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混得一般的,就是眼前的阳武县户牖乡张氏了,祖上也没出过几个做官的。
“那你为何说,这张氏与一般的乡豪不同?”
闻言,共敖又开始摩拳擦掌了,在他听来,这张氏没什么了不起的嘛!
仲鸣连忙摆了摆手:“这张氏虽然过去没有什么显贵的人物,可这一代,却出了位了不得的子弟。我虽不知其名,但却听说,这位张氏君子少年外出游学,拜了一位天下闻名的大儒为师,几年前,又去了咸阳为吏,听说还做了不小的官!”
“有子弟在咸阳做官!?”
众人面面相觑,黑夫也有点明白了,为何张氏如此肆无忌惮,不把他这个新来的游徼放在眼里,原来是上面有人啊!
同等爵位,京官却要比地方官大一级,这道理放到秦国也一样。
仲鸣继续说道:“阳武张氏又分为二,分别占据了户牖乡邑东、西两个里,乡人称之为东张和西张。其中东张势力更大,其族长名为张博,那位在咸阳做官的张氏子弟,就是张博的亲侄儿。西张势力略小,但也没差太多,其族长名为张负。”
“张博、张负不光冠绝乡中,在整个阳武县,也颇有名气。阳武县的归降,便有张博的功劳,他去县城说服魏国阳武令开城投降,这才被任命为乡啬夫。西张的张负,也因为是乡中敦厚长者,被任命为乡三老……”
利咸思索道:“阳武归降后,便用秦国官制,一乡三名有秩吏,啬夫、游徼、三老。张氏便占其二,那这户牖乡,岂不成他张家的了?”
仲鸣眨了眨眼道:“也可以这么说。”
共敖怒道:“那还要吾等来此驻守何用?”
仲鸣笑道:“还不是将军不放心让魏人管事,吾等在此,也就是起个监视的作用。若张氏真的反叛,不算乡中丁壮,光靠东张西张加起来两三百僮仆,便能将吾等的营地围了,所以游徼……”
他朝黑夫作揖道:“这筵席,还是去吧,正好结识一下乡中的父老,也方便日后往来,日子还长着呢,不必争一时之气。”
共敖闻言气不打一处来:“你这是什么话,大丈夫岂能甘心受辱!”
二人在那争议,黑夫却陷入了思索。
他已经听明白了,张氏,便是这乡中最大的地方势力,不仅有子弟在咸阳做官,还是帮秦军劝降阳武的功臣。
既然他们是合作的态度,秦军也没有为难,原封不动地保留了张氏的家族、财物,甚至授予官职,希望张氏继续帮忙管理户牖乡。
以魏人治魏地,这方法很妥当,像老王家求稳的风格,是战争期间控制投降地区的不二法门。若是动辄剿灭地方豪长,搜索轻侠,派一个根本听不懂当地方言的秦吏来统计户口、摊派劳役,反而会引发反抗,不利于秦军的灭魏之战。
大局是保住了,只是这样一来,却苦了被派到这里的黑夫,顿时感觉有些束手束脚。
虽说在和平时期,啬夫的确比游徼大半级,但这是战时。
黑夫想到五百主交给自己的任命书上,那醒目的一行字。
“若魏人啬夫、三老有异心,欲叛秦,游徼可不报而杀之!”
好歹他身后,还是有一股力量在支持的。
所以,黑夫也不欲太过软弱,变成被地方势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傀儡!
“仲鸣,你出去如此告诉那仆役。”
他淡淡说道:“就说本吏职位虽不高,却也是王将军亲自盖印任命的游徼,代表了秦国官府的威仪,与一低贱竖人说话,有失体统!若是张君诚心相邀,便派亲子前来下帖!”
……
“那小屯长真是如此说的?”
户牖乡东楼里,被几十个旁支子弟小院众星捧月的东张宅邸内,身高八尺,身材胖大的啬夫张博听了竖人的回复,有些微微发愣。
“原话便是如此,奴连营门都没进去,就被赶走了……”竖人被那些身披甲胄,凶神恶煞的秦卒吓得不轻。
“真是岂有此理!”
张博年纪五旬,发起火来花白的胡子都在发抖。
“吾弟息怒,息怒……”
西张的族长,同时也是乡三老张负面相比张博柔和多了,一副宽厚长者形象,他说道:“依我看来,只派一个竖人去递帖,实在是太过无礼了,也难怪那秦吏不来,好在他没有一口回绝,而是给了吾等一个台阶下。吾弟,还是快按照他说的,派汝子亲自去递帖吧!”
“那岂不成我奉他之命行事了。”
张博不愿,坚持道:“按理说,啬夫比游徼还大半级,我没有以上吏身份召他过来,就算不错了!”
张负劝诫道:“话虽如此,但此时秦魏还在交战,比不了平日。手里有兵的,总比手里无兵的大,来自秦国的秦吏,总比吾等就地任命的魏人要更受信赖,吾弟可不能以平常的想法来揣度啊……”
“那又如何,我乃劝降了阳武县的功臣!也与一般的乡豪不同!”
张博眉毛扬起,一点退让的意思都没有:“再说了,有子瓠(hù)在咸阳为上吏,区区一个小游徼,能奈我何?”
张负道:“邀请乡中父老的请帖已经让人发出去了,若是到时候成了场空宴,于我家也不利啊。”
张博想想也是,但还是不耐烦地一挥手道:“派个族里辈分最小的子侄去请,我礼数已经够了,他爱来不来!”
见状,张负有些生气了,一跺脚道:“张博!你如此狂妄自傲,为了争一时之气,非要与那秦吏撕破脸。你等着吧,闹到县中五百主处,闹到王贲将军面前,甚至闹到咸阳去,对张氏,对子瓠没有半分好处!”
……
“游徼,张氏还会派人来么?”
乡邑外,秦军驻防营地,仲鸣有些忐忑地踱步。
他觉得游徼还是有些托大了,若是张氏也动了怒,不再派人来请,那双方的关系就会彻底闹僵,接下来几个月,该如何往来?上头若是要求他们在乡中搜粮,派遣劳役去大梁,若无张氏配合,是绝不可能完成的……
黑夫却闭目养神,默然不言。
他是不可能和仲鸣说透的,这是秦吏与户牖乡本地势力的第一回合博弈。黑夫知道,若是自己低头,那今后别说凌驾于张氏之上,甚至只能仰张氏鼻息行事。
到底是奉命镇守此地的秦吏大,还是原本当地乡豪大,这点,可得分清楚了!
谁先低头,就是谁输!
这时候,利咸又来报了。
“游徼,张氏又派人来了!”
仲鸣面露喜色,黑夫却只是睁开眼问道:“来的是什么人?”
“是个白胡子的长者,高冠宽袖,是乘车来的。”
黑夫起身道:“我不在营中时,由利咸全权负责营中事务。若我天黑未归,亦或是邑中有任何异动,立刻闭门守备,再让季婴快马告知济阳、外黄!”
安排好营内事务后,黑夫扶正了头上的冠带,穿戴着擦拭干净的黑褐色甲衣,扶着剑,走出了屋舍。
营门开了,张负看到,有数名神情肃穆的秦卒持戈跑出,分列两侧。随即,又有一位身穿齐膝长衣,外披皮甲,下穿短绔,腿缚裹腿,足登短靴,头戴梯形短板冠的黑面秦吏,大步迈出……
张负知道是正主来了,连忙下车,朝那秦吏作揖道:“我乃户牖乡三老张负,啬夫身体不便,特让我来下拜帖,邀请游徼去东楼里家宅中宴饮,也好让乡中父老来拜见……”
黑夫几步上前,扶起了张负,露出了笑,也不管张负听不听得懂,用关中话说道:
“初来乍到,本该由我这个做后生的先去拜访,岂敢让长者亲至?”
黑夫知道,在与户牖乡豪势力的第一回合博弈里,他略赢一筹!
……
PS:至其时,西门豹往会之河上。三老、官属、豪长者、里父老皆会,以人民往观之者三二千人。
第0136章 摆阔
作为户牖乡豪,东张宅邸的确不小,尤其是宴宾的地方,屋顶飞檐翘角,走廊柱木浑圆,厅堂足够三十四人坐下。
虽然天色未黑,但似乎是为了炫耀主人家的富庶,厅堂已经被烛火点亮,两排高三尺的青铜灯架靠墙摆放。其造型倒是谈不上多精美,大多是一个奴隶造型的青铜小人跪在地上,双手托着灯盘,盘内放着动物膏油,灯蕊静静燃烧,发出了淡淡的焦味。
灯架往前,则是统一涂成黑色的漆木案几,每个案几后边皆有一蒲席,分东西两排。
身材高大肥胖的张博一个人在中央主座上都有些嫌挤,旁边还有两名绿衣婢女坐在小枰上侍奉,他最终还是没派自家子弟去邀请黑夫来饮宴,自觉在这场博弈中胜了一筹,所以意气风发,一抬手,便邀请众人入席。
今日来的宾客分东西两席,显得泾渭分明。
坐在东边的是张氏子弟、本乡父老,除了东席上首的三老张负穿着锦服,宽衣博袖外,其他人大多穿着寻常的葛麻衣物。
这些人都是本地宗族乡党,他们的关系,靠的是血缘,哪怕不是相同姓氏,彼此也有姻亲往来。每逢腊月,同邑的各家都能一同去祭扫祖坟,还同堂吃饭喝酒,大家都是骨肉乡亲,不过房头远近点罢了。这样一群人当然是彼此熟识,一见面就用当地方言打着招呼,热络地攀谈起来,目光余角还瞥向对面那群“外人”身上。
而黑夫、共敖、仲鸣,连同他故意带来的十名甲士,则坐于西侧客席之上。众人也很有“外人”的自觉,均披轻甲,腰间挂剑,以军中姿势正襟跪坐,一个个神情肃穆,没有过多的话语,显得与宴饮热闹气氛格格不入。
眼看人都到齐了,张博便拍了拍手,让闲谈的乡党父老们安静下来。他口中用方言说了一大通话,黑夫只听明白了个大概,无非是今日之宴,都是为了让大家认识新来的游徼,众人且放开肚子吃喝痛饮,勿要拘束。
随后,在三老张负的带领下,东席的众人齐齐起身,朝西席上首的黑夫作揖,黑夫也拱手回礼。
虽然魏地风俗与南郡差距很大,但好在乡豪宴请,没有大城市里贵族筵席的繁文缛节,相互介绍完毕后,宴饮便正式开始了。
“这张博是想在我面前摆阔么?”
看着背后大白天燃烧的灯烛,看着鱼贯而入,端着漆器食盒的奴仆和婢女,黑夫暗暗想道。
春秋时,诸侯卿大夫、士、庶人,连吃饭用的食器,都有不同的礼节规定,地位低的人是用不了青铜器的。
但渐渐地,一些贵族贫穷了,一些士庶却富裕了,虽然被礼仪所限,依然不敢过度僭越地使用青铜鼎簋,但另一种器物却流行起来,与青铜代表地位一样,它成了富裕的标志,这便是漆器。
梁宋之地,号称有“千树漆”,是中原漆器制作的手工业中心,当年庄子就在宋国当漆园小吏。但这里的漆器依然不便宜,好的漆器,价格堪比黄金。
却见眼前这些漆器,盛菜的小漆盘是黑色的,漆碗则是统一红色的。酒盏为耳杯,同样是红黑相间的云朵花纹,古朴鲜艳。不管是哪一种,式样都完全一致,小县城乡邑可做不出来,应该是专门在大城市统一定制的……
这时候张博说话了,咿咿呀呀一堆方言,说完之后,东席的乡党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目光还齐齐地看向了黑夫。
“他说了什么?”黑夫偏头问自己的“翻译官”仲鸣。
仲鸣有些尴尬,但还是如实转告黑夫:“张博说这些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