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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砚看着那石头,眼神温柔了许多:“这是她喜欢的。”
“阿姐的东西呀。”何锦像个小姑娘一般,脸上露出一个干净的笑,“阿姐的东西我定要好好藏着。”
她知道那个人,那是宋砚心中的一块净地。她不认识她,他却喜欢她唤她阿姐。何勇总觉得宋砚喜欢她,因为她与他故去的妻子生得像,何锦却总觉得并非这般,他看着她,眼神中从未有过欲念,似乎只是宠溺,犹如长辈对着小辈的宠溺和关爱。
“阿锦,你该要个孩子了。”宋砚似不经意道。
何锦的笑更加浓了:“都听宋二哥的。”
何锦自宋府归来时,那困扰在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心情已经舒畅了许多。
好事连绵。何锦刚走进宫门,便有人说皇帝召她用膳。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召见过她了,就如同忘记了她这个皇后一般。
何锦坐下没一会儿便觉得有些怪异了,皇帝不用膳,只是看着她。
“陛下,为何不用膳?”何锦问道。
“朕已经用过了。”皇帝道。
何锦那喜悦一扫而空。
皇帝将一本名册放到了她的面前:“王苛家的二姑娘,谢何的侄女,还有庾家的三姑娘,郗家的姑娘,朕看着都甚为合意。四妃之位都空着,也是时候该填补填补了,皇后,你去安排吧。”
何锦那画着淡妆的脸突然白了,整个人愣了好一会儿,才拿起那名册,翻开的动作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皇后未用膳便匆匆离去,背影看起来颇为失魂落魄。
李得清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暗暗地腾起一股舒爽感,那素来嚣张跋扈的皇后兄妹,竟也有这般日子。
“李得清,你可会弹《凤求凰》?”皇帝突然问道。
李得清那老身板不禁颤抖了一下,连忙跪了下去:“奴婢浅陋,不识这些高雅的东西。”
皇帝不再问他,李得清终于松了一口气。
桓凛竟然想听《凤求凰》。
他想到了许多年前,桓凛从战场上归来,有一次在他府中做客。那时,他们已经陌生如斯了。他在弹琴,桓凛走了过去,伸出手在那琴弦上拨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你刚刚弹得是什么曲子?”桓凛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谢盏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道:“《凤求凰》,司马相如写个卓文君的。”
“挺好听的。”桓凛道。
谢盏的手从琴弦上缩了回来,没有再说话。
谢盏本来是有很多话想问的,想问他在北地过得如何,想问他可曾想过他,想问他战胜归来为何不找他,想问他为何突然定了亲,想问他可是真心喜欢那姑娘。然而到头来,谢盏却一句话都没有问出来。
若是问了,他与那怨妇又有何区别?谢盏的骄傲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
谢盏又弹了一遍《凤求凰》,桓凛听得津津有味。
谢盏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差点出来了。他送他的曲谱,他弹着替他送行的曲子,他都忘记了。
谢盏看着这些,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懂了。
桓凛和宋砚开始针锋相对。他本以为桓凛是喜欢这女子的,只是碍于宋砚的强势,于是有些生厌,此时看起来,竟像是完全没有感情。
谢盏转头去看他,又见桓凛与刚刚完全不一样了。
桓凛手中依旧紧紧地握着那玉佩,眼神中悲伤与恨意轮换过。
“阿盏,我会替你报仇的。”
所以在他沉睡的这段日子里,桓凛已经知道他死了?他既然已经死了,魂魄为何还在这玉佩里?不应该是去投胎吗?
谢盏隐隐觉得这种被束缚的日子是无穷无尽的。
桓凛说要替他报仇,在他刚刚死去,灵魂游荡,看着何家兄妹嚣张跋扈,他的死如同蝼蚁一般时,他是想要报仇的。
而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了。
他的仇,若是说被害死的仇,由桓凛来报,也有些可笑了。
桓凛又何尝不是他的仇人?
第024章 自己
桓凛的行为越来越怪异了,怪异到谢盏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
他口口声声说要替他报仇,而一开始不是桓凛想要杀了他吗?
太极殿中,特意选了两位能歌善舞的女子来弹奏《凤求凰》,桓凛听完却又勃然大怒,将那些女子全都赶了出去。
早朝结束后,桓凛独自留下了谢俊。皇帝问得不是国事,竟是谢家的家事。
“谢公仍在会稽山阴?”桓凛问道。
“建康的天气太过于寒凉,父亲退隐后便一直居于会稽,但是前段时间,四郎病了,父亲便回来了。”谢俊道。
“谢四病了?”桓凛问道。
谢家四郎虽不是谢家最聪慧的儿子,却是谢家最疼爱的儿子。谢盏是三郎,但是却不过比谢家四郎大几个时辰罢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谢何对原配发妻的愧疚愈深,对谢四郎有多么好,对他这个三郎就有多么冷漠。谢盏是不喜欢四郎的,那个和他有几分相像的弟弟,因为家人的疼爱,性格嚣张跋扈。有一段时间,那嚣张跋扈的弟弟总喜欢欺侮他,他受了许多欺负,而最后被送出谢府的却是他。
人是生来不公的,谢盏却忍不住想要怨。
“入春以来就染了风寒,这一直好好坏坏的,前段日子突然严重了一些。”
“朕去探望探望他吧。”
桓凛骨子里其实是厌恶士族的。他给自己戴上了虚伪的面具,与士族子弟交好,但是却从来未曾踏过谢家大门一步。
或许也有他的原因吧。谢盏虽不得宠,毕竟是谢氏子弟,无论是爱恨,桓凛都不愿进谢家。
谢盏便跟着桓凛又回了谢家走一遭,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谢家了,自从他成了佞幸,谢家的大门便对他彻底关上了。
乌衣巷中,谢家府邸,这么多年了,并未有太多的变化。
谢家四郎躺在床上,看起来羸弱无比,早已没了当初飞扬跋扈的气势。
他与谢盏的容貌其实是有几分相似的,尤其是他躺在床上羸弱的模样。桓凛盯着他,目光竟有些失神。
谢俊看到他的神色,表情微微变了:“陛下,那牢中的犯人您打算如何处置?“桓凛脸色沉了下去:“谢盏毕竟也是你的弟弟,你竟然这般盼着他死?”
桓凛的话中带着不忿。皇帝在当朝首辅面前为前朝佞幸说话,怎么也不该是理智的君主该做的事。
谢俊沉着脸不再说话,却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桓凛的目光,似乎生怕他多看了一眼一般。
桓凛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桓凛离开了谢府,却并未立即回宫,而是去了谢盏离开谢家后开辟的府邸。
那座府邸是元熙帝下令为他建的,建在秦淮河畔,拂堤杨柳,从选址到府邸风格,元熙帝显然都是用了心的。
桓凛登基后,提倡节俭,许多旧臣的府邸都赏给了新臣,抑或充作他用,唯有谢盏的府邸,被查封了,弃置在那里,冷冷清清的,不过几月,便有了败落之势,像是几年不曾有人住过一般。
桓凛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皱起的眉头显示了他的厌恶,他终究是没有踏进那座府邸一步。
赤金军很快回到了建康,他们比任何亲卫军都更加厉害,不过两日时间,一份完整的记录便呈现到了桓凛的面前。
他看到了谢盏被毒杀的完整过程。
那一日,是封后的日子。他将凤冠霞帔加在那个女子的身上,而后,那女子便将毒酒送到了他的面前,以国后之名,杀了他。
竟是这般久了,东去春来,整整四个月了。桓凛盯着他死去的日子,心中又像压了一个东西一般,透不过气来。
四个月了。花开的又谢了,纵然他恨他,怨他,不愿再见他,但是却也不容他这般死去!
桓凛的脸色青青白白的变,最后变作了惨白。
这四个月的时间,何勇一直将他藏尸在安乐寺下,而现在,却又落到了宋砚的手中。
桓凛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那翻腾的气血。
他必须将他夺回来!就算他死了,也该留在自己身边!
附带着的,还有一份关于宋砚的调查。他不是没有查过宋砚,但是最后落到他手里的,看似详尽,却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那时他查到的便是,宋砚没有弱点。宋砚对何锦似乎很在意,但是却并不是弱点。
而这份陆青桐交上来的册子,却完全不一样了,里面多了一个人的信息。
那是个叫贺清岚的女子,宋砚的青梅竹马,却在成婚五年后突然病逝。宋砚恋慕发妻,曾在妻子墓前发下永不再娶的誓言。
自那以后,宋砚的秉性便有些怪异起来了。他喜欢上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桓凛看着那女子的名讳,嘴角突然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天黑了,月光也不见一丝,整个建康城都笼罩在一层黑暗中。
“大人,清岚院起火了!”
黑暗中,本来安静的府邸突然变得喧闹起来,宋砚披衣走出来的时候,便看到不远处火光冲天,将整个宋府都照亮了。
清岚院……他的脸色猛地变了,一向冷淡清净的脸上竟呈现出一丝慌乱的表情。
宋砚看了身后一眼,关上门便披着衣迅速离去了。
谢盏第一次当上了夜行侠。当然,真正的夜行侠不是他,而是桓凛,他只是夜行侠腰间的玉佩。
当朝皇帝带着几个亲卫,穿着黑衣,蒙着面,爬岩走壁,如同偷窃一般,谢盏怎么看着都觉得有失体统。
当然,他早已不是很久以前的殿中监了,礼仪廉耻都与他无关了。
“走水了,走水了!”
桓凛趴在墙上,那府邸里已经混乱成一片,许多人都朝着起火的地方跑去。桓凛看了一会儿,转身便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
桓凛跑进了一个院子,制服了几个守卫,又用蛮力打开了锁。那处房间是有些怪异的,地势低,四周都是水,而一进屋,一阵冷气便扑面而来。
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感觉到桓凛再找些什么。
突然,桓凛推了一下,地下突然多了一个口子,桓凛跳了下去,下面亮了起来,当看清里面的东西时,谢盏也变得无比惊诧起来。
这屋子的主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这里面居然全是冰,而正中出放着一冰棺,似乎有一个人躺在里面。
谢盏看第一眼的时候,便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当看第二眼的时候,谢盏突然僵住了。
这不是自己吗?
第025章 丢失
他像是飘到了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尸首,那种感觉是十分奇妙的,尤其是自己还是穿着雪白的裙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怎么看怎么都像一个女子。
谢盏不是没有穿过女装,然而那些记忆并不美好。许多年前的某个夜里,灯光昏黄的太极殿中,元熙帝将一套素雅的女装递到他的面前,面上带着笑,眼中却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
谢盏回过神的时候,桓凛伸出手,手有些颤抖,抚上了棺中人的脸,脸上的表情混杂着激动与痛苦。他的动作小心翼翼,有点像是对着珍贵的宝物一般。
谢盏从他的身上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桓凛,那时的他,对着他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
“阿盏,你终究还是我的了……”他低低地唤了一声,那声音很快消散在夜色里。他脸上疯狂的笑意一闪而逝,带着快慰与满足。
桓凛回头看了一眼,迅速将棺中人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