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予心所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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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档头……小的们无能,让那小子跑了……这下怎么办?”
  “一群饭桶!”樊顺怒喝,“算了,督公说了,有一个地方,他是一定会去的。”


第二十章 
  趁卫兵换岗之际,他从围墙上落下来。自幼在东厂长大,虽然没有真的进过诏狱,但是这里的班房岗哨他却多少有所耳闻。那份口供的内容虽然于他而言犹如晴天霹雳,但此时此刻,他最为在意的,却并不是这件事,而是父亲的安危。
  三拷六问之下,谢英已被定为窝藏钦犯之罪,而他也无法在光天化日之下现身了。既然为父亲翻案已然无望,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最后一条路。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巡视的岗哨潜入牢内,诏狱里弥漫着刺鼻的霉味和血腥味,不时有逐着腐臭而来的蚊蝇飞舞,发出嗡嗡之声。钉凿斧锯之声伴随着犯人的哀号声声传入耳中,听得人脊背发凉。他强忍住内心的忐忑,在牢房中耐心地寻找父亲的所在。终于,他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咳嗽声,那声音他从小到大听了十几年,是断然不会听错的。他急忙循着那声音的来源一路小跑过去,或许是他的动静有些大了,守卫觉察到了不对。
  “谁……”
  守卫的声音还没发出就被他扼在了喉咙里,“御马监的谢大人关押的牢房是哪一间!”他厉声问。守卫露出惊惧的眼神,指了指他身后的某个方向,“在……在刑房……”随后便被刀柄击中后脑晕了过去。
  他顺着那守卫所指的方向推门进去,终于看到了那个镣铐缠身,坐在椅子上的身影,虽然模样已经大变,但那坐着的姿势和他记忆中一模一样。他屏住呼吸走上前去,看到父亲浑身血迹斑斑,露在衣服外的左腿几乎只见白骨。“爹!”他一时情急,低声喊了出来。
  “阿准?”谢英虽身处黑暗之中,却还是立刻分辨出了他的声音,“你……你怎么来了!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是来带你走的!”他边说便试图打开谢英身上的镣铐,正在这时,他身后响起一个得意洋洋的声音:
  “只怕你们今天都走不了!”
  刑房中忽然冲进十余个人,手中举着的灯笼将屋内照得亮如白昼一般。他这才看清,谢英布满伤痕的脸上,右边的眼眶已经凹陷了下去。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突然凝固了,好半天,他终于缓缓转过身去,看着樊顺的眼神里混杂着愤怒和哀求。“樊档头……我已经来了,你们放过我爹吧。”
  “这么说,你是打算束手就擒了?那样也好,省了我许多麻烦……不过在那之前,督公还想问你要一样东西,”提起东厂督主,樊顺的语气里免不了多了几分趾高气扬,“你身上可是有潞王的账册?”
  连日来,那本账册他多少也看了几眼,满朝文武的名字几乎都在那账册上,而程沐恩和樊顺的名字也自然是少不了的。他心知对方想要毁灭罪证,自然不肯把账册拿出来。樊顺见状,冷笑一声,使了个眼色,便有手下人端了一个碳炉上来,里头烧红的烙铁滋滋作响。“你若是不听话……我便让你爹尝尝这烙铁的滋味。”
  “不要!”
  “那就乖乖听话,把东西交出来!”樊顺喝道。
  他伫立在原地,看了看樊顺,又看了看那炭炉里的火光,心中想起那日沈殊的样子。好半天,他浑身颤抖着将手伸进怀中,掏出那本账册。“还不快拿来!”樊顺见他磨磨蹭蹭,厉声催促道。
  谢英尚未失明的左眼清清楚楚地看见了儿子眼中的犹豫,他虽然身在诏狱,不知道樊顺口中说的账册是什么,但也知道那事关重大。“阿准!别管爹!快走!走!”
  “老东西,死到临头还敢多嘴!”樊顺大怒,抄起火钳将烧红的烙铁按在谢英背上。谢英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呻吟,但那烙铁触碰在人身上的焦糊味却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
  “住手!”谢准大喊,“你们要的东西,我给你们便是了!”说罢,他将账册递出去。樊顺抓过来,他捏得死紧,最终却还是被对方拿了过去。樊顺翻了几页,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手下人:“赶快拿给督公!要是敢偷看,便挖了你们的眼睛!”
  “账册给你了,不要再为难我爹了……”谢准的声音仿佛是在嗫嚅着,“不要再为难我爹了……”
  “哼,难得儿子倒是比老子要识相,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的刀解了!”樊顺一声吩咐,一个东厂番役上来解了谢准腰间佩刀,连他全身上下也一块搜了一遍。他木然配合着对方,好像灵魂出窍一般。
  “你今天省了我不少事,要我不再为难你爹,倒是容易……”樊顺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突然抬高了音调,“只是有一件事想到就让人光火,你小子平日里最会招督公的欢心……也不知你是使了什么手段,我等请客送礼好话说尽,你却三言两语就引得督公另眼相待!你……”
  他的话噎在了喉咙里,谢准缓缓抬起头,略带嘲讽的眼神让他如芒刺在背。
  “那樊档头你说……怎么办?”
  樊顺定了定神,喝道:“跪下,给我叩头!”说完,他像是长出了一口恶气一般,带着折辱对方的快感冷笑着注视着谢准。
  “原来只是叩个头而已,我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罢,谢准便屈膝跪了下来。此时此刻,他心中却没有多少屈辱感,只觉得十分好笑。樊顺方才的一番话让他无意中得知了对方的心思——那个人,不过如此而已。
  膝盖接触地面的一刹那,袖中突然有什么小东西晃了一下,那是方才东厂番役搜身时没有摸到的地方——是在进聚贤庄之前,沈殊给的烟幕弹。他瞬间回过神来,视线落到了方才被解下的佩刀上——那把刀,现在正静静躺在桌上。
  “快给我叩头!”
  头顶上方传来樊顺的催促声,他面对着对方的方向俯下‘身去,趁对方不注意之际,突然扔出袖中那颗烟幕弹。烟幕弹扔在地上,滚了两滚,紧接着,屋内浓烟四起,呛得人咳嗽不已。
  烟雾弥漫间,樊顺只听到斩断铁链的声音,却什么也看不见。好半天,刑房内的烟雾终于逐渐散去,他一边怒骂着一边往那椅子上看去,谢英的身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爹,路上有些颠……你忍忍。”
  他紧了紧扎在身上的布条,一路策马狂奔。不知道跑了多久,他们终于到了京畿道上。沿途并不是没有人阻拦,但都被他强行闯了过去。事已至此,他也顾不上什么伤人不伤人了,背上背着的仿佛不是谢英,而是整个世界。
  辜负了沈殊的嘱托,也成了朝廷的钦犯,此时此刻,他已经不再有余裕去考虑这些事情,他只想让父亲活下去。
  “阿准……累的话,就休息一会儿。”谢英的声音微弱,夹杂在一阵咳嗽声里。几滴血沫溅在他肩上,他却浑然不察。
  “不累,若是休息了,怕樊顺的人一会儿追上来……”
  神经高度紧张之下,连草木被风吹动的声音都像是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此刻正是命悬一线之际,撞上追兵,纵使他有能力逃出生天,但以谢英的状况却是连行走都困难,他不得不小心处事。
  “休息一会儿吧……爹想休息一会儿。”谢英说。他闻言慌忙勒住了马,小心翼翼地将父亲放在道路边的草垛上。记忆中高大强壮的父亲此刻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他看在眼里,鼻子一酸,“爹,你再坚持一会儿,等到了镇子上,我们去找大夫。”
  “好……找大夫……”谢英的语气与小时候哄着他的时候别无二致,“阿准,来,你也来坐一会儿。”
  他本想说追兵随时回来,但谢英口气坚定,他寻思着樊顺的手下一时半会也追不到这里,便挨着谢英也坐了下来,见谢英衣衫褴褛,便脱下外袍给父亲披着。
  “你小时候总想学骑马,但是那时个子小,踩不着马镫,总也学不会……后来从凉州回来换了相王殿下送的那一副,才会的。”谢英说着,伤痕累累的脸上泛起微笑,“你十三四岁那时候上房爬树调皮得紧,一会儿没盯紧,还跑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那时候的事情,还像是昨天才发生的……”
  听谢英回忆着过去的事情,他内心泛起酸楚,“阿准一直都给爹惹了不少麻烦……这回还……”
  “别说了……”谢英注视着他,仅剩的左眼中流下泪来,“你是个好孩子……爹都明白……不用说,爹都明白……阿准,来,坐近一点。”
  他只当谢英想要找个靠着的地方,便又挪近了一点,让谢英靠在自己肩上。“爹瞒了你十七年……”谢英说,“阿准,你怨爹吗?”
  “说什么呢……”他觉得父亲这话说得奇怪,“爹,我是你儿子啊,除了你,我再没有别的亲人了。如今我们一家团聚了,正好可以远走高飞,爹……下半辈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好好孝顺你……”
  谢英听罢,已是老泪纵横,“有你这句话……爹这辈子,算是值了……”
  他忽然觉得腰间一凉,谢英抽出了他的佩刀,趁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刀抹在自己颈上,霎时间鲜血如注。
  “爹!”他撕心裂肺地大喊,一把抱住谢英的身体,“你为什么……”
  “爹……没办法再……保护你了……”谢英断断续续地说,“阿准……你一个人……走……走得……越远越好……”
  “我不要……我不要一个人走……”察觉到谢英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爹不在,我一个人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别……别那么说……阿准……你的日子……还长……”谢英抬手,轻轻抹了抹他脸上的泪痕,“别辜负了爹当年……在夏家……藏了你回来……阿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爹从来不后悔……有你这么一个儿子……”
  谢英的手滑落下来,他怀中的身躯渐渐变冷,直到没有一丝温度。
  当樊顺终于找到了京畿道时,那里已经竖起了一座新坟,谢准抹了一把沾着泥水的脸颊,持刀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不知何故,他的模样竟让樊顺有种心里发毛的感觉。樊顺试图以一声冷笑来掩盖内心的不安:“老子总算是断气了,现在换儿子来归案?”
  谢准没有答话,他的声音平静得让人心生寒意。
  “樊顺……我一直不明白……”他抬头,看向对方的眼神充满阴郁,“你这么差的武功,是怎么在东厂当上掌事的?”
  樊顺一愣,随即勃然大怒:“臭小子,死到临头还敢大言不惭!连谢英也不过是我手下败将,你却在这里充什么英雄好汉?”
  “哦?”谢准脸上露出一丝冷笑,“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谢家的刀法。”
  话音方落,绣春刀突然出鞘,樊顺只见寒光一闪,还来不及惊叫出声,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他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盯着谢准,后者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冷酷令他不寒而栗。
  “第九式‘从云’,破你的那招苍天有极真是再合适不过……你是不是从来没见爹使过这一招?”谢准一边说,一边接二连三地出刀,“还有第十式‘怒涛’……第十一式‘奔流’……这些,你也都没有见他使过……还有……”
  那少年手起刀落之下,他带来的随从被一一斩杀殆尽,终于,当最后一个随从被一刀毙命之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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