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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却传来慵懒惬意的声音:“我很安稳,倒是你不安稳。”
邱灵赋想起方才那种夜中有人窥视自己的不安之感,坐起身来,仰头看着梁上,直直道:“你在梁上,我总觉得你在盯着我,饿了?想吃点毒?”
梁上传来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晰悦耳,阿魄头懒懒一倒,正好能看到邱灵赋,他竟然坦诚承认了:“我是在盯着你。”
邱灵赋扬起那颗高傲的头颅,冰凉的夜色在把他精雕玉琢般的下巴勾出光滑的弧度来,他切了一声,不屑地撇过头,又道:“盯着我干什么?想着怎么杀我?想怎么套出我娘的消息?你也就只能想想。”
阿魄只道:“我在想,你总是睡得这样浅,我这样盯着你,你会不会吓得醒来?”他忽而笑了,“我还在想,你下的那两种毒是什么意思?你一种下在茶杯上,得要我卸下防备受你盛情好意,你才得逞;一种下在你胸口上,得要我对你处处提防拳掌相向,我方中计。你是希望我既受你意,又想方设法去对付你吗?还是不舍得给我下毒,根本也没指望我两种毒都碰呢?”
邱灵赋一愣,却是奇怪道:“可你不就一直是一面受我意,一面对付我的吗?”
阿魄听了沉默片刻,却笑道:“你说的倒是。”
说着一声衣服的响动,一道黑影从房上跃下,稳稳落在邱灵赋床边,阿魄靠着那床,低头问道:“不与你废话了。我只想说昨日饭酒老儿在紫江筑信誓旦旦,说那邱心素就在紫域,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个意思吗?”
邱灵赋懒得理他,不仅一副兴趣乏乏的模样,还躺了下来把被子拉严实,遮住半张脸:“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怎么不自己去问饭酒老儿?”
阿魄凑了过来,坐在床边,把邱灵赋压在脸上的被子拉下,一张脸出现在邱灵赋上方,他好笑道:“饭酒老儿可不是一般人,他厉害,我怕是应付不了了。我想。。。。。。既然和你娘有关,和你讨论讨论也许能得到点什么。”
邱灵赋隔着被子推了他一把,猛地坐起来,盯着他,“你要说什么就说,要问什么就问。”他说着又顽劣一笑,“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
阿魄被他推得往后大退一步,夜里依稀能看到那脸上却还勾着那年少得意的笑:“是吗?那你就乖乖的,听哥哥我好好说一说。”
邱灵赋嗤的一声,根本不想理他:“最好说大声点,让许碧川也来听听。”
侧面的窗户早被阿魄打开,外边银色的月光铺在地上如同一方静谧的雪,映得整个房间在微弱夜色里安静地困倦,阿魄的轮廓被这黑暗的光照映得清晰了起来,这人五官该是英挺的,如果把脸搽干净了,配上这如星的眸和鸦羽一般的发,该是一副好皮相。
阿魄就在床边站着,低头看在床上盯着他的邱灵赋,又字句分析道:“今日那饭酒老儿来了紫江筑,就在那一楼的中央说起了故事。从佛门不知真假的隐秘卷宗奇谈,到花雨叶汤药毒物的稀奇怪论,大说一通。疯疯癫癫,逗人发笑。最后才好似不经意牵扯到了邱心素,又提及邱心素如今就在紫域。有在座的江湖人起疑,问饭酒老儿因何肯定邱心素在此处,而提及邱心素又有何目的。。。。。。”说到这里,他又笑道,“你猜怎么着?那饭酒老儿不答,提着酒壶怪笑着便要走了。那多事的江湖人便要拦下,岂料紫江筑的伙计却上前阻止了,一时半会再回头看,那老儿已经不见踪影。”
阿魄盯着邱灵赋,邱灵赋的长发柔顺地铺在肩上落在被褥的褶皱里,阿魄顺着看下去,看到邱灵赋的手就在下边拽着被子,眼光一转:“那饭酒老儿拿捏时间拿捏得真准,毕竟是在紫域透露这样的消息,免不了成为众矢之的。而那时的紫江筑,人不多不杂,来喝茶的人里,书生多,江湖人少,口传的多,挑事的少。又是夜里,即使被人盯上了,要逃还不容易。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正适合饭酒老儿胡言乱语,你说是吗?”
“可惜这饭酒老儿却是遇上了我,你猜,他能不能发现了我,又能不能把我甩掉?”阿魄用那调笑的语气问邱灵赋。
邱灵赋吊着一双眼睛看着他,难得阴沉着,还带着一丝慌乱与不敢置信。
那阿魄又走了一步,再次靠近那床,说故事一般:“有人在背后跟着他,是些江湖小喽啰,被他三两下甩掉了,但他甩不掉我,甚至或许都没发现我。因为只要我不想让人发现,不会有人能发现我跟着他。”
邱灵赋方才听得紧张,此时却轻蔑一笑。你在醴都跟踪我时,我不是就发现你了吗?
阿魄知道他在想什么,没问他这声笑,只接着道:“我顺着他那一身酒味,一路跟着,跟着,你猜他到了哪”
阿魄弯下了腰,这样可以平视坐在床上的邱灵赋的脸。邱灵赋坐在床上,手指攥得发白,看着阿魄,一言不发。
“他到了紫河边一丛树林里,小心翼翼看了身后没了人,应该是想下水里好好洗一洗。他或许是想把一身酒味洗去,或许是想把精心画上的伪装卸去。。。。。。然后他便把腰带解了,把衣服一件件脱了,头发长须也摘掉了,然后摘下了那油腻又精巧的面具。。。。。。”阿魄越说越小声,眼里的笑却越来越有意味。
邱灵赋忽地一拳窜出,阿魄飞快地拧住他的胳膊,又钳住另一只朝自己脸上突袭而来的手,欺身压住他意欲作乱的腿。阿魄浑身肌肉仿佛蓄满了无尽的力量,将邱灵赋压制得根本动弹不得,只得狠狠盯着他。
阿魄低头,他看着自己的头发在邱灵赋脸上扫落,喉咙里发出愉悦的笑声,那笑被他勾画在了弯起的嘴角上,像一个万事不放在心上而对一切志在必得的痞子:“你放心,你洗澡,我可没偷看。”
第9章 九、紫域(五)
阿魄知他是邱灵赋,知他娘亲是邱心素,知他身在何处又在做什么。
知他就是那走在风口浪尖上的饭酒老儿。
关于自己,他还有什么不知道的?而自己对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却一无所知,有什么比这更让他恐惧和戒备?
而他此刻双眼里射出灼目的愤怒,把自己的怒意真实又□□地传到他眼前,即使仰躺着从下方看他,这怒意也不见减少分毫。却问道:“你想怎样?来炫耀的还是来谢罪的?”
“谢罪?”阿魄觉得好笑,“你这样被压着,奢望什么让我谢罪?这样瞪着我,让我怕你么?”
阿魄对着那双因充盈着怒火而惑人的眸子,看了一会儿,半垂着眼,便不再看。只是轻巧地笑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知道这饭酒老儿是你。你以后在我面前,要和我讨论饭酒老儿,可以不必再绞尽脑汁隐瞒罢了。”
邱灵赋看明着打不过这人,倒是也想得开,连反抗也省了,浑身的肌肉甚至放松了,一幅不再反抗的死样,对他道:“放开我。”
这话说得倒是天真了。
阿魄不放,手上反而抓得更紧了一些,膝下也多用了几分力,像是提防邱灵赋耍心眼趁机挣脱,开始与他谈条件:“好,我放开你。不过,你得把解药交出来。”
阿魄即使全身半跪在邱灵赋身上,又是死死压着他,还提出了这番条件,可眼里还是笑意盈盈,看得邱灵赋心莫名一颤。
“我不给,你还能一直压着不成?”邱灵赋做出了一番无赖的姿态,又厚脸皮道,“你压着我我都能睡到天亮,信不信?”
阿魄眼里流光闪动,不知道想了什么。
而片刻后又道:“你不交出解药,我可不只是压着你。我可以把你点了,从这里扔下去,或是把你挂在城楼,就在你身上写着‘饭酒老儿’四个字,怎么样让全天下都来看看这饭酒老儿长着什么样,听上去是不是很好玩?”
“你说你只会点学,不就是爱戳人吗?你说你的食指中指不会比别的手指还要短上一截吧?”邱灵赋呵地笑了,又对这近在咫尺的人轻蔑地扬起下巴,状似轻松地侃着这人。
“奇怪,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不威胁着杀了你,却来说点学,”说着阿魄又提醒道,“解药,你到底给不给?”
邱灵赋却懒懒道:“什么解药?你摸的那点药,只不过是手上痛一点,现在什么时辰了?看你手这么大劲,药效早过了,还问我要解药。”
原来敢情邱灵赋还没意识道自己问的是什么,抑或是知道,却还装傻充愣。
阿魄低头看着邱灵赋那吐出冷漠话语的薄唇:“你扎哑扎聋的那人,现在身在客栈,浑身是血,生不如死。你要报复他,也该解气了。难道你要因为这点小事让这人丧命吗?”
邱灵赋刻薄道:“我毒他,你多管什么闲事?你连自己吃饱都管不了,还管别人?”说着又想起什么,忽然问道,“不过你空有一身武功,肚子饿了,怎么不偷不抢?偏要吃嗟来之食?这么大个人,也不知道自食其力。装叫花子还会上瘾么!”
邱灵赋还反倒用那歪理教训起他来。
阿魄看他那对别人性命不屑一顾的神情,真觉得得好好想个办法,把这人真真正正教训一顿:“你错了,叫花子我不是装的,因为我就是。偷的抢的那是小偷窃贼,我一个叫花子,跟别人抢什么生意?倒是你这个一无所知的,还偏要扮江湖百晓生。”说着他手劲又故意重了一些,狠狠掐了掐手下滑腻的皮肤,催促道,“解药!”
邱灵赋吸了口气,他一向就是怕疼的。阿魄阿魄!这人简直是被他恨进了骨子里!
他咬牙道:“给你就是。。。。。。我那边行囊里,有个红色的小瓶子。”
阿魄怕他耍花招,又故技重施,真点了他的学位,抽出双手双脚,就要走过去翻。那行囊就随随便便被扔在了桌子上,阿魄拆开,里面瓶瓶罐罐就有十几个,还有大小零嘴把这行囊塞得满满的,阿魄看那些吃了一半的糖糕点心,不禁莞尔一笑。
那红色的瓶子就有好几个,阿魄又把几个瓶子举到邱灵赋面前,问道:“哪个红色的?”说着又留了一个心眼,“你的学位我先不解了,委屈一下你。我等会就去送解药,要是药是假的,我回来就把你收拾了,你老爱瞎想,不如猜猜我会怎么收拾你。把你的零嘴全部扔出去喂猪呢,还是把你这些奇怪的□□撒在你嘴里?”
邱灵赋深呼吸一口气,立即改口道:“是黑色的瓶子,瓶子上有梅花的那个。”
阿魄一副了然的神色,又找出了那个瓶子,又在邱灵赋的阴狠的瞪视下点了他的哑学,然后矫健地从窗户跃出,投入夜色之中。
天光大亮,许碧川和邱小石早已吃好了早膳,才见邱灵赋眼圈黑黑无精打采从楼上下来。
邱小石惊讶道:“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还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是不是昨晚又捣鬼了?”
昨夜阿魄走后便没有再回来,一个时辰学位自动解开,这时候天都快亮了,便昏呼呼又睡了一会儿。邱灵赋阴沉沉看这勾起他回想的邱小石一眼,话没说。
又看许碧川这一身齐整的打扮,便问道:“你要去哪?”
许碧川道:“紫江筑。”
一提起紫江筑,邱灵赋就想起昨夜阿魄的造访,不由得疑心起来,阿魄知道了那饭酒老儿是谁,而许碧川心眼这样多,他不会也知道了吧?又想到被阿魄发现也不过是因为他在跟踪自己,碰巧被抓了个现行。而许碧川单靠推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