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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耀扬送他出了门,又回来对阙祤道:“宫主适才给你吃的叫做‘阎王笑’,你放心,这毒一年内不会发作,只要你事情办得令宫主满意,毒发之前必能得到解药;若是不能,这毒定要折磨得你寸寸肌肤生痛,痛足了七七四十九次,再落得个七窍流血而死的下场。”
阙祤的拳头在袖底握起又放开,惨然一笑,道:“看来我也没别的选择了。”
“你清楚就最好了,准备一下吧,两天后出发去与寻教的人碰面。”郑耀扬交代完了这几句,叫他好好休息,也离开了。
从亲眼看到父亲被人杀死的那一刻起,便知道老天待自己不公,却没想到,这样的不公还远不到尽头。
你还想怎样?你还能怎样?
阙祤走到窗边,看着不知何时开始暗沉下来的天色,脸上泛起阵阵冷意。
这一次是你不想我活下去,可我偏偏要活给你看!
他以为很久以前就死去的一颗心忽然在这一刻又活了过来,带着从前不曾被他察觉的、深藏在骨子里的傲意。
天命,你且等着瞧。
两天后,阙祤告别了莲儿,上了郑耀扬叫人准备好的马车。
他还记得临行前莲儿看着他时眼里流露出来的担忧,许是因为周围有孟尧的人,她没多说一句不该说的话。明知她照顾自己是出自孟尧和郑耀扬的授意,因为自己对他们来说有利用的价值,但阙祤还是很感激这个爽快开朗的女子,这是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遇到的第一个,也很可能是唯一一个关心自己的人,不知道在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里,还有没有机会报答她这几日的照料之恩,还有这个关切的眼神了。
也不知郑耀扬是不是从莲儿的眼神里解读出来了几分别的意思,马车行出一段路后,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敲了敲车板,喊了声喂。
正在车里闭目养神的阙祤不耐烦地掀开眼皮。
郑耀扬催促般地又敲了几下,间隔比前一次要紧凑得多。
阙祤靠到车窗边,掀开了帘子,懒洋洋地问道:“什么事?”
郑耀扬似乎又有些犹豫,张嘴闭嘴反复了好几遍,才终于决定问出口,道:“这几天我不在的时候,莲儿可和你说过什么没有?你没背着我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阙祤淡淡看了他一眼,“你这般在意她,为何不如她所说娶她进门?”
郑耀扬嘴角抽了抽,“你道她说那句话是出自真心么?”
阙祤微愕。
“若不是她感念……”郑耀扬又说了这几个字,忽然省起自己正在和一个初识之人谈心事,还是感情上的事,不由尴尬闭嘴。他白了阙祤一眼,恢复成平日里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样,“进入寻教后,会有人和你接头,郁子珩那边有任何动静,你要及时汇报给他。”
阙祤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应了一声,放下帘子继续休息去了。
☆、多此一举
这一路阙祤都异常配合,郑耀扬说要走他就钻进马车里,郑耀扬说要停他就下车听安排,随他带自己到哪里去,连方向都懒得辨认。
但他清楚地记得曾经经过两个颇为繁盛的城镇,马车走的一直是大路,畅通无阻,看来寻教的人很是守信用。
“下来吧。”郑耀扬在马车上拍了两下。
阙祤伸了个懒腰,从车里钻出来,“今日这么早便要住店了?”
郑耀扬摇头,“到了。”
阙祤抬头看了眼面前这家简单干净的三层酒楼,有些疑惑。
“这是寻教的产业,我们在这里和他们碰面,再有人带你到寻教总坛去。”他对站得近的两名弟子招了下手,“你们两个随我们上去,其余人在这里候着。”
阙祤跟着郑耀扬进门,见他和掌柜的说了几句话后,便有小二过来引路。
小二带着他们上楼,七拐八拐也不知道到底是往哪边走,正在阙祤认真思考着为什么在外边看起来规规整整的酒楼里会有这么多弯弯绕绕时,小二十分冷漠地说了句“到了”,真是半点把他们当成客人对待的意思都没有。
“多谢。”郑耀扬向小二点了下头,掏出些碎银子塞给了他。
小二也不拒绝,收了银子推开门,“几位请先进去少坐片刻,左护法就到。”
这是个雅间,三面墙壁上都悬着字画,很有些文雅气韵;另一面开着扇窗,从窗口望出去是个花园,园中盛开着五颜六色的花朵,煞是好看。
阙祤忽然想起进门前街上那一派热闹的景象,这会儿在这敞着窗子的雅间里,竟是半点外边的喧闹声都听不到,看来不知不觉还真是走出了不近的一段路。
“等下要来的是寻教的左护法,名叫尹梵,”郑耀扬让另两个弟子守在门外,关了门查看一圈,没见有什么不对劲的,才对阙祤道,“这人武艺不凡,心思也极为缜密,你要多当心。”
阙祤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郑耀扬对他的态度不甚满意,可也没多说什么,“还有一个右护法,叫祝文杰,他们二人可谓是郁子珩的左膀右臂,在寻教的地位仅次于教主。”
阙祤坐了下来,拿了个杯子放到自己面前,想要倒点水喝,却发现壶是空的。自打那小二离开后,外边的走道里便没再发出任何声响,显然他并没有打算要为这几个人送壶茶水过来。
“你是长宁宫送过去的人,他们两个自然要怀疑你,”郑耀扬对他心不在焉的样子给了极大包容,仍在耐心叮嘱,“怎么取得这些人的信任,那就要看你的能耐了。我知道你并不愿意做这些事,不过你要时刻记得,你的命握在宫主手上。”
阙祤总算是有了点反应,握了下手上的空杯子,又把它放回原处,道:“既如此,郑堂主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郑耀扬盯着他看了片刻,觉得还是看不透这人心里所想,正要再提醒他几句,便听到有脚步声朝这边靠近,当即给了他一个微微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默不作声地坐在了他旁边。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留在门外的弟子敲了敲门道:“堂主,寻教左护法到了。”
郑耀扬站起身,故作匆忙的迎过去,打开了门对着外边的人倾身抱拳,微笑道:“尹护法快请进,这是您的地方,原无需这般客气的。”
阙祤也站起来,瞥了郑耀扬一眼,心说这人真是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对着每一个人都有一张不同的面孔,简直神乎其技。
“来者是客,自当以礼相待,”尹梵走进门,看到站在桌边的阙祤,毫不客气地打量着他,“况且你还找到了这个对教主来说十分有用的人,我等多久也都值得。”
这人进门的一瞬间,阙祤便从他身上感觉出了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被他逼退到窗边去。想必对方是有意在用内力试探自己,可身上的功夫现如今是旁人试也试不出的,阙祤踉跄了一下,手扶在桌子边缘,不躲不闪地迎上面前这个年轻端正的男子审视的目光。
“尹护法,这……”见两人谁都不说话,郑耀扬出言打破沉默。
尹梵伸手握住了阙祤的手腕,一边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阙祤的眼睛。
他身高不及阙祤,这般与他对视时需要微抬起头,这使得他本就不太友好的眼神显得更加凌厉了几分,很有些震慑的威力。
阙祤却浑不在意,就那样老老实实地给他握着手,一声不响。
“的确是逆脉之人,并且不会在短期内没命,很好。”尹梵放开他的手,用讨论街边叫卖的货物一样的语气下结论道。
郑耀扬点头,“正是,我们宫主先前就听说过郁教主在寻找这样一个人的传闻,便一直记挂在心上,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被我们给找见了。”
“听说?”尹梵淡看了他一眼,拉长了声音道,“最近我们教中的事,可是越来越容易被听说了。”
在人家的地盘上埋探子这种事,就算不多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郑耀扬没接茬,他知道这位不是个好惹的人物,和他废话倒是不怕说不过他,可万一惹恼了这人可就不好办了,因为郑耀扬十分清楚自己不是此人的对手。他于是换了个话题,道:“那这桩交易,不知郁教主意下如何?”
尹梵道:“你们来时应该已经看到了,道上的人都撤了,教主说了,只要我确认人没出错,这事就按照最初约定的来。往后只要你们长宁宫不再做些欺压百姓的事,教主自不会逼得你们无路可走。”
郑耀扬干笑两声,“尹护法说笑了。”
尹梵的表情绝对和说笑不沾半点边,懒得和郑耀扬争论这些无聊的事,他又将视线转到阙祤的身上,“凤儿是么?”
阙祤:“……”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怎么?”尹梵留意到他有些抽搐的嘴角,问道。
“我不叫凤儿。”
尹梵指了指郑耀扬,“他信上这么说。”
“阙祤,宫阙的阙,祤地的祤。”
尹梵不解,“祤地?是什么?”
阙祤这才想起这里的人并不知道中原的事,解释道:“是一个地方的名字。”
“倒是没听说过这个地方。”尹梵又打量了一遍他身上素白的衣衫,“脸色就够白的了,回头把这身衣服换下吧,衬得人都没生气了。我吩咐人给你置几件衫子,你喜欢什么颜色?”
阙祤想也不想地道:“黑色。”
“……”尹梵无语,从白的换到黑的,难道就显得很有生气了么?
“尹护法,”郑耀扬插话进来道,“您若满意,那便这样?”
尹梵负手而立,“并不是十分满意。”
郑耀扬拿不准对方心思,听他这么说已开始留神戒备,生怕他突然发难自己却不及应对,面上却谦恭地问道:“哪里不满意?”
尹梵眉头弹了下,旋即松开,“容貌。”
郑耀扬:“……”
阙祤:“……”
尹梵摆摆手,“算了,他就生成这个样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郑耀扬忙道:“既然事情谈妥了,人也交给您了,那在下便就此告辞了。”
“请便。”尹梵说着,率先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阙祤,“你在这里等着,我们很快动身。”
等那两个人都走出去,门再次被关上,阙祤才重新坐下来,手无意识地伸向杯子,碰到了冰凉的杯壁才想起这屋子里根本没有水的事。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追出去叫那位左护法找人送水来,阙祤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
门外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想理。
孟尧和郑耀扬,长宁宫还有什么别的管事人,阙祤是没见过,不过单从这两个人来看,就知道这个门派靠不住。解药不指望他们给,只要他们在寻教里的探子不时时来找自己的麻烦就好。至于这个寻教,到底是什么样子还不清楚,不过听这位左护法说的话,倒看得出他虽然人不容易相处,行事倒算正派。希望他们的教主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不过脱身这件事,还是要靠自己才行。
阙祤正想得出神,鼻子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
他是习武之人,警觉向来极高,当下便抬袖掩住口鼻,站起来迅速朝窗口退去,头向外倾——通风之处,人不易受到气味的影响。
窗外,各色花朵在阳光下争奇斗艳,微风吹来,淡淡花香入室。
阙祤怔了一下,回想自己适才嗅到的香气,与这花香也颇为相似,不由笑了。
他放下手臂,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