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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还要继续这样活着,让那个人,陪自己一起这样活着。
他听到窗外有许多杂乱的呼吸声,知道有很多人埋伏在那里,只等自己一凑过去,不需他们出多厉害的招式,只重新将自己逼回这间屋子里便足够了。
铁板落得很急,只耽搁那么一瞬,自己也就没命了。
那就不耽搁。
郁子珩眯起眼睛,手臂上灌了内力,将那少年朝着窗口狠掷了出去。
少年还来不及尖叫,身体便撞破了窗子,跌到了外头。只听得几下利器入肉的闷响,少年这才凄惨地嚎了一嗓子,而后便再没了动静。
长宁宫众弟子这才意识到砍错了人,可惜一切都晚了,等他们再要挥刀砍上来时,已经被郁子珩尽数踢翻在地。
房间里随即传出一声重响,是那带着刺的铁板落地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却是凶险至极。只要郁子珩的动作再慢上一点,这会儿身上怕是已经被开了好几个血窟窿了。
虽是死里逃了生,郁子珩却也被弄得有些狼狈——左肩上的衣衫被划出了一道口子,蒙在脸上的黑布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好在没受伤,还可以放开了和孟尧那只老狐狸好好周旋几个回合。
院子正中,孟尧歪着脑袋朝这边看过来,没什么诚意地拍了几下手,“今日来的若不是你郁大教主而是旁人,大概也就死在里头了。可惜,真是可惜。”
郁子珩紧了紧背上的包袱,“若你这屋子不留窗,四周都弄一个那杀人的玩意儿,就算是我也定要死在里头了。”
“不成,里头常要养一些珍惜的植物作药材,不能完全不透光不透气。”孟尧看了眼地上躺着的浑身是血的少年,啧啧两声,“就这么死了,哎……郁教主,你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郁子珩也扫了眼那咽了气也不肯闭上眼的少年,满不在乎道:“心存怜惜,那也是要看对谁。”
孟尧轻轻挑了下眉,笑道:“自是,郁教主要是不懂得怜香惜玉,今夜也就不会出现在我长宁宫了。”
“扰了孟宫主歇息,还请不要见怪。”郁子珩作势要走,“在下少陪,后会有期。”
“等等,”孟尧笑眯眯地道,“郁教主就这么走了,可有些说不过去吧?”
郁子珩没言声,脸上清楚地写着四个大字:你待如何?
孟尧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郁教主,你那里若有什么需要,吩咐一声也就是了,何苦劳你亲自跑这一趟呢?”
“我开口,你便会给?”郁子珩摆明了不信。
“旁的或许还真说不准,”孟尧看着他的包袱,摸了摸下颌,“但这阎王笑的解药就……”
郁子珩哼笑,“除了这个,别的我都不想要;想要的你也不给,我又何必浪费口舌?”
孟尧道:“主人家不肯给你却硬要拿,那便是抢。郁教主,你深更半夜着夜行衣闯入我长宁宫抢我的东西,这种行为是不是不太光明?我若就这样让你走了,往后是不是便不好在这煦湖岛上立足了?”
郁子珩被他彻底说笑了,轻蔑道:“孟尧,你也别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我也想光明正大地带人荡平你长宁宫,从而拿到解药,但那样太耗时间,阙祤等不了了,我才不得不选了一条捷径。不过你放心,这件事迟早会如你所愿,这煦湖岛上,很快就会没你孟尧的立足之地了。”
孟尧脸沉了沉,“你还真是不客气,怎么没人教过你要尊重前辈么?”
“有啊,”郁子珩眸光凌厉,“教我的那个人现下就住在梅阳城迎君客栈下边的暗道里,你不是时常给他送礼么,难道他不曾跟你提过这一茬?”
孟尧眼角猛地一抽,“郁子珩!再要胡言乱语,休怪我不客气!”
“要打就打,哪那么多废话!”郁子珩话音未落,人已直直向他扑了过来。
此处是长宁宫,到处都是孟尧的人,郁子珩自然占不到一丝半点的便宜。可他憋着一股劲,杀起人来毫不手软,眼里隐约竟闪着嗜血的光芒。他因着义父的事心里藏了不少委屈,又为受了那么多苦的阙祤而心疼,这两件事恰好都能算在孟尧头上,虽不到算总账的时候,不过先拿他来试试“博元修脉”到底好不好用却也不是不可以。
孟尧被自己门下弟子挡在后头,冷眼看着他杀人,竟是一动不动。
弟子们吃不准自家宫主做的什么打算,眼见着不少兄弟被杀,明白自己冲上去也是白给,便忐忑地不敢上前。可同样不敢跑远,否则被发现,那也难逃一死。
那些离得近的就先倒了霉,所有人都看着,不得不往前冲,而后毙于郁子珩掌下。那人仿佛是不可战胜的天神,甚至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
暗夜里倏然闪过一道寒光。
正要冲上去的一名长宁宫弟子只觉手上一空,握在手里的剑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而后,一串血珠飞溅开来,有两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弟子惊得迅速退出了好几步,紧张兮兮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了它还好好的连着脑袋,这才放了心。他抬头一看,见兄弟们都退开了,围成大大的一个圈,当中两个人缠斗得难解难分。一个是黑衣的郁子珩,另一个正是自家宫主,手上拿着自己的长剑。
“孟宫主,”郁子珩没理会左手上臂汨汨流血的伤口,嗤笑道,“你这一手暗算的功夫,还真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孟尧一把长剑对他的赤手空拳,居然觉得有几分吃力,“郁教主今夜要是折在了我这里,又有谁知道我是如何取胜的?再说你来抢我的东西,是你不对在先,就是我以多欺少又施以暗算,也不算我理亏是不是?”
郁子珩第一次知道孟尧竟还是个挺有趣的人,“你还真能豁出你这张脸皮去。”
“把东西留下,”孟尧道,“我可以考虑放你离开。”
“不需要!”郁子珩猛地推出一掌,速度极快地直取孟尧面门。
孟尧大吃一惊,心说对付这家伙果然还得暗算管用。他微微偏了身子,剑身上挑,逼得郁子珩撤了手掌,在对方变招之前,飞快地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捏碎了四散丢开。
那散开来的既像是烟雾又像什么粉末,没有任何味道,却能模糊视线。郁子珩不敢怠慢,抬起左臂挡住口鼻,当即纵身退开,低低地道:“卑鄙!”
孟尧早等着他这般反应,瞧准了他的退路,又是一剑。
郁子珩那点想和他痛痛快快打一场的心思彻底被他搅没了,心想还是以为阙祤解毒为重,便要脱身。耳听得破空而来的声响迫近,郁子珩眉头一凝,硬是将身体拧了个不寻常的弧度险险躲开。
嗤啦——
☆、恬然自足
孟尧这一剑看似简单,实则暗含了二三十种可变的后招,本拟一击必中,却不想还是被郁子珩给避开了。不过却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郁子珩躲过了,他背后的包袱却没能躲过,嗤啦一声被划开,里头几十个装药的瓶子悉数掉了出来。
郁子珩皱了下眉,看来孟尧这个又狡猾又卑鄙的家伙也并不是个草包,还是有那么点真本事的。但眼下显然不是该感慨这个的时候,也不知这漫天飘着的东西有毒无毒,郁子珩不欲与他再做纠缠,反借着这迷雾一样的东西和自己身上的夜行衣,几下便又融入到夜色中去了。
为做样子给孟尧看,一大群弟子呼啦啦地追了出去。
孟尧本人没动,便有不少弟子也留了下来,等着听他的指示。
有个弟子觑着孟尧的脸色,凑近了些,问道:“宫主,我们怎么办?”
“给我翻翻那些瓶子,”孟尧用下颌往散落在地的或完好或摔碎了的一堆小瓷瓶上指了下,“看看有没有阎王笑的。”
那弟子叫了好几个人来帮忙,旁边三两个人提着灯笼给他们照亮,一群人将那些小瓷瓶翻来覆去找了半天,连碎瓷片也一一查看过,就是没找到写有阎王笑字样的瓶子。
孟尧攥着拳头,冷冷地道:“给我追!拦不住郁子珩,你们都不用回来了!”
郁子珩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发觉踪迹,脱离了孟尧的视线后便没有刻意隐藏行迹,为了争取时间,艺高人胆大地自长宁宫正门冲了出来。
这样一来自是惹得一众长宁宫弟子紧随其后,只不过这群乌合之众没人能跟得上他的脚步。
练了博元修脉后,郁子珩觉得自己的轻功也有了不少提升,只是比起冯宇威来,尚差了那么一截。他跑得起了劲,将身后尾巴甩得老远也未放慢速度,直到寻着了自己先前拴好的那匹马,这才陡然收住了脚步。
只把那可怜的马儿吓得放声长嘶。
郁子珩好不容易重新将马儿安抚好时,那群长宁宫弟子又已经循声追了过来,他纵马飞奔而去,再次将那群人甩开。
沿着来路奔到天亮,脑袋昏昏沉沉,郁子珩这才下马稍作歇息。
手臂上的伤虽已草草止过血,情况却不怎么好,伤口又长又深,几可见骨。他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思打理,在伤口上又按了两下,见流出的血并无异常,便知无毒。他从衣衫上扯下了一块布料,在伤口上缠了几圈又胡乱打了个结,就那么放着不理了。
他停在一个湖边,喝了两口水洗了把脸,坐下来运了一阵功,没觉得身上有什么不对,便又上马继续赶路。
来时心急,回去时更急,一想到阙祤的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郁子珩就觉天下再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开心的事了。
到了分坛换马,他竟是连睡一晚也不肯,喝水吃干粮也都是在马背上完成的,一路所用时间,竟比来时足足缩短了一日。
他是天还没亮时到的寻教总坛,没有通知任何人,径直来了听雨阁。
睡在听雨阁屋顶的冯宇威听到声响跃下来,看到他那一身脏兮兮的夜行衣和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由怔了一下。
“小川睡他房里?”郁子珩没说旁的,开口便问出了这句话。
冯宇威点了点头,指了下他衣衫被划破的地方,“教主,这……”
“把那小胖子给我抱出来。”郁子珩摆手打断他,道。
冯宇威:“……”
等他转身要跃上楼,郁子珩又叫住他,“那小胖子没睡阙祤床上吧?”
冯宇威噗嗤笑出声,“他自己带了张小床。”
“连床带人一起搬出来。”
冯宇威:“……”
片刻之后,冯宇威按照郁子珩的吩咐,将罗小川和他那简易的几块板子拼成的床一起搬了出来,累得在一旁直喘。
罗小川人都没醒,还在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郁子珩将他提起来,拍了两下脸,见没什么效果,又改去捏他的鼻子。
罗小川用嘴吸了两口气,感觉没那么舒服后,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看清眼前人是谁后,他瞬间就被吓醒了,一哆嗦道:“教……”
郁子珩适时捂住他的嘴。
罗小川乖乖闭嘴。
郁子珩从怀里取出个小瓶子递给他,道:“不要声张,拿着这个去找你师父,问问他这药能否解你阙大哥身上的毒。现在就去,快!”
罗小川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小瓷瓶。
“若是解药,立刻拿回来给我。”郁子珩叮嘱道。
罗小川一脸郑重地领命去了。
郁子珩抬头往楼上看看,“这声音应是早该把他吵醒了,怎也不见他出来?”
冯宇威道:“前日午后又毒发了一次,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