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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祤的喉结艰涩地动了一下,一口气堵在胸口,闷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痛。脸上还带着点没散去的笑意,眼底杀意却有涌起的迹象,阙祤连忙闭了一下眼,拼命让自己冷静,而后才若无其事地道:“这毒叫什么,能不能并着解药再给我一些?”
听他这么问,郑耀扬又疑心道:“你要来做什么,该不会想要救郁子珩吧?”
阙祤冷笑一声,“救他?我这辈子不欠他什么了,犯不着再为了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冒险,更没那个必要去讨好人家。”
郑耀扬将信将疑,“那你要来做什么?”
阙祤调整了一下姿势,“拿来威胁别人。”
郑耀扬想了想,自以为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要等到郁子珩死了之后给寻教里那些不肯放你走的人下毒,从而用解药来和他们换取自由?阙祤,从前我倒是没看出来你是个狠的。”
阙祤道:“郑堂主只说答不答应吧。”
“可惜啊,”郑耀扬一摊手,“我虽知道郁子珩中的毒叫‘刺骨’,却没有解药。‘刺骨’来自你口中的兰前辈那里,据我所知,此毒无药可解。”
天旋地转的感觉忽然来袭,阙祤觉得自己就快站不住了。可也仅仅是觉得,事实上他依然站在原地,甚至连背脊也挺得更直了。他听到自己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一字一字清晰地问道:“那我还需要等多久?”
郁子珩……他还能活多久?
“这不好说,”郑耀扬道,“他要是不运功,没准能撑个三五年。不过我猜用不了那么久,有人会逼着他运功的,说不准再过几天,这世上就再没有郁子珩,再没有寻教了。”
这世上再没有郁子珩……再没有郁子珩……
“阙祤,我还挺欣赏你这个人,”不知阙祤内心复杂程度的郑耀扬自顾自地说着没边儿的话,“宫主也还对你念念不忘,离了寻教后,你不如就来我长宁宫如何?往后这煦湖岛上,就是长宁宫说了算了。”
☆、不辨真伪
郑耀扬走后,阙祤留神听着屋顶的动静,直到确定了冯宇威也离开了,这才转身回到了床边。
他已经顾不上冯宇威会不会疑惑他为什么在原地又站了那么久,只是不想被外边的人发现,他就快没力气再撑下去了。
短短的一段距离,阙祤竟走得踉踉跄跄,到最后几乎是跌倒在了床上。
无药可解……
郁子珩真地会死么?
阙祤歪歪斜斜地靠在床柱上,努力地弯起唇角,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来。
他狠了狠心,想到:我都快要走了,他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
“走了?”瞥见冯宇威进了凉亭,郁子珩晃了晃手上酒杯,头也不抬地问道。
冯宇威嗯了一声,“要属下去追么?”
“不必,且让他多活几日,”郁子珩仰头喝下杯中酒,“这个人我要亲手杀了,谁也不能和我抢。”
冯宇威在他伸手要倒酒的时候将酒壶拿开了些,“教主现在不宜饮酒,还是少喝些吧。”
不喝酒又怎么能忘了那些烦心事呢?郁子珩收回扑了个空的手,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吃,过了片刻才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从他二人的对话中可以确定,毒确实不是执令使下的,但……”冯宇威话说一半顿住,眉头微微皱起。
每每想到这个,郁子珩都忍不住后悔心痛,攥着筷子的手不由紧了紧,“怎么?”
冯宇威咬了咬牙,道:“执令使无意要救教主,已决心离开,并且为了确保自己能脱身,说要等到教主……”
“等到我毒发身亡之后?”郁子珩轻飘飘地道,声音里藏着说不出的苦涩。
冯宇威低下头,“第一次见他时我曾怀疑过他,可后来又觉得他当是个重情重义的人,没想到他竟还想问郑耀扬再要一些□□,用在不肯放走他的寻教兄弟身上。”
“他真那样说?”郁子珩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他既然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他的目的,说不定是想为自己拿到解药。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就算再怎么宽慰自己,还是不可避免的伤了心,“他不仅希望我死,还要害你们么?”
冯宇威道:“教主,事到如今,您还要留着他么?”
郁子珩闭了闭眼,“他并非害我之人,我又怎能伤害他?”
冯宇威想起了什么,道:“对了,郑耀扬说教主所中之毒名唤‘刺骨’,属下第一次听说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来头,回头跟程岳说一声,看他能不能应付得了。执令使后来绕着弯想从郑耀扬那里问出到底是谁给教主下毒的,可惜那家伙不肯上套了。”
郁子珩看过来,“你说他们二人谈及了我中的毒,阙祤还想再要一点□□,最终没能问出是谁下毒给我?”
冯宇威点了下头。
郁子珩猛地站起来,“难道……”
“教主?”冯宇威不解他脸上为何会有那样复杂的表情,像是激动,又像是悔恨,似乎想笑,却又仿佛痛到了极处。
“他不直接问,许是怕郑耀扬怀疑;”郁子珩轻声道,“他问出这毒的名字,弄不来解药也想弄点□□到手,他是为了……”话到后头,却是说不下去了。
冯宇威不甚相信,“教主认为他这么做是……”他忍不住叹了口气,心说幸好当时在屋顶的是自己而不是郁子珩,否则若是这位可怜的教主亲耳听到了心上人那凉薄的口吻和话语,心中当作何想?
郁子珩望着听雨阁,喃喃道:“或许他只是生我的气,我耐下心来多哄哄他,他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冯宇威从来不知道大教主还有这么天真的时候,“教主,不如这样,明日一早您到听雨阁去看看他,若他提起这件事,便说明他对教主亦是真心;若他对今夜的事只字不提,那教主还是多为自己打算为妙。”
一想到还有与阙祤和好的可能,郁子珩心情好了许多,重新坐了下来,“他们还说什么了?”
冯宇威道:“郑耀扬想要博元修脉,说如果执令使肯给,他便可以帮忙让执令使脱身。执令使说他手上并没有全本,但是答应了郑耀扬,如果自己能成功离开寻教,会将已知的部分告诉他。”
郁子珩轻挑了下眉,眼中笑意更甚。两人虽没将全本练完,但完整的口诀他却是不止一遍在阙祤面前背诵过的,以那人的聪明,郁子珩不相信他不记得。
“郑耀扬还邀请执令使脱身后到长宁宫去,不过他拒绝了。”冯宇威到底不放心,“教主,执令使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此人……”
郁子珩抬了下手,神色温柔,“只要我还在一日,便没人可以伤害他。”
阙祤在房中痴痴坐了整夜,脑袋里始终乱哄哄的,理也理不清楚。最后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身体顺着床柱滑倒在床上,两条修长的腿却还搭在床外。
因此有人甫一挪动他的腿,他登时便惊醒了过来。
郁子珩动作未停,将他的腿抬到床上,为他盖好被子,坐下来帮他擦去额角渗出的汗水,轻声道:“是做噩梦了么?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
梦里那个一身是血的郁子珩和眼前这人一对比,一时间阙祤竟未能分辨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他听到自己沉重的心跳声,借着不大亮的天光打量着郁子珩的脸,心中忽然生出浓重的不安来。
对上他茫然的神色,郁子珩有点担心地坐近了些,俯下身来细细看他脸色,“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那般温柔,恍然让阙祤觉得两人之间的那些不愉快都是假的,眼前这人还是那个把自己看得重逾性命,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的郁子珩。可惜不是,如今的他只是个会因为丁点怀疑便想要杀了自己,像关囚犯那样关着自己的寻教教主。阙祤抹了把脸,缓缓坐起来,漠然道:“没什么。”
郁子珩身体僵了僵。
阙祤已经越过他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隔了夜的冷茶水,润了润干得似要冒火的喉咙后,又冷冰冰地道:“教主这个时候到我这里来,不知有何吩咐?”
郁子珩在床边静坐了半晌,才盯着阙祤的背道:“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么?”
阙祤抓着茶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教主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能从郑耀扬那里得到的消息,冯宇威应该已经都告诉他了,自己也没那个必要再说一遍。况且既然要走,那便索性走得干脆些,让他恨自己狠心,也没什么不好。
“我的生死,”郁子珩几步走到他身后,抓住他的肩,强行转过他的身让他看着自己,“你真地一点也不在乎么?”
阙祤放下茶杯,却没有对上郁子珩的视线,半偏着头道:“教主能不运功便尽量不要运功吧。”
郁子珩满眼期待地看着他,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一句,惶急道:“就这样了?”
“教主还想要怎样呢?”阙祤轻声叹气,颇有几分无可奈何的意思。
对这人,郁子珩还真是又爱又恨,本已经想好了,只要他露出些许对自己的关心,那么自己无论怎样也要求得他的原谅。就算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他和此事无关,就算教中长老护法都不同意,自己也不会允许旁人再对他指指点点。甚至想好了要传令出去,以后执令使令牌所到之处,便如教主亲临,全教上下须得遵从他执此令牌时所下的任何命令。
只要他开心。
可他竟似对自己毫不在意了,几日前还有的脉脉温情,就那样烟消云散,无迹可寻了。
感觉到肩上传来的手劲越来越强,阙祤不动声色地向旁挪了一步,轻松挣脱了郁子珩的桎梏。
郁子珩的手垂下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掌,失神地道:“阙祤啊阙祤,我该说你狠心好,还是说你薄情好?”
“二者并无不同。”阙祤再次意图背转身去。
郁子珩似是彻底被他激怒了,探手抓住他的小臂用力将人往怀里带,“你是铁了心要离开我是么?”
阙祤眉头紧锁,却没有挣扎。
“你甚至希望我快点死了,这样你就有机会离开了是么?”郁子珩近乎疯狂地低吼着,双眼泛上骇人的血红色。
阙祤头偏向一边,除了皱在一起的眉外,几乎称得上是面无表情。
“我告诉你,别再费心想那些了,我死也一定要拉着你一起!”郁子珩用仅剩的一点理智压下自己想要狠狠亲上眼前这人的冲动,他实在想不通,明明该恨他的,为什么却在这个时候反而想要离他更近一些。
可惜情绪的失控已经让他不会思考了,忽略了自己说出本不该知道的话时,那人一点也不觉意外的表现。
郁子珩终于再一次错失了得悉阙祤真心的机会。
☆、以毒攻毒
踩着虚浮的步子走到楼下,郁子珩觉得自己昨晚大概喝多了酒,还没有醒过神来。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阙祤向郑耀扬打听了那么多关于“刺骨”的事,却一句也不告诉自己,难道他有心救自己就真地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么?
庞志浩手上提着把扫帚走过来,看到木然站在楼梯口的郁子珩,愣了下,觉得自己应该躲开,可还是忍不住想要和心中一直敬畏着的大教主说几乎话。他将扫帚放到一边,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才有些紧张地靠了过来,小心翼翼地道:“教主,听他们说您这两日身体不舒服,可还要紧么?”
郁子珩淡淡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