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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就在啪啪啪的棋子落下的声音里流逝过去,车轮辗转而过,我们除了最开始遇见了百药谷的一行人外,为遇见旁人,中途也没出现其他差错,我们到了最后的目的地——山家山庄,我看看那几个大字总觉得有些眼熟,此时大雁南飞,小雨朦胧,百草衰竭,已是很冷的深秋了。
墨不染披着斗篷,披着张清秀的□□,一张脸埋在白毛里,小松鼠从那白毛里探出脑袋,绒绒的尾巴扫过人的脸,我跟在他身后,我师兄堵在马车前,白江清随后下了车,我扭头想催促他们两人快些时,便见我师兄趁着白江清下车时顺势抱上去,啧一声后我抄着燕羽灰的袖子冷眼旁观。
我师兄牵着人的手大大方方走进去,我紧随其后,一个一身柏青衣衫的男子拨着算盘,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另一个一身苍青直裰的人抬头冲我们笑,明眸流转,顾盼生辉,熟悉极了的一张脸,那生着双明眸的人细细打量我一番冲我笑盈盈道:“白水?你们几位,楼上请,唔,你好好算账就是了。”
那身柏青衣衫的人你想要说什么,脑袋被按下,那人单手翻过桌子来到我面前,盯着我看,笑起来道:“诶诶,不记得我了吗?”
“……”我对着人的脸竭尽全力去想,只觉得这人眼熟的很大抵是有一面之缘的,又看看那拨弄算盘的人,这才想起些许来,几年前的武林大会上,我无意调侃的一对小夫妻?我想,对着那双流转的明眸道:“山琼?”
“对。”她笑得灿烂,扭头想要去扯白江清,目光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落了一阵,去扯白江清没被牵的另一个手,晃人的袖子道:“江清哥哥,我家老二名字还没起呢,交给你来取名如何?怎么,琼儿嫁出去了你就不当我是妹妹了吗?”
白江清笑笑,揉揉人脑袋,道:“好啊,我会给人取名的,不是说要让山瑜山瑾来么?怎么是你们两人?”
“出了些事,江清哥哥,这还要你帮帮忙啊,我爹说了,谁向他们两人求情就打断谁的腿,我撒娇耍赖,死缠烂打也没套出什么话来,山庄里的人没人肯告诉我,我爹反倒要我们把老二送过去继承山家山庄,还打发我们过来看账,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走吧,我带你们上去。”她道,瞧着和几年前没什么差别。
墨不染在上楼后自发进了房间,我师兄扯着白江清的手,进门后冲我使了个眼色,我也跟着进去了,白三公子顺手倒了杯茶水,他坐着,山琼也自发坐下,自顾自倒了茶,眼睛在白江清身上转了一圈,道:“没关系,牵连不上山家,林景也在,我爹还没死,没人敢冲山家下手的。”
“那山瑜山瑾是怎么回事?真话假话我还是分得清的,我要是回不来,你就自己取名字吧。”白江清淡淡道,生死在他嘴里总是那般轻描淡写,失去了该有的深刻沉重,我笑笑,觉得他跟我是不一样的,我不是不在乎,倒是有些渴求酣畅淋漓的杀戮和死亡,修炼天残九法多年的有几个正常的?他是生死淡然,一切都堪破,万物皆迷障的堪破。
山琼摇摇脑袋,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什么,我师兄看到后笑了笑,又及时收敛了笑容,凑上前拍拍山琼的肩膀,笑着道:“嘛嘛,节哀。”
山琼手臂搁在桌子上,发愁地抓了抓头发,唉声叹气道:“这可是愁死我了,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根本没法掺和进去。”
她这么痛苦,掀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凑上去,便见木纹的桌子上渗透两个字,茶水干了些,字迹文雅秀气,是女人的手笔,只有两个字而已——断袖,要是一般的断袖也就算了,可我要是没弄错的话……算了,亲兄弟断袖也还真是一出大戏,难怪她连说都不肯说。
“林景知道吗?”白江清问,拿手帕擦掉那两个罪孽深重的字眼,擦着擦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眯起眼,敲了敲桌子,那双琥珀色的眼促狭着,像是醉人的好酒,清澈见底,一碰即醉。
白江清没了话,就这么眯着眼思索,白玉一样的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子,抿着唇,我师兄听见人敲桌子就扭过头来,他冲山琼挥挥手,食指搁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冲我也是如此。
白三公子就这么坐了一株香,坐到我师兄点的流青都燃尽时猛地抬了头,他拿了窄桌上的纸笔,纸张一路铺开,剩下的滚落一路滚到桌子下他都没在意,我师兄把沾满墨的笔递给他,他写出一溜端正小楷来,字迹遒劲,笔锋暗藏,像是将展翅高飞的鹰。
镇北大将军,清理大半个江湖和朝廷,自称断袖,流连天下河山,收千毒宗。
我皱皱眉,不解这是何意,他继而写道,你觉不觉得,那个名为临沂的死士,是不是和我有些像?我师兄点点头,顺手握上白江清的手,握着人的手带着毛笔画了一个圈,圈着一个是字,接着握着人的手写了一溜潦草的草书,墨色淋漓,字字成句,这句话里醋味儿都溢出来了。
我从一开始就这么觉得了,我知道七王爷的目标是你,杀了他就是了。
我看着觉得牙酸,我师兄写完后也不松手,手指还搭在人手上,虚拢着,像是再也不肯松手,我师兄写下这么一溜字来:七王爷只是看中我身上的长生蛊,无论是我还是临沂,都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我师兄一怔,松了碍事的手,他向后退了一步,圈上人的腰,脑袋搁在人肩膀上,把人揽得更紧了,我叹口气,只专注地盯着白江清的笔尖。
白江清一路流畅地写下去:名满江南的雪妃是杭州人,那位雪妃生着一双丹凤眼,左边眼角,刚好也有一棵泪痣,眉眼和七王爷有几分相似,胡安曾无意跟我提起过,他有幸见过皇帝一面,琥珀色眼,气质温润,眉眼同我像八分。
祖父白晚渔有一妹妹名月落,小我祖父十几岁,弟妹七人中最小最得宠,白月落于国家动荡之际,毅然入边疆为军医,此后再无踪影,不知生死,家谱上是这么记载的,我祖父醉后曾言她为妃子,白家自祖上便交代禁止白家人入朝廷,白月落便同白家断绝关系,为保名声,言她早死。
祖父不肯提,醉后常念及,哀叹数声。
当年白疏影闯入宫廷,不止是因师兄弟间情谊,更是因我祖父叮嘱。
白江清的手指抖了抖,一滴浓墨落下,渗开,他抬眼看我,低低道:“此事不可外传……”他不再说什么,冲我比划了个拿刀抹脖颈的姿势。
我倒吸一口冷气,觉得这事未免太过惊悚,接着便见白江清就着那滴墨写下最后一句话来,我咬咬牙,无意咬出血来。
七王爷的确是断袖,他爱的该是当朝皇帝。此事,麻烦得很。最后一笔落下,白江清拿刀把那纸划开,抛到空中,子母刀于半空挥动,残影落下后恍若落了场碎雪,此外还不够,他笼了碎纸,火石相撞,碎纸葬于烈火中。所有的秘密也一概掩埋,灰飞烟灭。
那么临沂也好,白江清也好,不过是个虚幻的影子,像的是皇帝,皇帝身上流着白月落的血,自然也该和白月落相像。啧,我知道的未免太多了,我想,所以我该死的很快。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快结束了啊啊啊啊下章就有花繁了
第73章 城府深似海
一切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我想,皱着眉头不说话,我还未用手里的浮生,就被那微凉温润的手一把夺了,横剑挡在我面前,身后的人游刃有余地按着我的肩膀,嗤笑了声,柳叶刀裹携风声而来,我偏头躲了躲,对方拉着我后退一步,我不肯,用了蛇舞来躲避,蛇舞这麻烦的身法是很有用的,修习时有多麻烦多痛苦,现在用起来就有多得心应手。
柳叶刀被人甩出手 ,七王爷原地促狭着眼笑,我眼睁睁看着那轻薄的刀刃冲着我的脸刺过来,侧头躲过,柳叶刀状如柳叶,两边开刃,这样子就算拿出也不好拿,而这柳叶刀该是喂了毒的,我正准备提刀拦下,却被身后的人捞了脖颈往一边拽过去,我仓促间回头,柳叶刀已经勾开人的面罩了。
银发如雪落,腥红的狭长双眼含笑盈盈,一如灯下重逢我看他时的模样,花繁扫我一眼,唇角勾着的笑暗含嘲讽,促狭着眼时给人一种深情款款的错觉,暗藏蛊惑,我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麝香和玫瑰花香味缠绵,我听他喊我的名字,缱绻多情,他道:“天真,退下。”
白江清回头看我,冲我狡黠一笑,我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再次被骗了,难怪白江清肯告诉我那些隐秘的事情,他和七王爷的恩恩怨怨我本是不配知晓的,我被人捞到后面,听见白江清那罪魁祸首道:“你看,我是对的,四年前打的赌是我赢了。”
铮的一声,白江清抬手,手里的短剑河水一样闪着粼粼波光,他一剑更改了柳叶刀的轨迹,柳叶刀向着身后飞出,险险钉在门板上,七王爷停了手,直直望着身后那袭明黄衣衫,我听到门板被人敲了敲,接着是一把微微低哑的嗓,透着厚重的倦意,他道:“小七,你这是想上天吗?”
白江清停了手,七王爷勾唇笑了笑,眉眼间的桀骜不顺让他瞧着半分都不像是镇北大将军,而是个十足十的纨绔子弟,他后退一步,随手拽了一把战斗中被殃及的靠背被削了一角的椅子,就这么坐下,在危机四伏十面埋伏中散漫地把胳膊搁在桌子上,喝了口冷掉的茶,把碗搁下,挑了挑眉挑剔道:“抱歉,皇兄,茶水冷了,无从招待,不知皇兄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七王爷拿手支着头,促狭着眼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慢悠悠地转了一圈,自白江清,我,花繁,再望向身后的某处,笑了起来慢悠悠道:“小十四,你也来了啊。”
我回头便见我师兄提着染血的囹圄慢悠悠走来,他自远处走来,甩了甩手里的长剑,甩出一溜血珠子,他漫不经心地把囹圄插入剑鞘,拿手指拭去最后一滴自剑尖淌下来的血,他展开手里的铁扇逍遥,故作风雅地在风里扇了扇,风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衣袂飘扬,只是他身上带着数道伤口,故作出的风雅被伤口搅乱了。
七王爷这么说着,没去看我师兄,只是促狭着眼满眼嘲讽地看着那一袭明黄衣衫的人,那人气度不凡,天下人也只有他一人配这明黄颜色,只有这人能穿出这明黄的雍容华贵,能配张牙舞爪的龙,那面容和白江清果然是相像的,清一色的琥珀色眸子白肤,只是白江清的白是病态的白,这人是荣华富贵浸润出的温润细腻。
我从未想过所谓的帝王竟是如此,一身温文尔雅的气度,你会怀疑他是不是万人之上的那个人怎会温润如斯?可他向这边走来时我就知道他是了,他举手投足间的那份尊贵高傲,唯我独尊,是旁人不会有的,只消一个抬眼蹙眉,就能让人觉得他是天下间独一份的尊贵。
我是江湖人,不至于没出息到要给人跪下,只拉着花繁往一旁退了退。
前尘旧事,恩恩怨怨,皇帝王爷,旧时皇子,呦——身后还有一个枯朽的老头子,白江清见了那老头子竟恭敬地退了退道了一声:“麻烦祖父了。”说话声是江南独有的软糯语气,得,江湖归隐多年的白晚渔也来了,而刺杀的主角只是促狭着眼满眼嘲讽地看着那天下间最尊贵的皇帝,笑容似是苦涩还似是悲哀。
这真是一出好戏,我真该感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