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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墨问把李冼送回如月轩,看见李冶出来,便隐了身形回到楼顶,没有化龙,而是躺下来,望着天上的月亮。
乐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变成了琴音。墨问不知道这是什么曲子,没有激昂,没有悲伤,没有喜悦,明明是非常平静的调子,甚至没有太多波折,却好像让人释然,让人放下一切,超然物外。
直到人群开始喧闹,墨问才从绕梁余音中回过神来。过了约莫两刻,人散得差不多了,他看见李冼又从后门出来,仰头大喊道:“墨——问——”
“哎你干嘛啊!”李冶拉住他胳膊,“你喊什么墨问啊,他又不在。”
李冼不理他,继续喊:“墨问!你出来!”
墨问眉头跳了跳,从房顶跃下,落在他面前,“怎么?”
李冶目瞪口呆,指着他鼻子,道:“你……你不是说你不来的吗?!”
墨问瞥了他一眼,没接他话,对李冼道:“什么事叫我?”
“那个……我累了,你背我回去。”
“……好。”
墨问背上李冼,李冶只能在后面跟着,问他话他也不理,便干脆赌气不说话了,心说这条老龙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可怜自己弟弟整天被他吃得死死的。
李冼趴在他背上昏昏欲睡,墨问一路背着他回了皇宫,在御龙殿门口和李冶道了别,才叫醒他:“小冼?”
“……嗯?”
“你刚才……吓到了没有?”
李冼迷迷糊糊,也没觉得他问得有什么不妥,随口答道:“没……”
“那个秦商……是玄甲军中的人?”
“嗯……”
墨问施了隔音,没让这几句对话被旁人听去。虽然欺负不清醒的李冼是不太厚道,但是……既然都答应了彼此不再隐瞒任何事情,他问这些,也没什么不对吧?
玄甲军……又到底是个怎样的存在呢……
☆、29
大胤历二百三十七年,正月十六,年假结束,朝政恢复。
这天早朝,懒龙墨问本着要将“懒”发扬光大的信念,依旧化了原型趴在李冼肩上睡回笼觉。李冼气得不行,心说你早早把我弄醒,结果自己在这补眠,偏偏别人还看不见他。
于是李冼换了个姿势坐着,顺势一提肩,把巴掌长的黑色小龙给抖了下去,顺着龙袍滑倒他腿上。
墨问本来睡得正香,被他一弄瞬间惊醒,晕晕乎乎抬起龙头,看见李冼唇边促狭的笑意,没作声,伸出爪子又慢慢爬回了他肩上。
李冼移回目光,继续听台下大臣汇报年假期间的事务,却不想耳垂突然一痛,竟是被某条龙给咬了一口。
“……”
“淮水一带上年冬季雨雪较往年相对稀少,旱情恐有延续之态,微臣认为……”
墨问咬着李冼的耳朵不放,见他没什么反应,又得寸进尺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李冼顿时浑身僵硬,倒抽一口凉气,耳后瞬间红了一片。
“……陛下?”
“呃……你继续说。”
“微臣……是在询问陛下,今年二月二,要不要前往两淮祈雨。”
“要,要的。”李冼赶忙拨开墨问,给他按回自己肩上。
季昀诚见他神色异常,小心询问道:“陛下,您……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
“啊?没、没有。”李冼干咳一声,“二月二,倒是祈雨的好时候,你领几个人去吧,顺便看看当地百姓需要什么,回来再跟朕汇报。”
“是。”
“兵部。”
周岳跨步出列,“臣在。”
“周大人,军械军令可有差错?”
“回陛下,未有。”
“兵籍可要补充?”
“回陛下,尚不需要。”
“好。刑部,大理寺。”
张厉、张申出列,“臣在。”
“上次赵筹的案子牵涉到的官员,都调查完了没有?”
“回陛下,已经查完。”
“革职和降官再用者,各几成?”
“革职者二百九十四人,降官者一百五十九人,这一百五十九人中有三十六人主动辞官,剩下还愿意继续为官的,占总四百五十三人中不到三成,已经移交吏部挑选。”
李冼点点头,“这些日子可有其他大案发生?”
“回陛下,暂时未有。”
“知道了,你退下吧。吏部。”
“臣在。”
“方才张大人说的那些人,朕就不过问了,你们自行决定去留吧。哦还有,下月月初春试便开始了,爱卿到时候要辛苦了。”
李凌看着自己弟弟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嘴角抽了抽,躬身一揖,“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礼部。”
“臣在。”
“陶大人,春试试题,出完了没有?”
陶文亭自从上次被骂“迂腐”,到现在还有心理阴影,小心翼翼道:“请陛下放心,已经出完,也已审阅完毕。”
李冼点头,“你们也辛苦了,退下吧。户部,可有要事发生?”
“回陛下,未有。”
李冼点完了文官,开始点武官:“林将军。”
林如轩一抱拳:“臣在。”
“林家军是否归位?”
“回陛下,昨日已清点完毕,一人不差,皆已回到军中。”
“好。丰将军,近日……禁军可有变动?皇城可有欺民之事发生?”
“回陛下,”丰朗道,“禁军近日守卫略有松懈,臣已严惩;近几日有百姓反应受到一些混混流氓骚扰,现已抓获;昨日如月轩排场过大,致使出现一些口角斗殴,也已平息。”
李冼“嗯”了一声,心说你们皇上都差点让人给打了,再不惩治,你这将军也别当了。嘴上却继续点其他武官,点完了,看向蔺行之:“尚书令可有其他事情要说?”
蔺行之捋了捋胡须,道:“大事么……倒是无有,不过老臣得多谢陛下替老臣修葺房舍,还得多谢景王殿下,特意给老臣拜年。”
李凌忙道:“哪里哪里,蔺大人言重了,小辈应该的。”
李冼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心说这老狐狸,什么时候谢不行偏要现在谢,而且你谢我也就算了,让别人听见知道我这皇上体恤臣子,你谢景王什么劲儿啊?他是你孙女婿,能不给你拜年吗?这是明摆着跟他统一战线?虽说……他一开始就是要这个效果没错,可这话说出来,怎么还是怪别扭呢?
墨问又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李冼没理他,道:“蔺老不必谢朕,倒是朕之前未能关照到你,望你不要见怪才是。”
“陛下是君,而臣是臣,即便没有陛下抬爱,臣也定当为陛下鞠躬尽瘁。”
李冼笑了笑,“各位爱卿可还有话要与朕说?……无事,便退朝吧。”
下了早朝,李冼一把把肩膀上的黑龙拽下来捏在手里,瞪他:“墨问!”
墨问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抬起龙目直勾勾看着他,正在这时李冼听见有人叫自己,忙把黑龙塞进袖中,扭过头,见是林如轩,道:“林将军找朕何事?”
“陛下,今年春试的武举,微臣要不要参与?”
“怎么?建王让你当主考官?”
“是副考官。”
“哦……”李冼就知道自己大哥会把林如轩拖下水,早在意料之中,却还装作认真思考的样子,道,“反正……你除了练兵,也没什么事可做,他既然邀请你,你便应了吧,有你在我也放心些。”
“是。”
“嘶……”
李冼突然感觉腕上一痛,不禁轻轻抽了口凉气,被林如轩看到,询问道:“陛下,您……真的没有不舒服吗?方才早朝,怎么感觉……”
“啊,我没事,真没事。林将军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若有事再来找我。”
“……陛下慢走。”
李冼快步走回寝宫,撩起袖子,却见那黑龙正环在自己腕上,龙口还紧紧咬着他的肉,不由得薄怒道:“墨问!你今天发什么疯!”
墨问松了嘴,李冼分明看见自己手腕上一个清晰的咬痕,刚要发作,就见黑龙迅速飞离开,化作人形站到他面前。
原本巴掌长的袖珍小龙瞬间变成比自己还高上半头的男人,李冼接受不能,撇过头去不看他,刚想骂他的那点底气也没有了,只觉得今天这厮绝对是吃错了药。
墨问拉过他的手腕,轻轻揉着他腕上的红痕,李冼回过头,道:“我说你有毛病吧?你咬我,咬疼了我还要给我揉,你是太闲了吗?”
墨问一脸无辜,李冼抽回自己的手,听见他道:“小冼。”
“干嘛?”
“你……是喜欢我变成人,还是喜欢我变成龙?”
“……??”李冼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你真的没有吃错药?”
“我是认真地在问你。”
“哦。这么说吧,你觉得如果你是我,你会喜欢跟相公上床还是喜欢跟宠物上床?”
“……你赢了。”
李冼脱了龙袍,随便扯了一件衣服披上,一回头看见墨问那么大个人竟然不见了,不禁愣了一下,却见空中悬停着袖珍小黑龙,随后飞了两下,落到自己肩头。
“……”
李冼心说你听不明白我的话吗,我已经表达得够清楚了吧,你怎么还变成龙……却听见小龙轻轻打了个哈欠,不禁问道:“墨问,你今天不太对劲啊,怎么了?”
墨问晃了晃脑袋,过了半晌才道:“春困秋乏夏打盹……”
李冼嗤笑:“你困?我还没说困,你居然好意思说困?”
墨问“嗯”了一声,道:“变成人也是要消耗法力的,还是变成龙舒服……”
你是舒服了,可我不舒服啊?
李冼去了御书房,见自己案几上堆了一叠奏折,旁边立着的太监上前两步,道:“陛下,这是今天的奏折,都在这里了。”
“嗯,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他在案前坐下,研了一些朱墨,嫌肩上的龙碍事,便轻轻把他捧起来放到了一摞书上,发现他居然没醒。余光扫见桌角的昙花,顿时又起了心思,恶作剧似的把黑龙环在了花盆里,墨问被他挪动,挣扎了两下,爪子扒了扒土,竟还是没醒。
李冼憋着笑,不再动他,打开一份奏折,发现竟是李况递的,不由惊讶道:“哟,大哥居然还会递折子了?”
他很少看见李况的字,这一看之下居然还写得不错,只不过……是用草书写的,这草还不是一般的草。好在他各种字体都学过一些,看着还不算太费劲。
奏折的内容便是今日林如轩说的那些,李冼自言自语道:“这春试还有半月余……怎么这么急着递折子?怕朕定别人当副考官?这两个人一联手……今年的成绩……”
他摇了摇头,用毛笔蘸了朱墨,批了一个“准”字。翻开下一份,笑道:“二哥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凌把赵筹一案涉及的官员详细分析了一遍,把所有可以继续任用的名单都列了出来,并一一注明了缘由,致使这份奏折竟有十页之多。李冼看得头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批了一个“晓”字。
再接下来是水部侍郎王偁禹的折子,写的是对旱涝走向的推测,李冼耐心看完,皱了皱眉头,依旧批一个“晓”。
其他五部也同样有奏折递来,还有几份零散的,当然更少不了蔺老古董。他打着哈欠批完了,想回卧房补眠,刚踏出门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把花盆连同里面的龙一起抱上才走。
下午的时候李冶来了一趟,李冼睡得不知道今夕何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