦地猛磕了两个头,嘶声道:“陛下明鉴,臣、臣冤枉啊!”
聂铉微微笑着看向周曦,又看了看温子然,这才缓缓地道:“只是弹劾,尚未定谳,朕也没说要发落,张卿这是做什么,且平身来。”
第九十二章
皇帝说是没有定谳论罪,但在重臣云集的朝会上拿出这样一份弹章来要他当众宣读,摆明了就是要整治他的意思。
周曦抿着唇想,自家这个姐夫虽然一贯不成器,近来更因为皇帝对容涵之的宠幸眷顾,生出了许多不安分的心思,几乎隐隐要与他翻脸。
但是台谏总于御史中丞,世家在朝中的喉舌全掌握在张宗谅手中,倘若真的叫皇帝将张宗谅端了,届时行事便会有诸多不便。
心思沉重,脚步也比往常慢些,他本就是最后一个退出垂拱殿的,早前出去的臣子已经散了大半,容涵之被皇帝留,本以为外头不会有人了,不成想没走几步就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周曦讶然抬头,看到张宗谅一张惨白的脸。
周曦素有洁癖,不喜被人碰触,有些不悦地想挣出手来,张宗谅却用两手紧紧抓着他的手,恨不能涕泪俱下,哀哀地求道:“伯阳,怎么办,陛下要拿我开刀,你可千万不能、不能坐视不理啊!”
周曦看着他恳切的眼神,几乎要气得笑出来了。
这可真是……可真是……
但面上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煦,微笑着道:“姐夫这是说什么话,陛下不也说了么,言官风闻奏事,又不是定谳了,未必就会问罪。且松开手,有话好好说。”
张宗谅盯着那双黑漆漆晦涩不可测度的标致凤眼,手上抓得更紧了些,一字一句道:“对啊,我是你姐夫,伯阳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周曦抿了抿唇。
这简直是要挟了。
却也只是摇头笑道:“是啊,都是一家人,说甚么见外的话。”
这才终于将手腕抽了出来,白皙的皮肉上已是被攥红了一圈,分明的五指印子。
周曦有些厌恶地想,待到回了政事堂,还是要先叫人打水来洗一洗手。
皇帝好像也确实只是敲打一下,一连好几日都没有动静,转眼过去十日,恰逢周曦休沐,难得放松了些,用过午饭恰有暇,正在考校侄儿周恪的功课,忽然听管家禀告说,大娘子带着甥少爷来了,求见相爷。
相府上被称呼为大娘子的只有他已经出嫁的长姊周晼,甥少爷自然就是张宗谅的嫡子张允。周曦自知长姊性子淡漠,往日便是来,也是往后宅去,与陈小莲等女眷们说话,却不知为何会带着儿子要来寻自己。
心下微动,已是觉出不好来。
果然待见了面,阿姊一把便握住了他的手,哀声道:“阿曦,宫里传出消息说,你姐夫被大理寺的差役锁拿走了,你快想想办法!”
周曦闻言却是怔然,定了定神才反问道:“是用什么罪名锁拿的?”
周晼一愣,张允忙道:“舅舅容禀——都是构陷!父亲虽然贪花好色一些,但走马章台也不过是有失官体,强抢民女是绝计没有的事情!”
周曦看向这个已经十分挺拔的外甥,目光深邃,岳峙渊渟,一字一句地问:“你父亲当真没做过?”
张允忙道:“当真没有的事!”
周晼也道:“是啊,你姐夫虽然不成器了些,这样的事却也是不会做的,怎么也是御史中丞,哪里会——”
周曦轻声打断了她:“公然狎妓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是御史中丞?既然没有做过,倒也不必急着去做什么,定谳无罪,自然会放出来的。”
张允已是十三岁的年纪,家中朝中的事业已与闻,闻言竟是扑通一声跪下了:“甥儿知道爹爹做的事混账透顶,对不起舅舅,只是爹爹哪里受得了那大理寺狱,大理寺卿更是与爹爹有宿怨的,还不知要怎么落井下石……只求舅舅看在娘亲面上,想想办法罢!”
周曦仍旧是抿唇。
皇帝的谋划未定,他有些不敢轻举妄动,此番皇帝动的是他姐夫,太过针对,想必世家这边真的要有人跳起来了。
头疼地额角直跳的时候,周晼竟也跪下了,哀哀看着他:“阿曦,当姐姐求你了,允哥儿和云姐儿都已经定了亲,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你是想让你的外甥和外甥女和你苦命的姐姐一样,被人退婚不成!”
已是潸然泪下。
周曦心中一阵刺痛,忙将周晼扶起来,温声道:“阿姊这是做什么,万万不可……你且歇一歇,我这就进宫。”
第九十三章
好像是戴氏刚退婚的时候。
阿姊那时候也不过是二八韶华的女郎,尚未从父母双亡的打击中反应过来,又遭到这般的惊变羞辱,日日以泪洗面。
周曦在旁边看着,全无办法,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