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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听自家长兄问:“十郎方才原想与我说什么的?”
周昱看了他一眼,迟疑道:“些许浅见罢了。”
周曦端起茶盏,道:“说来听听。”
周昱斟酌了一下字句,道:“容相为政地方,领军三边,皆有斐然之绩,兄长……或不能及。但论起总掌大政,文名才气,兄长绝对是不输任何人的。小弟觉得……兄长,比容相,更适合做东宫之师才是!”
周曦蓦地抬眼,深深地盯着自家幼弟,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俊秀的年轻人了似得。
周昱被长兄看得心慌,小声唤他:“兄长,怎么了?”
周曦慢慢地搁下茶盏,问:“这话是十郎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教你说的?据实说。”
“自然是小弟的肺腑之言,不知兄长何出此问?”
“果真不成有人与你说过这样的话么?”
周昱怔了怔,反问道:“兄长觉得,谁会与小弟说这样的话?”
周曦抿了抿唇,伸出一只手来,屈起一指:“与我周氏交好的世家里,不少子弟当都会与你说这样的话。”
顿了顿,又屈起一根指头来:“当今圣上,或许也会要你带这样的话与为兄听的。”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周昱愣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陛下说兄长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小弟心服口服。”
周曦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调笑道:“为兄是何等样人,你不知道么,还要外人说与你听。”
周昱苦笑了一下:“高山仰止,不敢轻瞻。”
周曦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十郎既然会与我提,想来是觉得此议不错罢?陛下是如何与你说的?”
周昱摇了摇头:“陛下未与小弟细说。小弟想得是,兄长为相十载,权势滔天,树敌也是无数。兰陵周氏本就树大招风,兄长在风口浪尖上支撑家族这些年,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小弟虽然不才,如今也已仕进,兄长何妨便去做那东宫之师,也好稍稍将养。这两年兄长的身体……小弟委实忧心得很。”
周曦心头一暖,眉目也柔和了几分,却是摇头:“十郎有这份心,为兄很高兴,只是你到底涉世未深,许多计较尚不分明,为兄……这东宫师,为兄做不得的。”
周昱也不恼,点了点头说:“兄长的计较总是好的,既然如此,小弟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只是世家那里,当真会坐视容相为太子之师不成?”
周曦笑了笑,道:“为兄认识他容广川这许多年,自忖也能料到他三分心思,此事你且看着,纵使圣明天子烛照万里,也不是事事都能顺心如意的。”
周昱琢磨着自家长兄话里的意思,奇道:“莫非容相另有打算不成?读书仕进的士人,当真会有不愿做东宫之师的么?”
周曦只是摇头:“容广川的心思向来不可以常理揣度的。以后倘若有机会与他共事,你自会知道的。”
顿了顿,抬手揉了揉额角:“十郎今日从宫中回来,想也该累了,且先去歇下吧?”
周昱看出长兄精力不济,十分关切地道:“兄长还是要仔细身体,小弟先告退了。”
周曦略微颔首,目送幼弟出了书房。
这才用力地揉了揉眉心。
皇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会向十郎漏这个口风,多半也是有这个意思。
他笃定皇帝欲以容涵之为东宫师且心意甚坚,但皇帝也未必就愿意真的和世家彻底。东宫之师按官制,可有太傅太师太保三人并领,便是叫容涵之做了太子太师,皇帝也未必会吝啬一个太子太傅或者太子太保给自己罢。
只是皇帝心思莫测,又一贯忌惮他手中权柄,恐怕若是真的接了这个东宫之师的位置,怕是要答应些别个什么条件才能叫皇帝满意了。
揉着眉心的手指无意识地用力了些,周曦虽已料定了皇帝会要处置温子然,但具体的章程仍旧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妻兄陈枫倒是已经几次三番地提起想要找几个御史以此事由弹劾温子然,只是被他一手压着,未能成行。
脑仁里的抽痛愈演愈烈,周曦抿了抿唇想,果然还是该叫太医再来看看才好。
第一百六十七章
聂铉坐在御案后,低头看着手中奏疏,并未抬头,只淡淡道:“温卿来了。”
温子然微微怔忪,随即行礼如仪,看着皇帝把人屏退了也没有放松下来的意思,仍旧与皇帝说着西南的军饷:“关中钱粮已经尽数运抵荆湖,容相那里臣也去信说明。容相一贯通情达理,自是体谅。现在往西南的军饷也已经调措得当,再过十日也应能运抵前线了,不致于延误军情。”
聂铉点了点头:“西南的军饷和荆湖的春汛赶在一遭,辛苦温卿了。”
眼神还是没有离开手中的奏疏。
温子然心里陡然有些不安起来,只低着头温声道:“都是臣当做的,不敢言辛苦。”
聂铉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奏疏合上,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道:“荆州通判已经将此次的损失死伤都报了上来了。”
荆湖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哪怕聂铉放过了温子然,他的妻弟荆州知州柳扬自然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与一干荆州的主事官员一道正在大理寺待罪。
如今荆州日常事务便由通判暂代,这样危急关头,皇帝却不曾松口说要任命个新知州。
荆湖丰饶,虽说常有水患,但年年兴修水利,少有泛滥成灾的时候,一任荆州知州下来,只要没有大过错,回京后多半能顺风顺水进六部,前途无量的。
如今荆州知州空悬而不能久,世家各族都在使劲儿,甚至据说周曦也考虑过叫幼弟出知荆州,只是周昱年轻,资历浅薄,实在是不能胜任,方才作罢的。
温子然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却只是恭恭敬敬地袖手等着皇帝发话。
吏部尚书秦轩被皇帝简拔后没多久就向世家投诚,很是落了皇帝的面子,一贯不受重用,温子然思量着皇帝莫非是要与他说说荆州知州的人选不成么?
思绪还没转弯,皇帝抬手将奏疏扔到了他脚边。
“自己看看吧,看看这些都是谁做的孽。”
温子然一下子就怔住了。
奏疏就落在他脚边,散开来,朝上翻着,未及弯腰拾起,就能看到上面报上的死伤。
死于洪水的有,死于疫疾的有,但更多是因为州府没有足够的粮食赈济,生生冻饿而死的。
倘若当初温子然不为妻弟瞒下此事,有何至于有这么多生民死于灾后的饥寒?荆州一应主官自然是责无旁贷,可这也是他温善之欠下的孽债。
温子然怔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弯下腰去,俯身去捡那奏疏,指尖微微颤着,脑子里也是一片混乱,全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这样惨痛的后果,如何应对……这样叫他陌生的皇帝。
聂铉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你的过错料你也是知道的。温卿听旨罢,诏书朕已经拟好了。户部尚书温子然,监察不利,玩忽职守,至此大过。致使荆州生民,流离饥馑,责令温子然出知荆州,即日成行,钦此。”
啪嗒一声,却是温子然方才拾起的那本奏疏重又落回了地上。
温子然不曾去捡,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皇帝,嘴唇颤着,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聂铉并不意外,又叹了口气,说:“你自己做的孽,需得你自己去收拾。”
第一百六十八章
温子然看了皇帝一会儿,震惊难过甚至于愤怒一一浮现又压下,末了重又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聂铉静静地看着他微微发颤的肩膀和试图去捡起那本奏疏,却因为颤抖而几次三番拾不起来的手指。
却未接旨。
皇帝抿了抿唇,徐徐地道:“朕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有担当,可堪重用的经世之才。”
这一句话,倘若由皇帝说来与新科状元听,便是饱含着无限期许,要历练重用的意思。
他知道温子然一贯是最聪敏圆滑识时务的,不会听不懂。
温子然不但没有接口,末了,竟还轻轻地笑了一声。
聂铉被他笑得一愣,温子然实在是捡不起那本奏疏,索性也不捡了,踉跄地退了两步,慢慢地抬起身来,道:“恕臣斗胆,陛下这处置……是何时定下的?”
聂铉下意识地抬了抬眉毛,温子然艰难地站直了身子,满眼凄然,却出乎聂铉意料的没有落下泪来,只是自嘲地笑着,道:“怕是很久之前便定下了罢,是也不是?”
聂铉从没想过温子然会是这样的反应,迟疑只是刹那间的事,很快便端起了帝王威严,沉声斥道:“温卿逾矩了。”
温子然看到皇帝的冷脸,下意识地抿了抿唇,垂下了头。
便又看到了脚边的奏疏上白纸黑字历历在目,眼前好像是饿殍遍地的荆州,耳里响起得却是床笫间那些温存得叫人脸红耳热的絮絮软语。
五内如焚。
他一贯怯懦,自幼被嫡母和嫡出的兄弟磋磨惯了,最会做小伏低,低头服软,稍稍受点委屈经些疼痛,便会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却是平生第一次,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怯懦得不敢去看皇帝威严自蕴的脸,却又难得倔强地不想就此认下,于是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聂铉语气更冷:“温卿当领旨谢恩。”
温子然越发想笑了,却实在是笑不出来。
皇帝给一个臣子恩典,信重,甚至维护得不愿意在众人之前宣布他应得的处置,这诚然应当是可喜的事情。
可他以为他和这个叫做聂铉的年轻人,不止是君臣而已的。
他还是怎么都没法接受,在百般温存互诉情衷之后,对方却又拿出这样一幅君王对臣下的公事公办的模样来。
既然如此,那些婉转温存又是何必?既然终究不过是要摆出这副一国之君盛气凌人的样子来,终究不过从头到尾都是盛气凌人的一国之君,不论想要做什么,他温子然不过一个区区臣子,莫非还会不从么?
只是仍然不甘心。
温子然抬起头来,轻声问:“倘若……臣不愿接旨呢?”
聂铉先是一怔,旋即怒上眉山。
他两世为帝,一贯强势,即便是桀骜高傲一如周曦那样的臣子,也绝然不能容其冒犯自己身为天子的威严,对温子然和颜悦色,也不过是因为他的温卿最是柔顺乖巧的性子,不愿坏了和气,孰料会听到这样不知好歹的话。
皇帝眯起了眼,语气森然:“是朕一贯和颜悦色,把你惯坏了不成?哪里学来的恃宠而骄!”
温子然看着皇帝勃然的怒气,眨了眨眼睛。
一滴眼泪随着眼睫的扇动吧嗒落了下来,他却又笑了,低下脖颈,万分恭顺地说:“不。臣温子然……领旨谢恩。”
第一百六十九章
聂琪白皙的指尖上修剪得圆润漂亮的指甲轻巧地伸进松子上头的裂隙里,稍一用力,咔吧一下,白皙的松子仁就落在了他手心里。
水红的舌尖在掌心轻巧地一卷,而后两眼便惬意地眯了眯。
聂铉就这么坐在那里看着他的小皇叔歪在榻上吃松子。
咔吧,咔吧,咔吧。
聂铉抬手捏了捏额角,有那么点一瞬间的迷茫,几乎要以为自己好不用意整理好了政务抽空到郕王府来,真个是为了看他的小皇叔剥松子吃。
忍不住有些迟疑地想:松子有这么好吃么?
聂琪吃完手里的松子,终于拨冗抬眼看了一眼皇帝,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