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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谢皇上厚待。”宁王只是应了这一句,不必多问,他都知道。
“天色也不早了,王爷就在流云阁歇下吧。”阮容起道。
“有劳大将军。”
阮容起便唤了两个小厮,嘱咐着好生照顾宁王。
宁王起身,对苏萧离又叩谢了一通,这才乖乖地跟着两个小厮上楼去了,一路上听话得像一条狗。
阮容起勾了嘴角朝苏萧离笑了笑,打开了流云阁的门。
已是华灯初上,门庭楼阁在掩映在一片人声喧闹之中。
“出去走走罢。”苏萧离起身,走到他身边说道。
喧闹的街上,只要你细心留意就会发现,有些人的神情和普通老百姓并不一样。他们的目光会黏着你,带着狡黠。
阮容起已经习惯了,他觉得宁王其实一个随从都不必带。
阮容起抱着胳膊和苏萧离慢慢走在街上,穿梭在往来的人群中。因这两个男子气质极为不同,时常还会有人或指指点点,或回头相望,甚至有一个妙龄的姑娘塞了一个桃子在苏萧离的怀里。
“你觉得你这叔父怎么样?”阮容起忽然问道。
“他会杀我。”苏萧离抛接着手中的桃子,平静地说道。
“嗯。”阮容起表示同意。
“那怎么办?”苏萧离对阮容起这反应有些不满,抓了桃子把手收到身后,侧着身子问道。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看到你死。”阮容起微微转了下巴说道。
“这算个什么办法,干脆我明天下个旨,把这皇位让给他好了。”苏萧离气道。
“你以为,你这么做就不用死了吗?”阮容起声音冷冷的,听得苏萧离后背有些发凉。
“我问你,你那汤羹还一直喝着呢吗?”阮容起转了话题问道。
苏萧离点头:“没断过,这你知道。”
“不必再喝了。”
苏萧离听了这句话愣了楞,问道:“为什么?”
“你的脑子长好了,应该不用再补了。”阮容起说道,他认为如今他那个弟弟已经转了性子,那羹的威胁也就不在了,可是他不知道,停掉那羹才是威胁。
“你才要长脑子。”苏萧离嘀咕道。
阮容起回头笑笑,伸手拽过路边一个面具摊上一副青面獠牙的面具扣在了苏萧离的脸上,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道:“好看得很。”
苏萧离隔着面具瞪他,从面具摊上扯下一个狐狸面具,扣到阮容起的脸上说道:“这个特别适合你。”
“好,那我就一直带着。”阮容起说着,却忽然瞥见苏萧离身后一个看似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裹着黑衣,疾行匆匆,阮容起一时想不起来是谁,目光便不觉冷冽起来。还好有面具挡着,他的这幅神情苏萧离并没有在意。
“老狐狸,看什么呢你。”苏萧离付过面具前之后发现阮容起在发呆便问道。
“我看旁边那姑娘看你看得出神。”阮容起回了神说道,“下回出来你就带着这个面具吧,免得到处沾花惹草。”
苏萧离听着这番话笑了,摘下面具拿出手上的桃子狠狠咬了一口。
“真甜。”
宁王开着屋子里的窗子,几乎是一夜未眠,隔不了多大一会儿就会有一只松鼠爬到窗框上。
眼线就像是蜘蛛网一样遍布在皇城内部,好不容易看见主子来了,自然要好好地汇报一番,绝大多数书信都让宁王就着烛火烧掉了,唯一留下了一张皇城的地图,这地图细致,连一个小小的普通百姓宅院都有明确的勘察标注。
宁王把这张地图看了几遍之后,贴身放好,眼看就要日出了这才合了窗子睡去。
住在他隔壁的那顺风耳小厮此刻终于长长地熟了一口气,想着谢天谢地这王爷可算是睡去了,他这晚上不知道数了多少只松鼠,多少封信了,也很好奇宁王最后没烧掉的那封到底是什么。
第二日清早,宁王便来到宫中向皇上请安,是请安,也是辞行。
“宁王何不多待几日。”苏萧离问道。
“皇城繁华锦绣,不是微臣可以享受的,况且边疆还有很多的要务待处理。”宁王道。
苏萧离点头,半晌又问道:“你想不想,看看你的外孙?”
宁王的手微微抖了一下,刚刚张嘴要说什么,苏萧离却道:“不给你看。”
宁王的手又握成了拳。
“纪公公,好生送一送宁王爷。”苏萧离唤道。
“谢皇上。”
皇城外,清灵寺。宁王遣退了两个随从,独身一人跨入了清灵寺。
这寺坐落在远郊,寺内清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偶有悠远的钟声传来,空灵飘渺,使人仿佛置身在蓬莱瑶台。
“施主可是江南宁王爷?”寺内的一个小和尚仰着头向宁王问道。
“我是。”
“有位施主说,若是您来了,就让我带您去后山见一位故人。”小和尚说道。
“见故人。”宁王苦笑着重复了一下这三个字,“好。”
“施主随我来。”
清灵寺后山种满了竹子,风一吹过,竹叶相碰沙沙作响,那小和尚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只留着宁王对着一块石碑发呆。
石碑上刻着两个字,只有两个字:苏陌。
宁王站在碑前抚摸着碑上的这两个字,又仔细地回想着,他发现自己连这个女儿长得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
算了,不想了,逝者如斯,活着的人还得活着。
宁王真就什么都没再想,吹着这山间的微风,听着这林间的树叶交响,直到傍晚,日头西斜,天边的云朵血一般红,火一般烈。
苏萧离,你本是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无论是你还是阮家,都不应该再存活下去。宁王一边看着绚烂的夕阳一边这样想着,心境与景色,很不相称。
☆、第三十六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些许日子下来,阮容且基本上摸清了自己体内这千针的活动规律,每九日,这虫便要吞噬一次血肉,每次吞噬当真如千万根针扎一般。
每到这个时候,阮容且都会借着引子把江茴支出去,自己躲在屋子里疼得打哆嗦去。盛夏时节,疼得流了一身的汗。
有那么两次阮容且实在疼得忍不住便昏了过去,直到醒来时发现江茴正皱着眉头盯着他。
“你回来啦。”阮容且故意打着哈欠说道。身上还没有恢复力气,他只能略微歪着头看着江茴。
“九天,每隔九天你就要我出一次远门。”江茴冷着脸说道。
“是吗?你怎么算日子还算得这么清楚呢?”阮容且装傻。
江茴把脸凑近,一只手在阮容且的身上摸着,先是轻轻抚过,到后来倒是越来越用力,改为按压。
阮容且这疼痛还没完全散去,被江茴这一压便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了一声。头顶立刻涌现了细密的汗珠。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江茴怒视阮容且的眼睛。
“没有。”阮容且嘴硬这事儿,一定是江茴传染的。
“是不是那个蛊虫?它到底是干什么的?”江茴几乎吼了起来。
阮容且咽了一下口水,道:“别别,你别生气,这虫又不会要了性命。”
“好玩儿是吗,疼得很爽是吗?你这受虐的命!”江茴还是平静不下来。
阮容且凝视着他的这幅样子倒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道:“是,我就是一受虐的命,还不是因为你给的不够,若是给够了,我至于这样吗。”
“你”江茴气急,在阮容且的大腿内侧狠狠地掐了一下。
阮容且吃痛,微微弓起了身子颤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
江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下手有些过重了,脸色有些愧疚地给他揉着自己刚才掐过的那个地方,又腾出另一只手来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
“你既然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我知道你自有你的道理。”江茴软了语气说道,“不过下回你再发作,必须让我陪在你身边。”
阮容且看着眼前这人眼神里透出的担忧,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到时候可别嫌我的脸扭曲得难看啊。”
江茴撅了嘴,心里隐隐作痛,很想把阮容且揉碎了装进自己的心窝窝里,却还是嘴硬着说道:“本来也不好看。”
阮容且听了这话才开始有点力气,拽过江茴的衣领,立了眼睛问道:“好不好看?”
“不!”江茴大声回答。
“那你的手别动!”阮容且也同样大声。
“不!”江茴答。一只手不老实,在阮容且的两腿中间揉着揉着就跑偏了方向。
阮容且此刻笑得像狐狸一般媚,半开玩笑地细着嗓音说道说道:“江公子,我这身下使不上力气,你可否抱着奴家来啊?”
这语气听得江茴差点没吐出来,但还是二话不说地把阮容且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问道:“这样?”
阮容且被天旋地转地猛然抱起有点不适应,眼前黑了一下道:“有点晕。”
“那你下去躺着。”江茴道。
阮容且不干,分开两条腿缠住了江茴的腰,又把两只胳膊缠到了江茴的脖子上,活像一条无赖蛇。
江茴浅浅笑了笑,轻轻地拍着阮容且的后背,无限温存。
阮容且把头搁在江茴的肩膀上,使劲嗅着他身上的那股阳光的味道,很想就这样待一辈子,不,直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俩人儿和一起变成一块石头都成,就是不想分开。
所以俩人就这么抱着啊抱着,直到江茴轻轻说了句:“腿麻了。”
阮容且乐了,他笑江茴傻,翻身坐到了床榻上,不过这笑声还没落下,他的肚子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饿了。”阮容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家里有鱼,你想吃清蒸的还是红烧的?”江茴笑问道。
阮容且凝眉,听到“家里”两个字,他的心抖了一下,把头从江茴的颈窝里抬了其起来,正色着脸盯着江茴。
“江茴,咱们的家到底在哪?”
这一句话,问得江茴有些迷茫,问道:“什么意思?”
阮容且叹了一口气,道:“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年过完就离开皇城了吗?然后呢,去哪儿呢?”
江茴和顺了眉眼,抓过阮容且的手在掌心缓缓揉着,侧着头想了一会儿道:“你跟着我走吧,去我自小长大的那座山,我和师傅住的房子如今还在,院子虽然小,但是足够咱们两个住了。主要是风景秀丽,我带你看遍春夏秋冬可好?”
阮容且听着江茴说这一席话后,眼睛笑得像柳叶儿一样弯,用不着说别的字了,只答了一句:“好。”
“嗯,所以清蒸还是红烧?”江茴问道。
“红烧,多放些香料入味。”阮容且的口水快淌了满地了。
“好好好,你把舌头缩回去。”江茴看着阮容且这幅模样哭笑不得,起身去厨房忙活去了。
阮容且看着江茴去给他做鱼的背影,觉得自己这辈子其实不必再求什么了。
他给自己斟了一盏茶,幻想着和江茴之后的日子。
或许春日会有漫山的桃花灼灼,或许秋日会有满园的瓜果飘香,或许粗布衣衫清粥小菜,或许两人望着晴空白云,相视一笑,心下了然。
心上装着这样一个人,哪里不是家呢?
不过是,
此心安处。
☆、第三十七章 血香墨香
苏永思那娃娃跟他那闷闷的父亲一样,虽然已经会说不少话了,却极少言语,偶尔冲着苏萧离哼唧两声,不是渴了就是饿了。
这一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