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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凝心道:“见不见分晓,全凭你动动嘴皮子,你是有心折腾我,同焰火有何干系。”
虽如是想,却未出口讥讽,只是任陆仲殊牵着,缓步去往江滨。
江滨此时不比街市,往来稀零,又因着夜阑风凛,一阵风过,便叫人一阵瑟缩。
肩上一沉,楚玉凝偏过头,身上多出件银狐边玄青大氅,陆仲殊将将收回手,向他一笑,道:“可暖和些了?”
“我不是说了……”
“你不愿穿,我便命平心带了来。”陆仲殊道:“我们出府尚早,夜里是要冷的。”
那圈狐裘雪白柔软,同玄青色大氅相映,愈发衬出楚玉凝面白如玉,一双剪瞳如有秋水盈盈,印刻着街市中不熄的灯火。
陆仲殊忽觉周身燥热,不得已转开目光,心道:“这焰火怎的还不出来。”
又想:“不出来也好,以免叫他瞧见自己这般泼皮模样。”
某处热度更甚,他无语望天,恨不能跃入江中,一气游个五百里。
这一切,楚玉凝全不知情,只感到握住自己那手掌心炽热,好似要将他灼伤。
他抬眼去看,却见昏暗中,陆仲殊似乎面色潮红,不由道:“你……”
话刚出口,便猛然顿住。
……自己怎的竟主动关心起他来?
一旁陆仲殊问:“何事?”
他抿唇摇了摇头。
“那处有枣泥糕。”陆仲殊道:“你不是喜欢吃?不若叫平意买些来。”
楚玉凝闻言看向他,“你如何得知……”
“你是我夫人,这些我合该记着。”陆仲殊朝他脉脉一笑,话锋一转,故作无事道:“怪事,今年焰火怎的这样迟?”
“……”楚玉凝不接茬,默然望向夜幕深处。
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尖利的啸鸣。
人群骚动,只见一道白光破空而去,在江面上绽开一朵火红的花。
“牡丹!”“是牡丹啊!”
人们争相告知,那朵华丽的牡丹不过是引子,无数艳丽繁复的焰火紧随其后,纷纷腾空而起,一齐照亮了黑暗的江面。
陆仲殊偷眼看向身边人——他正仰头观赏江上焰火,目光专注。陆仲殊深吸一口气,耳边唯有心跳阵阵,以至他听不清自己的话音。
楚玉凝闻声看去,目露询问。
“我……”陆仲殊喉头滑动,忐忑道:“我已请皇叔赐婚,赐你与我……”
变故陡生。
斜刺里忽然杀出一柄短匕,寒光涔涔,竟直往楚玉凝脖颈而去!
楚玉凝并非习武之人,待到看清时已然不及躲闪,只得站在原处,任那柄薄刃贴上他颈项——
他一生坎坷,作恶多端,落得这般结局,也算是报应。
耳边传来寄奴稚嫩的惊呼,楚玉凝心道:“自己到底无法护他安稳,死到临头,又要伤他一回。”
罢。
杀气已近在咫尺,电光火石间,却有一双手死死环抱住他,顺势向旁一转。
刀匕刺入皮肉,耳边一声闷哼,赫然是陆仲殊!
楚玉凝猛然睁眼,只见陆仲殊伏在他身上,目光相对,竟有余裕向他笑了一笑。
只是那笑实在难看,才刚咧嘴,便见一道血线沿着下颔缓缓流出。
“阿凝……”
那刺客一击不中,当即抽刀逃跑,不多时便消失于茫茫人海之中。
平心扑身而来,一手遮了寄奴双眼,惶急道:“世子,世子!”
伤处的鲜血汩汩而出,顷刻便浸透了衣襟,耳边似有孩童的哭喊,楚玉凝听不真切,只感到身上那人的喘息愈发沉重,半边身子无力地压在他肩上,已是支撑不起。
“阿凝……我,求、求皇叔……赐婚……”
“你住嘴。”楚玉凝颤声道。
那人却罕见地不肯听从,续道:“……皇叔允了……诏书……不、不日便下……可惜……”
他嘶声笑了出来,“可惜……”
楚玉凝暗暗心惊,慌道:“住嘴,莫要说了!”
血流得愈发急,他笨拙地以手覆住,却是徒劳。
“楚公子……楚公子”
朦胧间似有人呼喊些什么,他无心分辨,高声道:“太医!太医何在?!”
“太医已传至府上,楚公子且松手,容奴等送世子回府啊。”
耳边嗡鸣,他脑中混沌一片,只觉有人要拨开他的手,便本能地拥紧怀中人。
不许走,你不许走。
他如是想,下一刻却颈后一痛,随即失去了意识。
☆、第四十二章
42
“阿凝……阿凝……”
呼唤温柔而缱绻,唯恐惊扰他一场好梦。
笑意在唇边漫开,楚玉凝缓缓睁眼,只见陆仲殊着一袭月白衣裳,背后是华灯熠耀璀璨。
那人轻拍他后背,笑道:“可是乏了?怎的半折戏不到便睡了。”
戏台上勾脸吊眉的傩人正唱到“凉夜迢迢”,他记起来了,是京城顶有名的岳家班开场,寄奴闹着要看,他与陆仲殊便寻了位子观赏。
只是他太过倦乏,不多时便犯起迷糊。
“若是倦极,不若早些回府。”陆仲殊道:“岳家班出了年方才离京,我们改日再来,也未尝不可。”
微风拂乱了花灯,烛火赤红,在灯间跳跃摇曳,恍惚将他的月白衣襟映上一抹血色。
那头傩人犹唱着,声声凄切,好似要念破观者心事。
“且喜得明星下照,一霎时云迷雾罩……”
唱得着实出彩。楚玉凝不由向戏台望去。
再回首,却见陆仲殊心口忽然多出一个血洞,鲜血冒着腥气汩汩而下,顷刻间染湿了下裳。
他垂眸看去,轻叹一声,道:“阿凝,我怕是回不去了。”
“忽喇喇风吹叶落,……又听得哀哀猿叫……百忙里走不出山前古道。”
楚玉凝周身战栗不止,开口便湮没于喧天锣鼓中:“……为何回不得?”
“我要走啦,阿凝。”
“去何处?!”楚玉凝慌忙伸出手去,却只见他足尖轻点,向后撤去,“你往何处去?!不许走!我不准!”
陆仲殊宠溺一笑,朝他轻摇了摇头。
在他身后,不知何时竟多出一扇黑沉的大敞的门,门后是河水幽幽,一座石桥横跨其上。
楚玉凝眼前蓦地一黑,猛然起身,“陆仲殊!”
那人只是深深看他一眼,缓缓背过身。
“陆仲殊……陆仲殊!”
楚玉凝推开了身旁桌椅,拼死向他奔去,身后却凭空多出无数双手,牢牢将他按在原地。
“陆仲殊……阿越——!”
他用尽全力,却终究无法挣脱,唯有眼见着那人渐行渐远,半边身子消失在门后。
原先的喧嚣褪去了,茫茫夜色中,唯有戏台上一缕余音飘渺而来——
想亲帏梦杳,想亲帏梦杳……
楚玉凝趴伏在地,遥望着已然阖紧的门,喃喃道:“阿越……”
“阿越……阿越……!”
“阿凝!可算醒了!”
楚玉凝猛然睁眼,却见眼前银钩绡帐,四下寂静非常。
……这是何处?
一旁那人见势不对,又唤:“阿凝?”
他闻声看去,一时不能回神:“……三喜?”
“是我。”三喜道:“可有哪里不适?平意那三脚猫功夫,说甚么手刀,可千万别劈出个好歹来……”
平意……?
楚玉凝眨了眨眼,忽然自榻上一跃而起,攥住他前襟,问:“他如何了?他现在何处?啊?!”
三喜自然会意,面露难色,道:“小王爷他……”
“他如何?”楚玉凝心急如焚:“你说啊!!”
“小王爷伤势不轻。”三喜一咬牙,交待道:“此刻正在前头包扎,袁太医并另两位医官一道,你……”
他话音未落,便见楚玉凝松开手,扭头向外奔去。
“哎!”他忙道:“阿凝,你且穿上鞋、披件衣裳啊!”
东厢距偏殿并不太远,楚玉凝赶到时,遥见下人自内室匆匆而出,手上端了盆血水,边沿搭着条沾满血迹的白布巾。
他心头一跳,几乎踉跄着跨进门去。
二喜正在内室门外候着,抬眼见是他,微一点头,便要进门禀报。
楚玉凝忙拉住他,嘶声道:“他如何了?”
二喜道:“世子玉/体不容我等置喙,不若我向世子禀明,你自去询问。”
“他……他还醒着?”
二喜点头,回身道:“禀世子,楚公子到。”
里头一阵轻响,随即便听一道男声:“世子不可!”
继而是陆仲殊,虚声道:“阿凝。”
楚玉凝浑身一震,未及多想便推门而入。
室内暖意融融,陆仲殊被医官围在当中,状况看不真切,唯有地上沥沥血痕,刺目万分。
楚玉凝站在人群之外,忽然生出了一丝怯意。
“阿凝,”陆仲殊道:“你靠近些,让我看看你。”
他的喘息被压得极低,却依然清晰涌入楚玉凝耳中。
楚玉凝缓缓上前,只见他上身□□,胸口已敷了伤药,但伤处狰狞,且面如金纸,唇上血色尽失,显见是十分不好的模样。
楚玉凝脚下一顿,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幻,好似再次置身梦境,灭顶的痛怮倾巢袭来,死死将他扼住。
他只听一道声音支离破碎,从自己口中发出:“……你要走了?”
陆仲殊一愣,苦笑道:“我如今这般,走往何处?”
然而楚玉凝置若罔闻,摇头又问一遍:“你要走了?”
这回他未待对面回答,自语道:“别走。”
一室寂静,他双目空洞,面无血色,好似被魇住一般。
陆仲殊观他颜色,忽然福至心灵,向他招一招手,道:“过来。”
他果然举步上前,乖顺地矮身跪坐。
一旁袁济之救人心切,不由道:“世子……”
陆仲殊不看他,吩咐道:“先退下。”
袁济之自然不肯,“下官行事当以世子为要,现下世子伤处未……”
“既如此袁太医便在此候着,尔等退下。”陆仲殊不愿与他多耽搁,待人悉数出了门,便试探地摸上楚玉凝的手。
楚玉凝动了一动,并不反抗。
陆仲殊轻咳两声,见他眼中担忧更甚,方道:“阿凝……我的身子,我自然清楚……如今只怕……”
他并未说尽,却见楚玉凝眼眶通红,须臾便落下泪来。
“若当真……我别无所求,只求你宽恕我往日种种……”
“你莫说了,太医,太医……”楚玉凝颤声打断,回首向袁济之下拜,口中道:“先生妙手仁心,若今日救他,某来世结草衔环,甘做牛马以报!求先生……”
袁济之向旁侧步,不受他这礼,手上虚扶道:“公子言重,世子不过是……”
他尚未说清是“不过”什么,就听陆仲殊狠咳了几声,原本敷了药粉的伤口又流出血来。
楚玉凝一惊,正欲继续求人,便被他扯住手,道:“阿凝,你不应我,可是仍有怪罪?”
“我不怪,不怪。”楚玉凝慌忙道,泪珠扑簌簌滚落。
他此刻全副身心俱在陆仲殊一人,是以瞧不见身后,袁济之已是面沉如水,几次欲言又止,却到底不曾开口。
陆仲殊又道:“我前几日,已求得皇叔赐婚……恐你不喜,便迟迟不敢开口……如今看来,也…也好,你本就不愿、不愿同我共处,我若不在,也可放你归去……”
“不…并非如此……”楚玉凝不住摇头,眼前模糊一片,“我从未…从未……”
他声声哽咽,艰难道:“……寄奴尚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