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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陵不在意的哼笑一声,宽慰道:“就这个人的模样,身后是有些背景,只是也不是什么动不得的人物。何况我们是天幕山出来的弟子,就凭这个,官府就根本不可能拿我们如何。大不了到时候去封信,叫师兄帮我们摆平了就是。”
洛水眼睛发亮的击掌赞了一声,“我都忘了这一茬了,平心剑仙就在离禹州不远的江阳,官位比这个小吏不知道高了多少。就算是到时候要来找咱们的晦气,也要掂量掂量。”
陈陵顶头上的几个师兄,是掌门弟子,与戚梦棠并无什么关系。只是戚梦棠和掌门之间情同手足,戚梦棠到现在只有陈陵这一个弟子,难免的掌门多关怀他些。结果这些师兄,也就跟着多照顾他些。这么多年的情谊,比之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兄弟之情也不惶多让了。
早先大师兄下山为官的时候,就曾写信叫陈陵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找他。现在知道大师兄就在江阳做父母官,还大有高升的趋势,他便毫不客气的借来用了。
第十二章:芍药
好在禹州衙门虽有些酒囊饭袋之徒,倒也并未发生陈陵几人口中所说之事,甚至还有一威风堂堂,虎步生风的高大男子出门相迎。正是那夜看见的王善海。
行到近前,王善海抱拳歉然道:“这几日忙碌查案,并未管束这起子偷奸耍滑的小人,若有冲撞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回去之后,王善海便着人去探查过陈陵几人的身份,才知道陈陵竟是禹州权势滔天的陈家的大公子,这次回来就是为了举行冠礼的。随行的浩浩荡荡的人马,不出半夜便就人尽皆知了。
王善海忖度着陈陵性子颇有些侠肝义胆,知道了那夜的惨案,定是要来过问的,这几日叫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吏盯着衙门口,就是防着有人冲撞了他。没想到还真的是有人不长眼睛,直愣愣的就撞上去了。王善海凉凉的瞥了一眼瘫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刘福,脸上恭敬之色更甚。
陈陵也不管王善海在打什么主意,朗声道:“惊魂之夜一别,倒是有四五日未曾见面了,不知这事情查的如何了。”
王善海引着陈陵一行人进去,身后的一个眉目暗淡的官差悄无声息的退出去,把被刘福抓来的卖鱼人放了回去,掏了一串铜子权当安抚。
陈陵冷眼看着王善海,早先只觉得这是个官场上历练出来的老油子,现在看身边人行事章法,倒不辜负他这张一脸正气的脸。言语之间多了几分敬重,“大人日夜辛劳,殚精竭虑,实在是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只是我心中牵挂这凶手究竟是谁,所以今日厚着脸皮的来了。”
王善海巴不得他来打扰自己呢,闻言难得眯眼一笑道:“公子严重了,公子武功高强,见多识广,该是比我们这些足不出户的人懂得更多些。那女子身上的刀伤,不似寻常百姓所为,还请公子帮忙仔细看过。”
陈陵点头随着王善海到了衙门后头一个单独辟出来的庭院当中。庭院之中并未种植什么花草,稀疏的长着几株蔫巴巴的小树再无其他。人也不见多少,清风雅静的只有偶尔从这里飞过的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
林思不自在的搓了搓臂上的鸡皮疙瘩,耷拉着眼睛的道:“这个地方也是太阳高照,怎的还是觉着身上阴森森的不自在。”
王善海语调轻柔的解释道:“这是停尸房,当初就是为了不显得那般阴森,才把这个日照最好的院子拿出来做了停尸房。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人身上的怨气太过深重的缘故,这几年,就算是日头热辣高悬,也驱不散这阴森冷气。”
陈陵是死过一回的人,不怕这些东西,王琦本身就是个冷心冷肺的人,更不会在意这点儿子阴气。只林思和洛水两个抖颤颤的跟在身后,恰似浇了水的小鸡崽子,可怜得很。
“我看你们两个实在是脸色不好,还是在外头等着我们吧,省得一会儿进去招了仵作的不快。”陈陵把自己身上的大氅脱下来放在林思手上,虽不能让林思穿在身上,但手中抱着一件暖融融的狐狸毛的衣裳,也算是能驱散身上的一点寒气。
林思犹豫半晌,还是在阴冷的气旋之上退步,拉着洛水退步候在了门外。
屋子中并不像人们想象当中的阴森诡谲,打扫的颇为干净,大大的开着窗,有浅淡的阳光自掀开的窗户中泻出一道,打在墙根上。也并未有什么让人作呕的血腥气,临窗的一个书桌上还摆着一个清雅的花瓶,里头插着一束疏落横斜的梅花。
“这个地方,倒是不曾像别的停尸房一般一进来就叫人不舒服,若是不说,还以为是哪位先生的书房呢。”陈陵眼睛晶亮的看着顶着屋顶放置的几个书架,上头整整齐齐的码着堆叠的卷宗,看来主人是个十分严谨的人。
王善海亮着嗓子的冲着里屋喊道:“宁先生!我有重要的证人带到!”
开了小半扇门的里屋,只看得见黑黢黢的寂静,半晌才有一只手搭在门上,慢吞吞的走出来。
是个极为苍白瘦削的男子,身上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青衫,头上用雪青色的葛布发带整齐仔细的束了发。一双眼睛颜色极淡,无神的看过来的时候,陈陵甚至不能在他的眼中看见自己的身影,只有一片虚无的苍白。整个人似乎就是自幽暗之地脱胎出来的一抹游魂,套着人的壳子,在地上无声的飘零。
“宁先生,这两位就是当天夜里头一个看见死者的人。”王善海对着这位病歪歪的仵作,神色格外的郑重,“这位是疏橫里陈家的大公子……陈陵,这位是天幕山粟音仙子的弟子……王琦。”
宁先生淡淡的扫了一眼陈陵和王琦,仿若雪晶石的眼珠子没有任何波动,斯文有礼的冲陈陵颔首,“鄙人宁泽,是禹州府衙的仵作。且把你们看见的样子说一说。”
见宁泽不是个讲究虚礼,喜欢开门见山的人,陈陵也不弄那些繁文缛节,开口道:“那一夜,我们刚刚从天幕山归来,正好在百味阁歇息,于夜半时分的时候,听见一声极凄厉的惨叫自我们的南面传来。本着好奇的心思,我和朗月去看了看。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下二十人站在那里了,那姑娘的头卡在栏杆处,早已经气绝身亡。”
想到那姑娘身上的刀口,陈陵蹙了蹙眉头,还是轻声道:“那女子身上的刀伤,不是寻常的刀口造成的,乃是一种两端尖锐,中间削如纸薄的柳叶状的弯刀。能如此顺畅的在女子身上划出如此多的刀痕,且每一刀都力道均匀,可见是个老手。对自己手中的各武器,掌握的炉火纯青。”
宁泽轻轻点头,并未露出什么惊讶之色,追问道:“你们去的时候,可曾看见什么异样?”
“异样?”陈陵垂眸深思,那一夜他震惊于柳叶弯刀早现江湖,心神多少有些恍惚。且那姑娘死状凄惨,眼神大半都放在了她的身上,“抱歉,未曾察觉有什么异样。”
听见这句话,宁泽手指泄气的搓了搓衣袖的云纹,脸上仍旧是一副淡然之色,“多谢两位。”
陈陵并未帮上什么忙,心中多少有些郝然,“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答应。”
“什么?”
“希望先生能准我再看一眼那姑娘的尸身,我心中有个想法,也许等到看见那姑娘的尸身的时候,才能验证。”陈陵抱拳真挚的道,一双眼睛水光莹然,有种唬人的纯粹真心。
宁泽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双眼睛给唬住了,只是稍作犹豫,便点头答应了。拿了桌上一角用旧的铜灯,领着三个人便往刚才出来的房间进去了。
这个房间并不像外头的屋子一样的干燥清爽,反倒是阴冷潮湿,向下的楼梯上还生了一点滑腻的青苔。所有的光线在这里尽都湮灭,只余下走在最前头的宁泽手上的一盏铜灯细微的光芒。
存放尸身的地方,是在一个四四方方的地窖中,摆了规整干净的几张窄床,放着几具蒙着白布的尸体。床前放着一个木头箱子的地方,就是那女子的尸身。
宁泽把白布拉起来,曾经还是白皙软嫩的娇俏女子,现在已经浑身青白,经过处理的身体上还残留着点点猩红的血痕,以及狰狞破碎的伤口。身上穿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白麻衣裳,露出来的手臂上带着几点针刺的红点。手掌上有被踩踏过的於痕。
陈陵不嫌弃这女子身上起了白霜的僵硬的身子,凑近了拉住一只手臂,把衣袖退下来,仔细查看。
“你发现了什么?”宁泽把床头的灯点起来,把整个地窖当中的黑暗驱散些许,走到陈陵身边轻声问。
“我曾经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同样的刀口,只是那刀口是在男子身上,我不知道同样的手段在女子身上,会不会是一样的效果,所以现在我来验证了。”陈陵手上聚起一团真气,温煦的气流贴着那女子僵直的手臂游走,很快那手臂就慢慢的显出一种嫣红的色泽。
“你在做什么!随意毁坏尸身,会对证据的搜集造成破坏!”宁泽急了,他一贯是个严肃的人,对尸体的保存也是一样的精细,看见陈陵这般把尸体变了模样,当即便要抢过来。
宁泽心中焦急,手上的动作就比寻常要快,只是再快如何能快得过陈陵,轻轻一避,就让宁泽扑了个空。
“先生不必着急,我不过是用真气把手臂上隐藏的东西逼出来罢了,并未有毁坏尸身的意愿,到时候我收了真气,还是原来的模样。”陈陵笑着轻声解释,把手臂上的显现出来的东西翻过来,才让宁泽息了脸上的焦急。
泛着嫣红色泽的手臂上卷曲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芍药,花瓣润泽,还有一颗露珠就滚在花瓣边缘上,栩栩如生的让人以为这是一朵即将绽放芳香的真花。
“这······这是什么缘故?为何会需要真气才能显现出来?”宁泽一个肩部冲上来,挤在陈陵身边,“这女子不过是水心鉴中的一个寻常的歌妓罢了,因为容貌清丽婉约,才得了富商的喜欢,带到百味阁中寻欢作乐。这样的东西如何会在一个小小的歌妓身上出现。难道这是凶手留下的东西?”
看见这朵含苞待放的芍药的时候,陈陵果不其然的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眼神复杂的看着已经死了的歌妓,轻声道:“这并不是凶手留下的痕迹,而是这女子,本就不是一个什么简单的角色。”
陈陵纤长的手指划过芍药的花瓣,随着陈陵的动作划过,手臂上静止的花,慢慢的从一朵含羞带怯的花苞,绽放成一朵富丽精致的妖娆芍药。
“这个花样儿,是前朝太子的死侍才会有的东西。”
第十三章:太子
“你说什么!?”王善海惊讶的叫出声,前朝太子白衡是锦哀帝最得意的皇子,身负帝王紫薇之气,年幼就显现出极佳的天赋。在锦哀帝面前也是最为的风光的一个孩子,那个时候的金朝,万象皆新,到处都显示出一股欣欣向荣的繁荣之势。
只是这样的好兆头,在白衡二十岁那一年被改变了。
因为锦哀帝迷恋上了一个女人,据说是世外仙姑的倾城女人。就因为这个女人,锦哀帝把所有的雄才伟略全都化作昏聩痴情,曾经万般疼爱的白衡太子,也被亲手打落云端,成了一个幽禁宫禁的庶人。
曾经煊赫一时的东宫就此易主,变成了锦哀帝讨好肖氏的手段和工具。
“前朝太子,也是个可怜人,好端端的一个备受朝野期待的太子,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