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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言辉说,“我并不以身负玉氏血脉为傲,也不想入皇陵。事实上,我恨不得离皇宫、离京城离得远远的,不想死后还被困在那个笼子里……”
“……那密不发丧呢?”男人心情复杂地问,心中已隐隐猜到了答案。
果不其然,少年微微苦笑,道:
“也是我自个儿的要求──很矛盾对吧?明明认定了‘尉迟大哥不在乎我’,却还是想瞒着他这事,不想他因此难受。”
顿了顿,杨言辉又道:“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他不知道我死了,只以为我在哪处逍遥自在地活着……无奈身分使然,但凡他问起,这事儿都瞒不过去。”
“别说死。”柳行雁忍不住皱眉,“人好端端地在这儿,说什么──”
不论是“你死了”还是“我死了”,他都很难说得出口。好在少年知他心意,也没多加辩解,只有些歉然地笑了笑:
“一时失言,别往心里去──正像你说的,我好端端地在这儿呢。”
“嗯。”
男人这才缓下脸色,将话拉回了正题:“不说真实情况如何,单单明面上,‘哀太子’终究还是葬入了前朝皇陵。从朝廷的记录来看,哀太子下葬之日,也正巧是‘他’离开京城之时。之后半年间,他且走且停,兜圈子到了不少地方……我取了舆图大致标记出路线,得出了这么个结果。”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少年;后者接过摊开,随后露出了一个复杂到难以形容的表情。
“……你猜到了,对吗?”
“本来只有五分把握。”
柳行雁轻叹,“‘他’……是将当年带你出京游玩的路重走了一遭?”
杨言辉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柳行雁拿回图看了看,见图上绕了大半圈的行程最终停在了江南一带,想到历史上“前朝余孽”作乱的地点正在此处,便略过这点,只问:
“你和‘他’……提过‘将来’的事么?”
“将来……?”少年怔了怔,随即明白了过来:“提过一些……虽然只是白日发梦般的设想。”
“他既将这条路重新走了一遭,想来也没少回想你们一同相处的时光……若你曾提过想在哪处定居,兴许……他也会将之视作你的遗愿照办。”
毕竟是前生的事了,少年低着头苦思良久,才道:
“我不记得自己特意提过哪处。不过要说想去而未曾去的地方,便是沂州一带吧。都说登泰山而小天下,我本盼着回程时走上一遭,不曾想……”
“如今呢?”
“嗯?”
“登过了么,泰山?”
“……不曾。”
“那就走一遭看看吧。”柳行雁提议,“即使未能寻得‘他’的踪影,单单游玩一番也是好的。”
杨言辉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两人正是无事一身轻的时候,称得上“家累”的又只有彼此,这下说走就走,不过小半个月便顺利抵达了沂州。
──说起来,杨言辉虽是第一遭来沂州,和此地却颇有些渊源。
颜杨氏幼年被父亲出继,曾在沂州住过近一年的光景。当时过继她的人家同样姓杨,乃是承德公一名亲信部将的后代,与安国公一脉往来不多,和杨纶──便是杨言辉的外祖父──的交情却相当不错。此外,承德公一脉在此地也有处私产,是座位于泰山脚下的田庄,平时由得用之人帮忙管着,也算是杨纶安排来留意女儿情况的眼目。如今事过境迁,杨纶、颜杨氏俱已故去,这庄子自也辗转落到了杨言辉名下,成了两人于沂州落脚的地点。
二人上回住到杨言辉庄子里,还是在扬州的时候。当时杨言辉还特意腾出了书房让予柳行雁,自个儿住到了后来才收拾出的正房里;如今两人关系已改,又是在自家地盘上,便顺理成章地一同歇在了正房。
因庄里的管事定期会上安国公府汇报收支,曾几度见过自家大爷,杨言辉虽是第一次来此,却没有不得其门而入的困扰。不过他难得来一遭,忠心耿耿的管事只当他在巡视产业,连问都没问就直接将历年账册送了过来。少年虽觉无奈,却也不愿拂了对方一腔热忱,只得认命地接下账册,和柳行雁“秉烛查账”了一番。
二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帐一查,竟还查出了些不寻常的地方。
庄子每年清明前和四月末都有一笔支出,数额不大,记录的采购品目则是纸钱、香烛和祭礼等。柳行雁初看着,只以为是哪个有了私心的混水摸鱼、走公中的帐采购自家用来拜祭的物什;待发现这笔支出年年都有,倒像是定例似的,便不免生出了一个极大胆的猜测。
他仔细看了下四月末的采购日期,从四月廿到四月廿四都有,却从未晚过四月廿五日。而据言辉所说,四月廿五……便是哀太子真正离世的日子。
事实也正如柳行雁的猜测。
二人招来管事一问,才知道这庄子乃是承德公一位极尊敬的长辈临终所赠;唯一的要求,只是在他死后照顾好一处临山的墓地。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二人得了管事指引连夜前往一观,最终在一处小树林里见着了目标。
那是两座毗邻着的坟。靠左的一座,便是柳行雁曾在魇境里见过的、刻着“玉延梓”名姓的坟茔。靠右的那座则是后来起的,形制与另一座完全一致;墓主的名姓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正是“尉迟玠”三个字。
或许是同一个魂灵的缘故,柳行雁于此早就有了预感,心中虽有震动,却不如何惊诧。倒是杨言辉,他虽已对“尉迟大哥”在意自己的事信了六、七分,却也只猜对方心怀愧疚,并未敢往更深的地方想。可如今两座坟茔实实在在地矗在眼前,那块属于“玉延梓”的墓碑还尤其光滑,仿佛曾有人一遍一遍地抚摸过一般……此情、此景,终将少年心头的最后一丝质疑与不安彻底击碎,让他忍不住走近墓碑,以指触上了那曾承载他许多依恋的“尉迟玠”三字。
虽知言辉难免感怀,可这仿佛“跨越时空终得相会”的一幕,仍让柳行雁瞧得有些牙酸。尤其少年不光一遍遍勾勒着那几字,还喃喃说些“我来了”、“我真不知道”之类的低语,更让男人听得醋意横生,忍不住大步近前、一个张臂从后将人拥入了怀。
“如何,可信了?”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莫忘惜取眼前人”,却觉得这话太酸,只好故作轻松地问出这么一句。
杨言辉背对着他,心思又有大半放在眼前的墓碑上,一时还真没留意到他的心口不一。当下只轻轻应了声,半是迷惘半是怅然地叹道:
“可……我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做。”
顿了顿,“他对我从来没什么表情,说起话来也总是冷言冷语地,却偏偏又极为仔细,会在我穿得少时为我披衣、会在我病着时让膳房另行备膳……我知道他只是出于责任才这么做,却仍不由自主地有了期望、有了奢求。所以那件事之后,听他张口便是斥责,我才真正心冷,彻底绝了求生的念头。”
他不曾求生,自也没有太祖“开恩”的必要;不想曾以为永远捂不热的冰,终究还是为他化了开──在迟了近半年后。
可一杯鸩酒下去、自此两世相隔。直到斗转星移、时移世易,他才在机缘巧合之下寻到此处,真正知晓了彼此的终局。
尉迟玠的碑是承德公立的,上头写了他的卒年,是在“玉延梓”离世三十年后。除了重游故地的那半年,尉迟玠的后半生都耗在了此地,自让陡知此事的少年心中不免唏嘘。
柳行雁也明白这点,所以尽管心中泛酸,还是温言安慰道:
“无论如何,你能寻来,对‘他’便已是最大的安慰了。”
“……嗯。”
“知道了地方,你想看随时能够过来。时候不早,还是赶紧回屋里吧。”
“嗯,走吧。”
“自己”的坟,倒不至于谈什么吉利不吉利。只是大半夜地在坟前晃悠毕竟不好,杨言辉也算真正放下了心中的执念,便由着柳行雁牵住他的手,两人循来路一块儿走回了屋中。
──当然,经过这一遭,谁都没兴致再去看那迭厚厚的账本了。
深夜“上坟”,他们不觉得有什么,庄里的管事却仍坚持送了两大桶搁了柚叶的水让他们去去晦气。如此好一通折腾,等两人真正上榻准备就寝,也已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
“本还想着带你登泰山看日出的。”
柳行雁忍不住一叹,“可如今时候不早,真睡下去,恐怕也来不及上山了。”
“唔,也不急在明日不是?”
少年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莫名:“行雁……你真不愧姓‘柳’。”
“嗯?”男人听得一愣,一时还没意会到这和他姓柳有何关联,“为何这么说?”
杨言辉故作感慨地叹了口气,道:“我心结已解,你我又才沐浴罢,如今同坐在一张床上,你关心的却是能不能来得及看日出……所谓‘坐怀不乱’,想必便是如此了。”
“……我记得柳下惠并不姓柳,而是姓姬。”
说是这么说,男人还是十分配合地张臂搂过他,将唇凑近了少年耳畔:
“所以……你又想‘试试’?”
“不愿意?”
“自然不会。但……就算了了心结,你也无需勉强自己。”
“不是勉强。”
杨言辉摇了摇头,随后双掌捧住男人面庞,让自身明澈却潋滟的眸光强行对上男人的:“只是渴望。”
柳行雁不由一热。
但他生性谨慎,又一向极能隐忍,故还是努力控制了心头雀跃,耐着性子问:
“渴望……什么?”
“渴望肌肤相亲……”顿了顿,少年面色一红,“更渴望彼此相属、合而……为一。”
“……但我们从未试到如此地步。”
说到这里,颇有些见识的男人忽然意识到了另一种可能:“或者,你……想来?”
他字句用得含糊,却单看那乍然红透的耳根,便已足让听着的人明白那个“来”字意味着什么。
──但实话说,杨言辉还真没想过。
“我说是的话……你会愿意么?”少年忍不住问。
柳行雁有些尴尬,但仔细想了想后,还是僵硬地微微颔首:“并无……不可。”
少年闻言挑眉:“你听来有些勉强。”
“毕竟不曾想过。”他诚实答道,“在此之前,我所有妄念……想的都是如何疼爱你、拥抱你、占有你。”
少年的脸色转瞬又更红了几分。
“我也……与你一般。”杨言辉轻声说,“虽然不晓得为什么,但……我自对你有了心思,所有的妄念,也都是你如何……抱我。”
他原想将男人的“疼爱你、拥抱你、占有你”换个方式重说一回,却终究难忍羞涩,于出口之际改作了稍微委婉的二字。
同样意思的话,自个儿说出是一回事、心上人说出又是另一回事。听到那“抱我”二字,柳行雁气息一窒,足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下了一把将人按倒的冲动,将怀里的少年放开、起身离开了床榻。
被突然晾下的杨言辉却不慌乱。
他顶着泛着霞色的面庞静静跪坐榻上,看着浑身异常紧绷的男人匆匆去了又回,手上还多了个素白光洁的小瓷罐。随后,重回榻上的男人将瓷罐往床头顺手一搁,便迫不及待地将少年重新抱入怀里,难掩急切地覆上了少年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