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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正慌乱的阙祤没听清。
郁子珩眉开眼笑,“没什么。”
尹梵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祝文杰看戏似地笑得开心,只有林长老被气得七窍生烟,咬牙道:“老陈你个老王八蛋,就知道和我作对!”
陈叔哼着小曲从他面前走过,余光都没赏给他一个。
进了沐浴间,郁子珩先把阙祤放在了一旁的宽木椅上,伸手去解他腰带,“你不惯给那些丫头们伺候着,只好我这个教主亲力亲为了。”
阙祤微微偏了头,用力抬起手,却还不等触到郁子珩的手臂便垂了下去。他不自在得脸都红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教……教主,还是……”
这时陈叔跟进来,不紧不慢地道:“教主直接把他放进去就好了,不必非要褪下衣衫。”
郁子珩:“……”
阙祤抿了抿唇,“有劳教主了。”
郁大教主很是尊老,被调侃了也不敢对陈叔怎么样,便瞪了阙祤一眼,道:“陈叔可别多想,我就是想起他昨晚上喝多了没沐浴便睡了,这不让他一道洗了么。”
“教主倒是心细。”陈叔又抓了两把不知道是什么的药材丢进宽大的浴桶里。
“……”郁子珩觉得他又在噎自己,干咳了一声把再一次被自己扒掉了外衫的阙祤抱起来,动作不大温柔地丢进了浴桶里。
呛了水的阙祤:“……”
郁子珩看着他只有一颗脑袋露出水面,头发糊了一脸,还不忘斜眼瞪自己,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你看,这不是好多了么?平日里不要说什么做什么总是忍着敛着,你是不知道,你喝醉的时候可要率性得多。”
阙祤微有些怔愣,身体又向下滑了滑,嘴巴都没入水里,就留个鼻孔进出气。
鼓捣药的陈叔瞥见了,道:“你是不是恨你的鼻孔没有长在头顶上,这样你整个人就可以都没进去了。”
阙祤:“……”
把其余的药都倒进阙祤的浴桶里,陈叔走到沐浴间门口向外看了看,没看到林长老,这才满意地晃着脑袋点点头,“林当老混球滚蛋了,哼哼,一天天闲得没事做,哪儿都落不下他!”
阙祤眨巴了两下眼睛,没明白。
郁子珩小声道:“他在说林长老。”
阙祤默默地想,原来那个老是针对自己的老头名字叫林当。
陈叔回过头道:“我还得去配几副药,教主,你就在这边陪着吧。水稍凉了就舀出来一些重新换上热的,让他泡足了一个时辰再出来。”
郁子珩搬了个小板凳在阙祤的浴桶边上坐下,“好。”
等陈叔出去了,阙祤才重新坐直了,道:“今日教主为了属下浪费了不少功力,不如先回去歇着吧,属下自己也可以的。”
“一早只有我们两人的时候,你与我倒是没这般客气。”郁子珩无聊地用葫芦瓢搅着浴桶里的水,“我知道你平时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是不想被我们这些突然闯入你生活的人看得太透了解得太深,我不能说这是错的,不过你可以试试看放开一些,说不定能收到不一样的效果。”
阙祤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旋即松开,片刻后才道:“也不尽如教主所说,这大概……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了。而且,当说我闯入了你们的生活才是。”
“能听你说出这句话便是不易了。”
见郁子珩还要继续说什么,阙祤不想被他问太多关于自己的事,先他一步开口道:“我看陈叔似乎不太喜欢林长老,他们二人有过节么?”
“终于开始对我寻教的事好奇了?”郁子珩一边舀出两三瓢浴桶里的水到一旁的空桶里,又从另一边盖了盖子的热水桶里舀水加回浴桶里,“嗯,这也算是不小的进步了。”
阙祤没说话。
郁子珩道:“这事情要说起来那得追溯到四十多年前了,那时候他们二人还都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陈叔有一个很中意的姑娘,但那时他只是个药铺的学徒,那姑娘却是个大家闺秀,他便一直不敢表明自己的心迹。”
后边的事阙祤大抵猜到了,却也没有出言打断他,仍是静静听着。
“后来陈叔被他的师父派出去到另一个海岛去找珍奇的药材,他的师父年纪大了,最满意的便是他这个既聪明又有仁心的徒儿,便说等他回来了,就把那药铺传给他。”郁子珩看了眼阙祤平静无波的脸,继续道,“陈叔很高兴,临行前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那位姑娘,说等他回来继承了药铺,便要去姑娘家里提亲。姑娘本也对他有意,满心欢喜地应了下来,还在他走的那日偷偷来送他。”
这岛上天气炎热,这般泡在热水里时间久了还真有些受不住,力气恢复了不少,头却有些犯晕。阙祤捧水洗了把脸,顺势抹去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闭目靠在浴桶边沿。
解暑的凉茶早就备下了,郁子珩起身走到放茶点的地方,把茶壶茶杯都拿过来,倒了一杯递过去,“过了三个月,陈叔总算回来了,他匆忙把药材送回药铺,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惦记着要去见那位姑娘一面,却在路上便听说了那位姑娘已嫁做人妇的消息。”
阙祤听到他倒茶的动静,睁眼瞧见茶已经递到了眼前,道了声谢接过来。微有些清凉又带着甘甜味道的茶水喝进去,让他舒服了不少,也有心情多说上两句话了。他双手捧着凉丝丝的茶杯,道:“嫁的正是林长老?”
郁子珩浅啜了一口茶,嗯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这事要怪也是怪那姑娘没能信守誓约,怪不到林长老头上?”
“女子不同男子,自是多了许多的不得已,我一个局外人,不作妄论。”
郁子珩笑笑,“你倒是会说话。”
“然后呢?”阙祤问道。
“若陈叔与林长老是不相识的陌生人,那倒不妨闹上一闹,可他们两个人偏生又是称兄道弟的关系,这便不好办了。”郁子珩轻轻晃了晃茶杯,“陈叔的父亲很早便意外过世了,打那之后母亲的身体就不太爽利,他家里全靠着远近亲朋帮衬着,出力最大的便是林长老的父亲;后来林长老的父亲不知害了什么急症凶险得紧,也是陈叔两日两夜没合眼,又是施针又是灌药地把一条人命给抢了回来。因而得知心上人嫁的是林长老时,陈叔可说得上是心灰意冷了。”
阙祤喝干了凉茶,眼睛有意无意地又瞟向茶壶,“既然是好兄弟,林长老又为何要横刀夺爱?”
郁子珩留意到他的动作,接过他手上茶杯放下,“一次不能喝太多,当心淡了药性。”
阙祤揉揉鼻子,舔了下嘴唇没应声。
“林长老并不知他与那姑娘中间的那些事,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那么答应了。”郁子珩道,“姑娘的兄长先天不足,多年药物也未能调好,后来竟是卧床不起了,家里便急着为他冲喜。说来本该是为他娶一房媳妇的,可一是他整日清醒的时候甚少,二是他这情况远近都知道,也没哪家舍得把姑娘嫁过去,便只好苦了他那妹子了。”
阙祤惋惜地叹了口气。
“陈叔有苦没处说,一次喝多了便到林长老那里大闹了一场,林长老才知道他们二人早已私定了终身,那时的心情可谓是复杂了。酒醒后陈叔惊觉这样做岂不是要害了那姑娘,又赶着去解释去道歉,林长老却说不在意,表示自己会对结发之妻好的。”
阙祤见他一副没说完的样子,道:“后来又有变故?”
郁子珩点了下头,“林长老这保证一直留在陈叔心里,没等这话在他心里凉了,那嫁过去的姑娘竟先他兄长一步去了,那不过是到了林府的第二个年头。”
☆、无心之举
林长老的脾气秉性阙祤不敢说十分了解,可这段日子下来也能摸出个七七八八了,怎么看他都不像是个会怜香惜玉哄女人开心的人,也难怪林夫人会早早辞世,多半是郁郁而终了。
“林夫人嫁过去后身子便大不如前,直到过世也没给林家留下一男半女。”郁子珩又帮着阙祤换了小半桶的热水,“那时陈叔日日到林府去叫骂,林长老纵是于心有愧,也给他骂出了三分火来,两个人打那之后就争吵着过了这么一辈子。”
阙祤又抹了把脸,觉得自己皮都要被泡皱了,“陈叔便一直未娶?”
郁子珩点了下头,“林长老也未再续弦。”
“斗来斗去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无聊。”阙祤道。
郁子珩本还等着他问后来两个人为什么都进了寻教,可阙祤却没再问,他也就不好自顾自往下说,当下将话题转到别处,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起来。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郁子珩站了起来,“行了,出来吧。”
已经昏昏欲睡的阙祤闻言立时清醒了不少,扶着浴桶边沿缓缓起身,道:“我能再喝一杯凉茶么?”
郁子珩好笑地摇摇头,只帮他倒了半杯凉茶,“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不过你刚从热水里出来,还是别喝太多为妙。”
“多谢教主。”阙祤捧过茶杯,像是怕喝完了就没了一样,小口小口地抿着。
郁子珩越看越想笑,便把视线转向别处,无意间瞥见他的右肩,一时又定住了。
白色的底衣被水浸透,紧紧地贴在他瘦削的身体上,肩头有什么图案透过衣衫显现出来,可惜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阙祤还没从凉茶已经没了的遗憾中回过神,很是不舍地看了眼空杯子,刚想跨出浴桶把杯子送回去,一抬头就对上了郁子珩专注又好奇的目光。
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阙祤明白了他为何会如此,半偏过身体咳了一声,“教主……”
郁子珩轻挑了下眉,从他手里拿回茶杯,“是什么?”
“只是一团刺青。”阙祤从浴桶里出来,背对着他。
煦湖岛虽说很大,可到底不及中原地广物博,这刺青一物,郁子珩便是只在书上读到过,自己则从未亲眼见过的,煦湖岛上也没人有这门手艺。他这边惦记得心痒痒,那头阙祤却是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他便不好多问。放下杯子,顺手从墙边的木架上拿了张长毛巾披在阙祤肩头,郁子珩道:“刚离了热水,当心着凉。你先把湿衣换下来,我去陈叔那边问问,看你还需不需要再用什么药。”
目送他出去了,阙祤抓着毛巾的一角,有些头疼地在宽木椅上坐了下来。
和寻教的人走得近了,到底是好是坏,如今他说不准了。这的确可以让他在这里的日子好过一些,可受了他们的恩惠,与他们生了情分,日后再要走,怕是不需要他们强留,便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一关了。
他用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长长叹出了一口气来。
按照陈叔的吩咐,阙祤每日都要泡上一个时辰的澡,早晚各一次药,半个月后,真地觉得身体轻便舒服了许多。
陈叔最后为他诊了脉,告诉他体内的余毒已经清干净了。阙祤很是感激,但他向来寡淡惯了,除了多谢二字,旁的什么也说不出。陈叔也不在意,可不知为什么,明明成功帮他除了毒,看向他的目光里仍是隐隐含着担忧与怜悯。
阙祤的卧房里有一面书墙,读书成了他为数不多的消遣之一,每日习惯地到外头转上一圈之后,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从前他对这东西半点兴趣也无,心思都耗在了照看两个弟弟和报仇上面,从未在读书上用过功,如今倒像是要把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