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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以这种形式再次遇见,尹梵的心情还有那么点复杂,在这个分外敏感的时候,不敢完全信任这个人。
祝文杰看出他的心思,道,“教主亲自安排下来的人,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说完又看了殷海黎一眼。
殷海黎知他是担心自己往心里去,笑着摇了摇头。对此,殷海黎并不如何在意,要是心那么窄,他又怎能在长宁宫一潜伏便是十余年。潜夜使这个名头寻教里本就没多少人知晓,要是自己无声无息地死了,这身份许就不会有重见天日的那一朝,自己连这个都可以抛到脑后,哪会因为别人一个怀疑的眼神便心生芥蒂了?
尹梵听祝文杰说得笃定,心中更是疑惑,但也知这会儿不是追问的时候,用上了轻功,直奔药房那边去了。
殷海黎走到祝文杰前头,半蹲下来道:“我背教主回去吧,他这样子也走不了路了。”
祝文杰没和他争,将郁子珩扶到殷海黎背上,“你当心着些。”
殷海黎应了一声,才站直身体,便听到郁子珩用干涩沙哑的声音道:“清儿……”
“什么?”祝文杰凑过来细细辨听。
“我要见……”郁子珩咳了两声,艰难地道,“见清儿。”
祝文杰劝道:“教主,我们先……”
“现在!”郁子珩奋力喊出这两个字,伏在殷海黎肩头快速地喘着粗气,像是撑不下去了。
“好好好,”祝文杰对殷海黎点了下头,示意他这就将人送回房去,“我去找清儿,现在就去。”
他刚要走,就见林当负手站在一旁,面色凝重地看着背着郁子珩离去的殷海黎。
祝文杰只好又硬着头皮走过去,道:“林长老,海黎……他……这个事情还是后头让教主亲自给您解释吧?”
林当哼了一声,道:“看来是我老了,寻教里好多事已经不需要我知道了,都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天下了。罢了,教主伤得不轻,你快去吧。”
素来知道这位长老心眼小,祝文杰正怕他抓住自己说个没完,听到这一句立刻就行了礼跑了。
林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刚把索魂剑拾起来的顾文晖师兄弟二人面前,抱了下拳道:“顾门主,苏公子,教主有伤在身,没顾得上二位,我在这里替他道个歉。”
“林长老不必见外。”顾文晖还了一礼,“子珩看样子伤得不轻,林长老也必定十分担心,快去看看吧。”
林当便不再和他二人客气,转身走了。附近的弟子都被郁子珩遣到了后边,眼下连个给死人收尸的都没有,他得先叫人把此处都清理出来才好。
苏桥盯着顾文晖手上的索魂剑看了一阵,叹出口气来,道:“师兄,这镇门之宝就这样废了?”
“好歹算是抢回来了,”顾文晖的手指自下而上地沿着剑脊上一道极深的纹痕划上来,中间每遇一处凸起便以指力连按三下,最终将索魂剑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你我没死在这剑下,也实在是件幸事。”
苏桥伸手摸了摸剑身,“要不是郁大哥及时出现,这剑可能还抢不回来,那恶老头拿着这剑乱砍乱杀,今日这里不知要死多少人。”
“他中毒颇深,本该无法运功的,”顾文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苏桥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上,往远处看了看,道:“师兄,你说以后我们还有机会见到阙大哥么?”
“阙兄的心性也是够坚韧的,这种情况还能冷静地做出决断来。”顾文晖一手提着自己的剑,一手提着索魂剑往里走,“子珩不是派人去追他了么,没准晚些时候便将人追回来了。以寻教的能耐,我不信阙兄真能成功离开煦湖岛。”
“我却信。”
顾文晖看了他一眼,吃味地道:“信不信也和你没什么干系了,等子珩稍微好些,我们就该向他辞行了。”
“对啊,”苏桥道,“好久没回家,也不知道家里现在什么样了。”
郁子珩刚被送回房中,便又吵着要见云清。幸而云清便在附近,闻讯很快赶了来。
“叫他们都出去。”郁子珩有气无力地道。
恰巧这时尹梵带着程岳过来了,云清好言哄道:“教主,有什么话我们等程岳给您瞧完了伤再说,行么?”
郁子珩单手握拳在床沿上砸了一下,“我说的话你们都听不懂么!”
云清无奈,只好叫人都到外边等候,一个人跪坐在郁子珩床前,道:“教主有何吩咐?”
郁子珩闭着眼睛,费力地抬起一只手横在额头上,道:“调动隐卫,藏在教中各处,主要在听雨阁及和风轩周围,等阙祤回来,将他拿住。”
虽然隐隐猜到他只叫自己留下是与此事有关,真正听他说出口时,云清还是不免惊住了。
郁子珩手底下有一批像影子一样来去无踪的护卫,这大概才可以说是寻教最大的秘密。这些人由郁子珩亲自挑选出来,在一个除了他外只有云清知道的地方习武,足用了八年的时间才训练成形。云清是郁子珩与隐卫间联系的唯一纽带,曾经,寻教教主座下,更无第二人知道隐卫的存在。
本以为这些隐卫训练出来,将来是要在一个至关重要的场合派上大用场的,云清甚至觉得今日便该是这一直藏于鞘中的利剑一露锋芒的时候,却没想到郁子珩给自己下的命令竟是到后头去躲着。
或许教主认为现下还不到非要用上他们不可的地步。
回到后头的云清本来还这样想,是以当听郁子珩说要用他拼出性命对敌时都不肯调动的隐卫来为擒住阙祤设埋伏的时候,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若是那时唤出隐卫,自己可能不会受这么重的伤,甚至说不定连兰修筠都早已落在了自己手上。可那样阙祤就会有所防备,他一旦有了防备,只怕人再多也留他不住。
郁子珩想,在自己内心深处,也许对他一直就难以完完全全地信任,所以才对他隐瞒了这件事,直到最后一刻仍有所保留。
错了么?
郁子珩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无论是对还是错,都只要那个人永远陪在自己身边,就算会因此被那人记恨一辈子,也无所谓了。
虽然不曾亲眼见到阙祤离开,可从先前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个结果倒也并不令人意外。只是说他会回来,云清却不大相信,只当是教主病糊涂了。她从震惊中回过神,迟疑着道:“教主,执令使……”现如今也不知还该不该用这个称谓,云清顿了下,继续道,“他既然决心要走,想必是不会回来了,依属下看,还是……”
“他一定会回来。”郁子珩说得万分肯定,他心里清楚,就算两个人闹得再僵,阙祤对他的感情也是真的,那么在亲眼看到自己重伤之后,便断然不会就那样一走了之。想起他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轻功,郁子珩又不禁气堵——这事恐怕也是阙祤有意无意瞒下来的,他到底还是为了离开留了一手,自己和他之间,真是全无坦诚可言。
云清微微蹙着眉,不解道:“既然教主说他一定会回来,那又为什么还要让隐卫擒住他?”把这些精心培养的护卫留到更关键的时候再用不好么?
“因为他还会再走。”只要确定了自己没事,随时都会再次离开,郁子珩想,自己一定不能再给他第二次那样的机会。
云清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照我的话吩咐下去便是,快……唔……”刺骨的凉意忽然复苏,从指尖开始,一点点散开去,同时胸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险些让郁子珩背过气去。没说完的话再也说不下去,郁子珩只觉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痛感更是比前一次毒发时强了几倍不止。
绝心丹的药效过了。
可不可以再吃一颗?迷迷糊糊快要痛晕过去的时候,郁子珩这样想道。然而他连动动手指都已经做不到了,只能任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报告!这文已经全部码完了!
请允许我大笑三声,哈!哈!哈!
为了给下一篇留点攒存稿的时间,这篇我会放存稿箱慢慢吐,多谢亲爱的们有耐心看!
来,一起么一个!
☆、一诺千金
冯宇威靠站在一颗大树下,难得地有点喘。曾经日夜兼程往总坛送消息也没怎么乱掉过的呼吸,竟在追了阙祤两个时辰后,完全乱了节奏。
想起初遇时,他见了自己展露的轻功后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彼时已经猜到了他轻功许还在自己之上的可能,却因为心里的那一点自负而没有相信,如今却真真尝到了苦头。
原来天底下还可以有那样的轻功,仿佛没有任何身形步法的限制,概括起来只用四个字便可以了:随心所欲。
冯宇威坐下来,笑了笑,心想此生还能见到这样的轻功,真是死而无憾了。
只可惜怕是没机会再见一次——至此,他已彻底失去了阙祤的踪迹。无论如何,郁子珩交代下来的任务,是完不成了。
确定了已将冯宇威甩开,阙祤便不再东西乱拐,而是径直往长津口的方向去了。他在地图上看到过那里有沿海最大的埠头,只要自己能摸上一艘大船,就不愁可以离开此处,回到中原去。
可又奔了一阵,他的双腿却越来越沉。
不是因为累,只是有一些东西始终在他脑中盘旋,怎么也驱不散,拖住了他离开的脚步。
“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便不走;我,不会不要你。”
他记得自己曾对总是患得患失的郁子珩说过这样的话,于两个人而言,这都是无价的承诺,重重地压在心头,一辈子也挪不开了。
可如今,他却千方百计地想要离开郁子珩,想要不顾一切地走。
要食言么?
郁子珩从来没有赶过自己,相反他一直疯了一样地想将自己留下,甚至不惜再度破坏两人间薄得一碰就碎的信任,将自己像个犯人一样地囚禁起来,命人日夜不可松懈地看管。
他拼了命,也不想放手。
阙祤终于还是停了下来,那一刻,他便知道自己走不了了。
罢了,不管他做过多少离谱的事,不管他采取了多么混账的方法,都不可否认他对自己的心是真的。那个表面看上去无比强大的寻教教主,内心却藏着让人意想不到的脆弱的郁子珩,是不掺假地喜欢这个他连出身和过去都一无所知的阙祤。
阙祤闭了闭眼睛,转回身来。不走便不走吧,反正他那个样子,自己纵然走了也无法安心,何必要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回到寻教时已是亥时末,夜幕下四周安静得近乎诡异。
大战过后,按理说应该加派守夜弟子的,可不知为何,竟连原本的数量都减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人也没精打采的,各自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木然地盯着前方。
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离开后又有人来过,寻教又遭了一次难?
还是……郁子珩出事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阙祤的手心登时便出了一层的冷汗。他不再刻意掩盖声息,料想郁子珩一定是被人扶回了和风轩,当下便朝那边飞掠而去。
他没有隐藏行迹,身影在黑夜里极快地奔走,守夜弟子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影子,他人便已不在原处了。
在这个草木皆兵的当口,弟子们不敢怠慢,不一会儿便大叫着“有人闯进来了”,而后开始四下里搜寻那个闯入者。其间不乏亲眼看到阙祤出现又消失的,战战兢兢地对同伴说,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