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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开门的声音,郁子珩回过头来,“起了?”
阙祤在他眼里看到了血丝,不多,却足够让这人看起来憔悴不少,“一夜没睡?”
“睡不着。”郁子珩掂了下手上的杂粮,朝他那边递了递,“要不要试一下?小家伙们挺可爱的。”
阙祤摆了下手,看他继续喂了会儿鸟,道:“要不……我们去看看顾门主他们起了没吧?”
郁子珩稍显意外地看他,听出了他的意思,其实是想说那两个人起了就可以早点去看那兰花,也省得自己一直在这里心神不宁地等了。他对自己也并非毫无关心,郁子珩振作了些,觉得就算一大堆坏事找上了自己,有这一件好事,就什么都值了。
“也好,去看看。”他把手上的杂粮一下都洒在了地上,笑容比昨晚明朗了不少。
他二人才出了居住的小院,便见方管家走过来,说他们家少爷有请。
郁子珩和阙祤跟着方管家到了主人家的院子。
院子里边有一张两臂多长的方形石桌,上头摆了各种各样的点心,还有冒着热气的粥和包子,以及几道淡雅的小菜。
苏桥坐在石桌后头,看到他们进来,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了,无精打采地道:“我没什么胃口,你们吃吧,吃完了我带你们去看那兰花。”
“顾门主呢?”郁子珩问,“你脸色看着怎么也不大好?”
苏桥吸了两下鼻子,道:“他这伤有点折磨人,好好睡到寅时,不知怎么就突然不舒服了起来。我陪着他折腾了大半宿,他这会儿才睡了。”
要是以前,听他这么说郁子珩一定不会往旁处想,但这会儿却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昨夜里没说出口的邀请来,很想问苏桥一句,他半夜里不舒服,你是怎么知道的?以顾文晖的性子,这种事应该不会特地告诉别人才是,除非……
郁子珩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离题了,掩饰地低咳了一声,心想等顾文晖好点了,应该向他讨教讨教经验。
苏桥既然说了不吃,阙祤想着郁子珩心里一直揣着这事连觉都没睡,应该也没心思吃,便道:“那就先过去看看吧,回来再吃。”
这一来一去再对着兰花琢磨上一阵,只怕半个时辰都不一定够用,郁子珩知道阙祤有时不时胃痛的毛病,舍不得他受罪,拉着他在桌边上坐了下来,“一宿我都等了,哪还差这一会儿?不急,吃饱了再去。”
苏桥表示同意,“吃吧,不然等你看了那东西之后,恐怕就什么也不想吃了。”
两人都有些好奇,不过谁都没问,反正很快就能亲眼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苏桥无所事事地等着他们两个的时候,被阙祤好说歹说地劝了,也吃了两三块小点心,却是半点滋味都没品出来。
郁子珩知道他心思不在这上头,见阙祤听话地喝完了自己给他盛的粥,也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了,便道:“行了小子,你快带路吧,然后早早放了你,让你去陪你师兄。”
苏桥果然一下从椅子上窜起,冲那两个人一招手,“这边这边。”
阙祤拿起桌上的巾帕擦了擦嘴和手,站起来跟上去,问郁子珩道:“他走不开的话,怎么不叫别人带路?”
苏桥听到了,回头道:“那东西真是太邪门了,要不是因为它,师兄的伤也不会这么重。师兄已经把被老贼刻了兰花的那座院子立为禁地,不准任何弟子靠近,连我也只能送你们到门外。”
郁子珩似有事情想问,又显得有些犹豫。
阙祤自认为算是对他的性子有几分了解,知他果断惯了,很少这般犯难,他大概还是有意躲避甚至是惧怕着真相。留着时间给郁子珩去挣扎,阙祤道:“来的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还想着问问郁大哥。”苏桥气恼道,“他是来抢东西的,抢走了我琼华门祖师爷传下来的神刃‘索魂’。”
郁子珩看了他一眼,心说自己认了这小子做朋友后,他说话都讨喜了不少,还知道叫大哥了。
对于索魂,郁子珩多少是知道一点的。煦湖岛上刚开始有门派形成的时候,也算是经历过一段不短的混乱期,索魂便是那时候应运而生的兵器。这件兵器外形似剑,却比寻常宝剑大了两三倍有余,剑身厚重,因为里头藏了无数机括暗器,精妙至极。
索魂一出,必要血流成河。琼华门祖师虽然穷毕生心血造出了这件神兵,后来却又因为觉得这剑身上的戾气过重,将其封锁,并不准门下弟子再用。久而久之,索魂便成了琼华门人都不敢妄动的镇门之宝。
然而自己放着不用是一回事,被人抢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所以即便是要让索魂长长久久地被埋没,那也必须把她夺回来。
“伤亡的人多么?”阙祤又问道。
苏桥耷下肩膀,郁闷道:“死了十几个弟子,师兄见那人凶悍非常,便不再叫其余弟子上前送命了。他本来也想让我走开,我不肯,他分心照看我,一不留神便被那人打伤了。”
听着绝不像是个心存善念的人,这么好的斩草除根免得日后给自己留下麻烦的机会,这人怎么不珍惜?不过这话不好直说,阙祤便只委婉道:“总算他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
苏桥却当真被他这话提醒了,一拍巴掌道:“还有件奇怪的事!”
☆、恢诡谲怪
“什么事?”郁子珩和阙祤异口同声地问道。
“他是驾着一辆马车上山的。遇到阶梯太多上不来,他居然解开马匹,自己扛着车厢闯了上来!也不知车里有什么,打斗的时候他也一直留意着。”苏桥愤怒地踢了一脚路上的小石子,“虽然不想承认,不过要不是有那车厢牵着他的心力,师兄和我可能都被他几招就杀了。”
郁子珩与阙祤面面相觑,也想不出这车厢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说话间,苏桥已经带着二人到了一处不如何偏僻,却透着几丝萧条气的小院。
“索魂原本是收在这座院子里的,”苏桥背靠在院墙上,不往里走了,“那贼人在这里杀了好些弟子,抢走了索魂,便在墙上刻下了兰花,你们一直往里走就会看得见,很显眼。”
这座院子和山上其他各处院子也没有大不同,都是月亮门,可偏偏面前的这道门上被安了两扇门扉,边上的痕迹还很新,任谁都看得出是刚加的。
苏桥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郁子珩,指了指门上的锁,“我在这里等你们。”
郁子珩接过钥匙,想要开口问什么,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通过顾文晖和苏桥的表现也猜得出里边的兰花印可能与自己先前见到过的都不一样,这会儿最好还是集中精力应对比较好,那个问题,便等出来后再问吧。
苏桥看着他开了门,在他推门的瞬间又叫住了他。
郁子珩看向他。
“那个兰花,”苏桥郑重叮嘱,“你们不要一直盯着看,要时刻提醒自己,别被它勾去了魂。”
郁子珩不明所以。
“记住我说的,这很重要。”
难得见他这副样子,郁子珩也不得不认真起来,“多谢,我记得了。”
推开门进了院子,郁子珩没有先去找那兰花印,而是四下里看了一圈。
阙祤跟在他身后,扫到墙上地上已经变暗了的血迹时,眉头轻皱了一下,“看来顾门主对那兰花印真是颇为忌惮,这些都没有打扫干净就把院子封了。”
“要是不喜欢看这些,就把外边去和苏桥说会儿话,”郁子珩回头看他,“我很快出去。”
阙祤走上前来和他并行,“我也有一点好奇。”
两个人循着血迹又往里行了一段,看到里头还有一扇门,便走了进去。
内院的血迹可比外头要多得多,石桌石椅倒得四处都是,廊柱上也有裂痕,一部分种在院里的花草也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道搅得根都翻到了外头,蔫的蔫,死的死。
阙祤指着西边的一面墙,道:“在那里。”
郁子珩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双眼微微眯起。
眼前的这朵兰花可和先前见过的大有不同,先前的不过是巴掌那么大,一枚巾帕也能拓下来,这个却足足占了半面墙。刻痕极深,好像要将整堵墙都刺穿了,自带一种狰狞的杀气;花瓣上的每一条纹理似乎都没有被他忽略,繁复,逼真。
郁子珩的视线仿佛被钉在了那朵兰花上面,脑子里隐约还记得苏桥的警告,眼睛却已经不受思想的控制了。
身体里开始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沿着经脉缓慢地行走起来,全身的血液都有了那么点躁动的意思。
郁子珩觉得不该受它摆布,然而这具身体里的一切都已经不再听他的使唤了。
正这时,一声极轻的闷哼闯进了他的耳朵,将他飘散的神智硬生生给拉了回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受惊般地弹了一下,又回到原位,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后,人已经清明了起来。重新睁开眼,郁子珩想起那声闷哼,转头向阙祤看过去。
阙祤脸色惨白一片,下唇都被他咬出了血,身子摇摇欲坠,却兀自睁大了眼,视线半分也不肯从那朵兰花上移开。
郁子珩心口顿时抽痛了一下,一把拉过阙祤,强迫他不许再往墙上看,“阙祤,你看着我。”
兰花陡然从眼前消失,先前没感觉到的不适一下子都找了上来,阙祤只觉得全身都痛,双腿软得半点力气都不剩了。
“阙祤,你怎么样?”郁子珩大抵明白这朵花里藏着什么名堂了,自己也不再去看,拉着阙祤便要退出来。
阙祤顺着他的力道走了两步,脚底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他痛苦地按住胸口,一会儿又去捂着头,喉口不断发出哭泣般地呜呜声,似是难过极了。
郁子珩抱住他,强行将他的头压进自己怀里,在他耳边道:“阙祤,不许运功!”
阙祤听见有人在说话,那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远到了天边。脑袋里一直有什么东西在那画着奇怪的画符,空虚了许久的丹田开始有了充盈的感觉,有一股不大成形的暖流,就随着脑袋里的画符在打转,似乎随时都要冲破丹田跑出来。
“我说了,不许运功。”郁子珩心疼地紧紧抱着阙祤,后悔将他带了进来,“忘掉那东西,阙祤,立刻忘了它。我在这里,你听得到我说话么?”
脑中被搅得一团乱,身上也难受得不得了,阙祤有一种自己大概快要死了的感觉。他把头深深埋进郁子珩的胸膛,抓着他的衣襟,无意识地喃喃道:“忘了……”
“对,忘了它!”郁子珩在那里慌了半天,终于想起自己可以帮他,立即腾出一只手来抵上他的背心,将真气送了进去,同时再一次叮嘱道,“千万不许运功,放松让我来,别引发你的内伤。”
阙祤的意识有些放空了,却意外地很听话,真地照着郁子珩的话去做了,硬是把想要运功的本能给按了回去。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时间,郁子珩留意到他的脸色渐渐好了起来,人也不紧绷了,这才收了内力,扶着他站直了些,问道:“怎么样,好些了么?”
阙祤晃了两晃才半睁了眼,托着昏昏沉沉的头,咳了两声道:“教主,那东西……”
“不要想了,立刻把它忘了。”郁子珩伸出拇指抹了下他唇上的血,揽住他的肩向外走,“抱歉,我还是忽略了,害你差点伤上加伤。”
阙祤这会儿乱得厉害,也没注意他的动作有多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