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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表明来意,坐下用了些水果,便打量起申生宫中的婢女,看到个个都是样貌普通,才问道:“太子身边只有这些人吗?”
申生答道:“是的。”
里克笑了起来:“太子不沉迷女色,本是好事,不过也得留一些可心的。”
申生不置可否,岔开了话题。
谁知当天傍晚,里克就将一名少女带入了他的东宫。
他让少女抬起头,露出一张秀丽的脸庞,坦然道:“这是臣的嫡女,名唤阿棋,以后就留在太子身边服侍吧。”
如此直接,不留余地,让申生瞠目结舌:“这……”
里克道:“结亲不成,那就另谋出路。臣思来想去,也许就只有呱呱小儿最能打动国君。臣家中适龄的只有这么个女儿,太子就不要嫌弃了吧!”
他嘴上说“不要嫌弃”,实际上却是不由拒绝。
那少女满脸绯红,低下了头去。
申生简直哭笑不得,看看里克,又看看那少女:“这样未免太委屈了她……”
里克却误会了:“若成大事,何必在意这么点名分?”
“相对于奚齐,太子的优势就在于年长。”他越说越是兴奋,两眼放光,“到时候让国君抱了孙子,他必会对太子另眼相待,毕竟这可是他的血脉延续啊!”
申生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事到如今,他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去拒绝,看着低头羞涩的阿棋,胸中犹如火烧。
在他坠落的轨迹上,又害了一个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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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星在天。
申生平时很少饮酒,今夜却破例了,一个人自斟自饮,喝了许多。
婢女在前为他打着灯笼,引他走入内卧,带上房门退下了。
申生睁着迷蒙的双眼,看到屏风上映出的少女端坐的剪影。
他站在黑暗里,不多时,感觉到少女的纤纤素手落在他的腰带上。窗缝间漏入的月光洒在她垂落的长发上,映出一片冰凉的弧光。
申生退了一步,离开了她的碰触:“你出去。”
然后他绕过屏风,自顾自地躺倒在床褥上。他背对着那个方向,装作自己醉得厉害不省人事,不去理会少女会是什么神情,又会怎么想。
最后,他听到了对方离开的脚步声。
他放松下来,然后克制不住地干呕。
他记得那天,也是这样的夜色,而又有着过于明亮的月光。
那时候他才六岁,和他十岁的阿姊避过了嬷嬷,两个人悄悄地溜出去,想要跑到娘亲的房间找她。除非被父君召去,否则他们的娘亲齐姜都是独自呆在她自己的房里。
然而那一天,他们看到的却是屏风映出了两个人的身影。他们纠缠着扭动着,像一场无声的噩梦。
动静惊动了房中的人,他们的娘亲甚至来不及穿上衣裳,她的长发打在申生脸上,一阵冰凉。她抱住他,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哀求:“申生,不要叫,不要叫……”
而那个男人就在混乱中夺路而去。
申生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了娘亲,追出去的时候,却只看到跌坐在地的阿姊。她的脸色惨白:“那个男人……”她的声音破碎,“他的左脚……有六根脚趾……”
一股寒意直直从脚底升起,将他冻住。
阿姊的目光也正落在他的脚上,露出恐惧的神色:“我见过……你,你也有……”
申生的左脚脚趾外侧有一个断口,从他懂事起就有。
他没能追上那个男人,却一脚踏空,自己坠入了深渊。
申生猛地一声喊,满头大汗,坐了起来。
他在自己的卧室,窗边正透出一片蒙蒙的白。里衣凉凉地贴着身体,已被汗水湿透了。
他已经很久没再重复这个噩梦了。
他原是个健康的男子,并非没有欲望,也曾有过尝试,但那一夜的记忆阴魂不散。挫败了几次,也就放下了。
他开口唤婢女来打算洗漱,门一开,阿棋却跟在后面。她跟着做事,手脚虽不伶俐,但看得出十分用心。偶尔看一眼申生,又立刻低下头去。
这让申生泛起难言的愧疚。
浴桶和热水准备完毕,申生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好好服侍阿棋姑娘,别让她做这种粗活。”
阿棋抬头看他,双眼顿时有了光彩,欢欢喜喜地向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沐浴过后,又是雷打不动的晨昏定省。
自从骊姬立了夫人,奚齐的身份随之抬高,排在重耳与夷吾之前。他慢悠悠地过来,站到申生身边,突然道:“你的发尾也是湿的。”
申生一怔,这句话没头没尾,但奚齐确实是看着他,便应了一声:“呃,早起洗了澡。”
奚齐也没再说什么,只用手指绕着自己的发尾玩。那里的水汽也还未散尽,他早晨起来忍不住按着那婢女又来了一次,方才匆匆才洗过的澡。
于是他看到申生,心情便有些微妙。
过了一会,寺人披出来相迎,申生四人鱼贯而入。
晋君诡诸坐于堂上,姿态威严,骊姬也在一旁。
“娘亲!”奚齐一见她便奔过去,腻在她怀里。
诡诸脸上现出笑意来:“没个规矩。”接着又向申生等人道,“骊夫人是你们嫡母,见她如见寡人。”
申生、重耳、夷吾都是一怔。骊姬与奚齐母子俩挨在一起,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只是一会,诡诸已经沉下脸来:“怎么?”
申生道:“父君息怒。”他正要跪,感觉到一只大手一挡,便听重耳的声音道:“禀父君,儿臣们自然要跪夫人,但太子不该跪公子,兄长也不该跪弟弟。”
他旁边,夷吾快了一步已经跪下,当即愣在那,尴尬不已。
骊姬娇声道:“是是,是臣妾疏忽了。”说着假意去推奚齐,“还不快回去?窝在我这占你哥哥们便宜,难怪他们都不喜欢你。”
诡诸浓眉一皱,咳嗽了一声,正色道:“下下个月骊夫人生辰,按例庆贺,你们也准备准备吧。”
“那最好了!”奚齐拍手道,“让那个优施来,娘亲爱看!”
骊姬笑着掩了他的口:“就你爱闹!”
申生、夷吾恭敬领命。申生悄然伸手,拽了重耳一下,这才听到一句闷闷的“是”。
重耳娘亲的生辰也在六月,却是很久很久,都没被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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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安回来,两个弟弟都是黑着脸,申生见他们如此不快,便邀请他们去自己那坐坐。夷吾自然开心,重耳没说什么,但也随他拉着去了。
在堂上坐定,一个少女上来端茶,申生一怔:“不是说不让你做粗活吗?”
少女脸上飞起一片红晕:“是妾身自愿的……”
重耳、夷吾的动作都是一顿。重耳挑眉:“妾身?”
申生也愣住,一时间不知道是承认还是否认。
重耳见他不语,“哦”了一声,便继续喝水了。
夷吾的心里却是轰然一片。在他的印象里,他的太子哥哥一向是极含蓄内敛的,不曾亲近过任何女子……
然而其他人皆像无事似的,那少女露了个脸又下去了,他的好奇半分也表露不出。
听到他们谈论骊姬,根本听不进去,太子哥哥的嘴唇一张一合,却教他忍不住一瞥再瞥。就这么迷迷蒙蒙着,突然看到二人一起站了起来,吓了一跳:“啊?”
申生奇怪地看着他:“不是说了出去踏青,你应了啊。”
夷吾这才回神,一说到出宫游玩,便不觉想到贾君声色俱厉的模样,颓然摇了摇头:“算了,我去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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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的野外,天空高远,草木繁茂,河流在平原上缓缓流淌。
重耳除去衣裳,露出一身肌肉,一下扎入河中。游了个来回,就来拉河边申生的脚:“大哥下来!”
申生怕痒,忙甩开了:“不了,我就在这岸上坐坐。”
重耳一笑,冒出水面上下打量他的大哥:“莫非……被那女人留了什么痕迹,怕被我看到?”
申生摆摆手:“别闹。”
重耳站在他面前,大大方方地袒露自己的身体,水流淌下,在阳光照耀中熠熠生辉。申生别过脸去:“遮遮吧,你风流惯了,还是小心你自己吧。”
重耳脸上一红:“不过是少年好奇,大哥就不要再提了……”
申生正色道:“我又不是怪你,你年纪也不小了,若能给公室留下血脉,也是好事。”
重耳笑着摇摇头:“那还是两情相悦的好。大哥不也是这样么?”
申生想,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洁身自好,这回碰到阿棋是真心喜欢。这些事,无法解释,也不能解释。幸而重耳这人随性,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正思量间,突然身体一轻,却是被重耳抱了起来,接着便是一凉,整个人都落入了水里。
申生挣扎着起身,只听身边这个弟弟哈哈大笑:“说是来玩的,又板着脸做什么?”
申生一身衣裳湿透,看着重耳笑出来的牙齿,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干脆放开了,同他一起泼水玩耍起来。
河水清凉,沁人心脾。憋气下沉,听得到河水汨汨潜流的声响,仿佛外面的那个世界全都远去了。
二人在水里玩得尽兴,累了就上岸来坐在土丘上吹风,重耳突然道:“大哥,我们要是总能这样就好了。”
美好的时光,总希望能够停留。
重耳道:“以后你做国君,我就给你保家卫国。”
申生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止住了他:“重耳,我们听父君的,他有他的想法。”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怨他。”他抹了把脸,抹去上面凝结的水汽,“他以前,已经对我很好很好了。”
第8章 误解
晋君诡诸睁开眼睛,眼前是漆成深红的屋梁。
案几上的竹简垂落,是他看了一半的臣子上书。年轻时他曾长夜畅饮,通宵达旦,都不会疲倦,现在做着正事,竟然睡了过去。
看来真的是老了。他暗想。
骊姬柔媚的声音响在耳旁:“君上醒了?方才……一直在叫太子的名字……”
诡诸的头还有些昏沉:“寡人梦到了他小时候。”
梦境太逼真,让他一时回不了神。册封太子的仪式、齐姜下葬的典礼,那些过去了很久的事情出现在梦里,竟然还那么鲜明。
循着梦境,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这个恭恭敬敬、低眉顺目的太子,是后来才有的。
申生小的时候,本来也是活泼顽皮的,会在自己身上爬上爬下,揪耳朵、抓头发。这是他第一个儿子,是他安定了内忧外患,年过三十才得的,自然视作珍宝。那时候,他、申生还有性情温顺的齐姜,三个人其乐融融。
然而齐姜却在申生七岁那年一夜暴病,不管如何医治都无力回天。而申生这个孩子经过此事,也是大病了一场。守灵的时候,有气无力说不出话,只有眼泪不住地流,像是内心破了个洞。
自己心疼不已,拥他入怀,决心把最好的都给他。那年冬天,就册封了他为太子。
而后,出征骊戎。
正想着,却见骊姬退后几步,突然跪了下来:“君上,臣妾恳请,将来还是让太子即位吧。”
诡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