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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诸多朝臣的视线齐齐地朝着韩太后扫了过去。
韩太后即刻跪倒在地,身姿卑微,以生平从未用过的语调哀求道:“望陛下收回成命。”
颜珣状若未闻,淡淡地道:“孟卿便由你来监斩。”
孟愈应诺:“微臣孟愈领命。”
颜珣任凭韩太后跪着,朗声道:“诸卿可还有本要奏?”
见无人应声,颜珣摆摆手道:“那便散了罢。”
韩太后仍旧跪着,她心知颜珣决计不会饶过韩家众人性命,心一横,索性站起身来,直直地朝着颜珣冲了过去。
颜珣方从龙椅上下来,不知韩太后意欲何为,距颜珣不远的萧月白却是从韩太后袖间窥见了一点银光。
电光火石之间,萧月白以身相替,生生受了韩太后一刀,匕首利落地没入萧月白的后腰,他登时面色煞白,唇角溢出血来。
萧月白生得昳丽,被嫣红的热液一衬,丽色更盛,灿若朝霞。
“萧相……”颜珣下意识地唤了一声,下一刻,萧月白晃了晃,整个身子向着他倒来,他本能地张开了双手,萧月白便入了他的怀。
韩太后恶狠狠地瞪了眼坏事的萧月白,手上施力,将匕首从萧月白后腰拔了出来,又要去刺颜珣。
突地,一颗石子重重地击打在她的手腕之上,紧接着她的手指失去了气力,一松,匕首便“铮”地一声跌落在地。
转瞬间,她便被一众侍卫制住了,再难动弹,只红唇一翕,露出森白的牙齿来:“颜珣,你必定不得好死!”
颜珣双手抱着萧月白,已然怔住了,端丽雅致的眉眼俱是茫然之色。
萧月白勉力抬起首来,以一双桃花眼望住了颜珣,气若游丝地道:“阿珣,我若是死了,你便自由了,你欢喜么?”
三年前,十七岁生辰当日,颜珣被逼下嫁于萧月白,萧月白虽不曾以婚姻之事对颜珣用强,但到底借此死死地将颜珣束缚在了身侧。
萧月白见颜珣不答,复又问道:“阿珣,我若是死了,你可是欢喜?”
颜珣终是回过了神来,朝着萧月白道:“孤盼着你死,已盼了三年有余。”
“那便恭喜陛下得偿所愿了。”萧月白温柔地抬手抚过颜珣的眉眼,“阿珣……”
萧月白还未言罢,便陷入了昏迷之中,手指迅速从颜珣的眉眼滑落下去。
“萧相……”颜珣探了探萧月白的鼻息,鬼使神差地道,“快去请宁御医来。”
一众朝臣本就应等颜珣出了起月殿之后,方能离去,他们眼见韩太后行刺颜珣未遂,反而刺中了萧月白,俱是一惊。
颜珣语调平缓:“众卿且散了罢。”
一众朝臣不敢滞留,鱼贯而出。
少时,宁御医匆匆而来,乍见颜珣怀中的萧月白后腰以下的衣衫全数被鲜血浸透了,不由吐息一滞。
颜珣松开捂住了萧月白伤口的手掌,语气略生焦躁:“还不快些为萧相诊治。”
宁御医先为萧月白止了血,才去诊脉,须臾之后,他蹙眉道:“萧大人怕是熬不过今夜。”
今夜?
颜珣不置可否地颔首,不再言语。
“微臣先开副药方子,试试能不能吊住萧大人的性命。”宁御医将萧月白包扎妥当,而后便亲自抓药去了。
骆颍近得颜珣面前,恭声道:“由我将萧大人抱回寝宫去罢。”
——萧月白、颜珣成婚三年,萧月白不顾颜珣的意愿,无一日不宿于颜珣寝宫,且日日揽着颜珣入眠。
颜珣本该将萧月白交由骆颍,但不知为何听得“抱”这个字眼,直觉得甚为扎耳,便道:“不必了。”
他将萧月白打横抱起,一路抱回了寝宫,又放在了床榻之上。
萧月白的身子一接触到床榻,登时转醒了,他深深地凝望着颜珣,奇道:“阿珣,你不是将要得偿所愿了么?为何不笑?”
颜珣居高临下地扫过萧月白,唇角一勾,出了门去。
他胡乱地在宫中转了一圈,到底还是回了寝宫。
萧月白由内侍喂过汤药,又昏死了过去。
颜珣在萧月白床榻边上坐了良久,用过午膳,去了闻书斋看书,书上的字虽然一个一个都识得,但他却全然不解其意。
他将书一丢,在闻书斋枯坐,他是盼着萧月白死的,但现下,他却忽觉自己的心脏沉甸甸的,里头好似盛满了他从未接触过的情绪。
他不喜萧月白,更厌恶萧月白时常轻薄于他,萧月白若是死了,当真是一件天大的幸事才是。
萧月白权倾朝野,待萧月白一死,他有把握将萧月白的势力尽数拔除,其后,他的天下才真真正正是他的天下。
“萧月白。”他低喃一声,双足竟不由自控地带着他回了寝宫去。
天色将晚,萧月白兀自昏睡着,人偶一般。
三个时辰之后,萧月白气息减弱,颜珣望了眼窗外的夜色,不由自主地伸手将萧月白的右手拢在掌中。
这右手仿若寒冰,无一丝热气,肌肤相触的一瞬,颜珣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他心口盛着的不曾接触过的情绪恐怕便是喜欢了——他喜欢着萧月白——不知是从何时起——许是从他初见萧月白时起,不然他为何会本能地躲避萧月白。
偏生这时,宁御医又端了汤药来,颜珣将手一松,行至窗边。
滚烫的汤药被强行喂入了萧月白口中,萧月白岔了气,咳嗽难止,一双桃花眼一睁却是醒了。
宁御医喂罢汤药,便退了出去,偌大的寝宫只余下萧月白以及颜珣。
“阿珣……”萧月白哑声道,“阿珣,我性命将近,你可否勉强吻我一回?”
颜珣立在窗边,背对着萧月白,萧月白贪婪地凝视着颜珣的背影,乞求道:“阿珣,你若不愿吻我便罢了,你且发发慈悲,让我再看你一眼罢,许这便是最后一眼了。”
颜珣依旧无半点动作,萧月白浑身无力,拼命地想离颜珣近一些,挣扎之下,他竟从床榻上头滚落了下去,整个人撞击在冷硬的地面上,声音之大,仿若一身的骨头已在适才的撞击之下碎得一根不剩,更是牵扯到了后腰的伤处,伤处即刻崩裂,眨眼间,鲜血浸湿了细布,直窜而下,淌落了一地。
萧月白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苦笑道:“阿珣,你若不愿让我再看你一眼也便罢了。你勉强听我说会儿话可好?”
他忍受着钻心的疼痛,说话甚为吃力:“阿珣,不管你信亦或者不信,我都要与你说,我确实不曾想过要谋朝篡位,我费尽心机坐上丞相之位不过希冀着能入你的眼,我逼你下嫁不过是怕你娶了旁人,我见不得你为旁人神魂颠倒,更见不得你与旁人有肌肤之亲,我一想到许你有一日会与一个才貌出众的女子琴瑟和鸣,我便嫉妒得快要疯了……”
“阿珣……”他咳嗽了一阵,神志逐渐模糊,“阿珣,我初见你便丢了心神……”
“阿珣……阿珣,我错得厉害,我不该强逼于你,害得你这近四年间无一日开怀……阿珣,待我死后,再也无人阻扰,你……你便娶一个合意的女子成亲罢,许明年我的祭日之前,你便会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阿珣,待我死后,我全数的财物皆归你所有,权当作我补偿自己这些年对你做的错事……阿珣,你身为天子,应当日日勤勉,安定社稷,为百姓谋福祉……阿珣……阿珣……我喜……”
萧月白的声量愈来愈低,末了,几不可闻。
在萧月白一番剖白间,颜珣思虑再三,心下终于清明,他猛然回过首去,方要坦率地表白,倒于血泊之中的萧月白却猝然扎入了他眼中。
却原来,萧月白适才是忍着剧痛与自己说话的么?
萧月白当真会死么?
萧月白倘若死了,自己该如何是好?
颜珣走到萧月白身边,跪下身去,将他抱在怀中,道:“萧相,我的心口疼得厉害了。”
怀中的萧月白已是吐气多进气少,颜珣如他所愿,垂首吻了上去。
萧月白假若尚有意识,对此必然欣悦不已,只可惜萧月白已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一吻毕,颜珣扬声道:“宁御医何在?”
宁御医本就候在门外,听得颜珣唤他,立刻推门而入。
他见萧月白大半沉于鲜血,急匆匆地为萧月白止血,只是这血好像要流尽了才肯罢休,半点止不住。
他心生一计,朝颜珣恭声道:“陛下,将那千年老参熬了汤药或许能够救得萧大人一命。”
颜珣不假思索地道:“那便熬了罢。”
宁御医提醒道:“全天下仅仅余下这一支千年老参了。”
颜珣不耐烦地道:“快去熬了来。”
宁御医折腾半晌,好容易为萧月白止住了上,又重新包扎了一番,才亲自熬人参去了。
萧月白再次转醒之时,入眼的是颜珣毛茸茸的发顶,他直认为自己已是死人了,也不怕惹颜珣生厌,毫不犹豫地便抬手揉了一揉。
便是这一揉,将颜珣吵醒了,颜珣眼下的肌肤附着青黑,他瞧见萧月白醒了,唇角勾起了少许:“萧相,你醒了么?”
萧月白愕然:“阿珣,我还未死么?”
颜珣的双目泛起了雾气来:“你确实未死。”
“阿珣。”萧月白坦白地道,“阿珣,我之前其实是故意为之,纵使不被刺,我亦能护你周全,我是故意撞到你母后的匕首上的。我知晓我只要活着,你便一生无法从我的束缚中解脱,且我若是为你死了,你应当能记得我久一些罢?而今,我又活了过来,待我痊愈,我便会一如此前一般日日轻薄于你,日日抱着你入眠,不许你多看旁人一眼,不许你娶妻生子,不许你稍离。阿珣,我知你不愿如此,你还是快些将我杀了罢。”
萧月白言罢,阖上了眼去,引颈待戮,面色平静。
突地,却有温热的物什伏在了他的唇上,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来,窥望着近在咫尺的颜珣,战战兢兢地问道:“阿珣,你吻我作甚么?”
颜珣不答,反是恍惚地道:“萧相,我原以为自己是盼着你死的,但见你性命垂危我却不知怎地心口疼得厉害。”
他稍作停顿,望住了萧月白:“萧相,许我在自己都不知晓之时便喜欢上了你。”
闻得此言,萧月白不敢置信地双目圆睁,少顷,试探着吻住了颜珣的唇瓣,见颜珣动情地阖上双目,他又得寸进尺地道:“阿珣,松开唇齿来,放我进去。”
下一瞬,他的舌尖便顺利地潜入了颜珣柔软的口腔之中。
吻了许久,颜珣都未有半分抵抗,反是愈加沉醉其中,甚至连双手都缠上了萧月白的脖颈。
萧月白惊喜交加,直到颜珣喘不过气来了,才将颜珣的唇舌放过了去。
颜珣心下悸动难当,不住地喘着粗气,他眼前的萧月白一双桃花眼中绽出了灼灼的桃花来,那桃花蔓至眼尾,昳丽万分,又生出了诱惑之意。
还未待他喘匀了气,萧月白的唇瓣抵着他的耳垂道:“待我痊愈,我们来行那天底下最为快活之事可好?”
颜珣顿时了然,原就嫣红的面颊又添红霞,耳根子更是红得能滴出血来:“好。”
过了半月,萧月白与颜珣终是在成婚三年之后,有了夫夫之实。
云收雨歇,颜珣腰身酸软,汗津津地伏在萧月白心口,轻声唤道:“梓童。”
颜珣虽已下嫁于萧月白,但颜珣唤萧月白为“梓童”,便是将萧月白视作了自己的伴侣,萧月白并不计较,一时间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