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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月白声量极轻; 颜珣只听得他唤自己“阿珣”; 旁的字句却是一字都未听清。
这两字拂在颜珣耳侧; 催得他的面颊不由有些发红,萧月白尚未清醒; 却在睡梦中唤他“阿珣”,这样亲近,是因为萧月白喜欢他罢?
萧月白温热的吐息全数坠落在他身上; 如同一张密密织就的网,将他团团围住,他心下悸动,连腰身的疼痛竟然都意识不到了,怔忪良久,才勉强启唇道:“先生,有些疼了。”
萧月白一听得颜珣呼痛,登时从睡梦中惊醒,睁开双目来,凝视着颜珣,急声道:“殿下,你哪里疼了?”
颜珣蹭了蹭萧月白的心口,眨巴着水光盈盈的双目道:“先生,你的手太过用力了些,扣得我的腰身有些疼了。”
萧月白本欲褪去颜珣的亵衣,看看里头的那段肌肤可有被自己压出红印子来,但又唯恐如此做会冒犯了颜珣,只得慌忙将颜珣松了开去。
一被萧月白松开,颜珣顿觉着周身寒气弥漫,霎时便轻易地漫遍四肢百骸,他不由浑身瑟瑟,遂可怜兮兮地扑到萧月白怀中,蹭了又蹭,接着,仰首望住萧月白撒娇道:“先生怀里好暖和。”
萧月白望了眼窗外的天色,由着颜珣在他怀中磨蹭片刻,才将颜珣略略推开了些,而后一面伸手扯过中衣、外衫为颜珣穿上,一面含笑道:“殿下,我们去外头堆雪人罢。”
殿下?萧月白分明在睡梦中唤他“阿珣”,为何一清醒,却生疏地唤他殿下?
颜珣原不觉着萧月白唤他殿下有何不妥,但听得适才萧月白唤他“阿珣”,他便觉着“阿珣”这两个字从萧月白口中吐出来,要较殿下两字好听上许多,明明是甚为寻常的两个字,由萧月白唤来,便似乎带着些说不尽道不明的亲昵。
“‘阿珣’。”颜珣不满地盯住萧月白,“先生,唤我‘阿珣’。”
闻言,萧月白猝然一怔,笑道:“唤殿下的名讳怕是不合规矩。”
颜珣瘪瘪嘴道:“我方才清清楚楚地听得先生在睡梦中唤我‘阿珣’,怎地先生一醒却直道不合规矩?”
萧月白适才梦到了前世的情状,梦中的颜珣在与韩莳说话,见他进来略略扫了他一眼,淡淡地唤了他一声“萧相”,便不再理会于他,他执拗地想看看颜珣何时才会理会他,便静坐在一旁,不言不语。岂料,直至一个余时辰后韩莳告辞而去,颜珣都未曾理会他,反是看起了话本来。
颜珣现下甚为依赖他,既然只提到他唤其为“阿珣”,定当未曾听到旁的呓语。
他稍稍松了口气,却听得颜珣气闷地道:“倘若先生唤我名讳是不合规矩,那我亲耳听到先生在睡梦中唤我名讳,我该当如何惩罚先生以正规矩?我为皇子,先生为庶民,先生日日与我同榻而眠,我该将先生如何?先生曾亲吻于我,又是否是以下犯上?”
听得颜珣一连串的控诉,萧月白不由失笑道:“殿下要将我如何?”
颜珣捉起萧月白的右手狠狠地咬住了肌理细腻的手背,牙齿嵌在皮肉之中,哼气道:“我要罚先生三日不许用膳,我要罚先生三日不许沐浴,我要罚先生念一百本话本与我听……”
颜珣一时想不出旁的惩罚来,松了萧月白的手背,炸毛的幼兽似的,转而咬住了萧月白的锁骨,委委屈屈地道:“先生,先生,唤我‘阿珣’。”
萧月白揉着颜珣毛茸茸的后脑勺,从善如流地笑道:“阿珣,起来罢。”
“好罢。”颜珣满足地听得萧月白唤他“阿珣”,又舔舐了下自己留下的齿痕,便欢快地从床榻之上蹦跳了下去。
眼前的颜珣当真无半点前一世的样子,许颜珣原就是这般模样,只是前一世他对自己甚是厌恶,才视自己为无物的罢。
萧月白胡思乱想着,亦起身穿衣。
俩人洗漱过去,便去了饭厅,厨娘已备好了早膳,不多时,便将早膳送了上来,分别是芹菜肉馅大馄饨、葱花鸡蛋煎饼以及紫薯芝麻球。
颜珣将一个芹菜肉馅大馄饨一口吞下,又啃了口葱花鸡蛋煎饼,便伸长了脖子望着窗外,含含糊糊地道:“先生,先生,我们去堆雪人罢。”
“阿珣,吃慢些,小心别噎着。”萧月白戏谑道,“积雪又不会在一时半会儿便化干净了。”
颜珣瞪了萧月白一眼,狼吞虎咽地将早膳用罢,也不管萧月白还吃着紫薯芝麻球,便扯着萧月白往花园去。
萧月白年幼之时,忙于念书考取功名,玩耍的时候甚少,从未堆过雪人,颜珣亦未曾堆过。
萧月白望着眼前一地白茫茫的积雪与在寒风中轻轻摇晃的玉树琼枝,为难地笑道:“阿珣,你知晓这雪人该如何堆么?”
颜珣摇首道:“我也不知。”
萧月白提议道:“我们便先将雪堆在一处罢。”
“便先如此罢。”颜珣指了指那已冻住了的一池碧水道,“我们将雪人堆在池畔罢。”
说罢,颜珣取过一旁的花铲,将雪铲到池畔去,雪还未堆积起多少,却有一只雪球急急地直冲他的面门而来。
颜珣闪躲不及,被雪球击中了额角,雪球爆裂来开,落了他满脸,他将碎雪抹去,望着不远处的萧月白,委委屈屈地道:“先生,你又欺负我。”
萧月白见颜珣这模样,欺负他的心思更盛,笑道:“那又如何?我就是欺负你,你倘若不服,不如来反击罢?”
话音尚未落地,便有一个雪球朝着萧月白飞奔而去。
却原来,颜珣趁着萧月白适才说话的时候,已暗暗地将手伸到背后,捏出了一个雪球来。
萧月白侧身闪过,取笑道:“阿珣,你怕是打不中我罢。”
颜珣接连丢出五个雪球,居然连萧月白的衣袂都未碰到半分,他索性抓着一个雪球向着萧月白疾步而去。
萧月白拔腿便跑,跑出数步,直觉得自己幼稚得紧,他已年过弱冠,此番举动却与孩童无异。
但被颜珣追逐却极是有趣,幼稚便幼稚罢。
忽地,身后却失去颜珣的脚步声,萧月白回首瞧了眼,便是这一眼予了躲在一旁的颜珣机会,下一瞬,一个雪球便直直地打在了萧月白面上。
萧月白抹去面上的碎雪,苦着脸道:“好疼啊。”
颜珣见状,焦急地奔到萧月白面前,踮起脚来,抬手覆到萧月白面上,关切道:“先生,当真很疼么?”
萧月白羽睫轻颤,伏在其上的碎雪即刻簌簌而下,他本就生得昳丽,在碎雪的映衬下更是丽色无匹,裸/露在外头的肌肤白得扎眼,轻易地便将碎雪比了下去,一双桃花眼顾盼间,风情流转,其下的那双唇瓣受了冻之后,愈加嫣红,如同涂了上好的唇脂似的。
颜珣骤然怔住了,覆在萧月白面上的右手下意识地擦过那嫣红的唇瓣。
那唇瓣却是微微张了开来:“疼得厉害,阿珣,你要如何安慰我?”
温热的吐息似乎缠了些桃花香气,熨帖在颜珣指腹,惊得颜珣猛地向后退了一步。
那后头却是一处裹了银装的假山,萧月白怕颜珣受伤,急急地伸手将颜珣揽在怀中。
颜珣下意识地一挣,两个人瞬间失了平衡,便齐齐陷进了雪地里头。
“阿珣,你无事……”萧月白还未说完,压在他上头的颜珣却是覆下唇来,逼得他将未尽的话语全数吞咽了下去。
颜珣年纪尚小,且无人教导,还不知该如何接吻,只将自己的嘴唇贴住萧月白的嘴唇,片刻后,便松了去,望住萧月白:“先生,你勿要欺负我了,我们去堆雪人罢。”
“我何时欺负你了,分明是你欺负我才是。”萧月白心满意足地以指尖划过唇瓣,又覆住面颊,故作痛苦地道,“当真是疼得厉害。”
颜珣拨开萧月白的手指,低首吻了下那片皮肉,又吹了口气:“痛痛飞飞,痛痛飞飞,痛痛飞飞……”
萧月白哭笑不得:“阿珣,你这是在哄三岁孩童么?”
颜珣从萧月白身上蹦跳起来,又拉住了萧月白的手,催促道:“先生,我已哄过你了,你快些起来罢。”
“好罢。”萧月白顺势自地面上起身,拍去颜珣与自己身上沾染的碎雪,便一道堆雪人去了。
俩人先将雪堆积在一处,滚了一个大些的雪球,又滚了一个小一些的雪球,便将小雪球搬到大雪球之下,而后,颜珣望着这甫堆好的雪人,闷闷地道:“先生,这个雪人半点无雪人的样子。”
“阿珣,你等我会儿。”萧月白言罢,便去庖厨取了一根红萝卜,又回房中取了一顶荷叶巾来。
不多时,他回到花园之中,垂首吻了下蹲在雪人前的颜珣的额角,便将荷叶巾戴在了雪人的头顶上,又以红萝卜作雪人的鼻子,接着折了一截枯枝作雪人的嘴,末了,拾了两块黑色的石头作雪人的双眼。
见雪人终是像模像样了,萧月白笑道:“阿珣,你瞧这样如何?”
久未得到颜珣的答复,他侧首一瞧,竟见颜珣双目含泪,“阿珣,你哭甚么?是我这雪人太过难看了么?”
颜珣扑到萧月白怀中蹭了蹭,不言不语,只泪水不住淌落,泪水滚烫,一路淌到萧月白心脏,烫得那暗红色的脏器霎时软成了一汪春水。
萧月白轻抚着颜珣的背脊,柔声道:“阿珣,你有何委屈么?”
颜珣终是哽咽着道:“我能与先生一道堆雪人,心中太过欢喜,才忍不住哭了。”
萧月白忽地想起了颜珣昨日所言,于颜珣而言,这雪人乃是他的执念罢,纵然被韩贵妃打得卧床不起,他亦惦记着要堆雪人。
“阿珣。”萧月白吻了下颜珣微凉的发丝,道:“我们再堆一个雪人罢,只一个雪人,这雪人未免太过孤单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荷叶巾就是古时候的帽子的一种
胡萝卜传入我国比较晚,大概是十三世纪,就改用红萝卜了
第62章 一更·承·其十四
颜珣从萧月白怀中直起身子; 露出可怜兮兮的一张脸来,略显稚嫩的面上泪水满布,双目湿漉漉的; 眼尾与鼻尖微微有些生红,好似被甚么人欺负得狠了,再也不复端丽雅致; 只柔柔软软的一团。
“阿珣……”萧月白叹息一声; 方要从衣襟中取锦帕出来擦拭,未料想; 颜珣竟以面颊蹭了蹭他的心口,将泪珠子全数蹭在了他的衣衫头上才作罢; 那玄青色的软缎子即刻便湿了一大块。
颜珣蹦跳着出了萧月白的怀抱,又扯了下萧月白如同凝结了霜雪一般的手腕子,破涕为笑:“先生; 我们去堆雪人罢。”
萧月白与颜珣俩人又费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 才将第二个雪人堆好。
俩人皆是初次堆雪人; 堆出来的两个雪人自然都算不得好; 瑕疵甚多; 经不住细看; 两只雪人的身子都不够圆润,第一个雪人上面那只雪球过大了些; 为了吸取教训,第二个雪人上面的那只雪球却是太小了些。
雪人虽只勉强可入眼,但于颜珣而言; 却是极是珍贵。
细碎的雪尚未停歇,俩人堆雪人的功夫,已落了俩人一身,萧月白伸手拍去颜珣与自己身上沾染的碎雪,柔声道:“阿珣,我们进去罢,倘若着了凉,便不好了。”
“好罢。”颜珣依依不舍地望着两个雪人,良久,才随萧月白去回廊下躲雪。
回廊正对着花园的,四面透风,萧月白不许颜珣逗留,便道:“阿珣,雪人已堆好了,你今日还未念过书,我们且先去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