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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当初萧关守卒也死板地将他们拦在关外,兄弟二人,恐怕早就被君长活活打死了,何来今日富比封君的大商贾?
在尝到做买卖的甜头后,乌氏倮开始了他的发家之旅,先搞到了暂住证“验、传”,获得合法身份。又将第一桶金购买牛羊幼崽,养两年就卖,然后用卖得的钱物购求中原丝帛,带到塞外送给戎王君长们,换回更多的牲畜。
就这样循环往复,绢马交换利润十分丰厚,他的生意越做越大,拥有的牛羊马匹,遍布山野,多到要用谷粒才能计数……
靠了海量的金钱做敲门砖,乌氏倮才能得到秦始皇的注意,登堂入室,让他拥有官身,为官府买卖。
“为商者最要注意的一件事,便是与人为善。”
反思自己这半辈子的生意经,再回头看看那几个牧童,他们得知自己不必黥面后,对乌氏倮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再过几年,我家或又能收获几个忠诚的徒附。”乌氏倮露出了一丝笑。
这些出身不佳,没有太多出路的恶少年,是乌氏倮商队的重要组成部分,良家子岂会屈尊受他这个戎商驱使,去千里之外运输货物?
所谓“良家子”,是关西诸郡一个特殊群体,数量并不多。
首先,要是除医、巫、商贾、百工、赘婿之外的人,在以农业为重的秦,他们都被视为末业,尤其是商人和赘婿,更是谪边的首选。
其次,良家子不仅自己奉公守法,以上推三代人,也没有家族犯罪史。
最后,良家子要有一定家产,奴婢、马、牛等动产,田、宅等不动产都在计算之,必须在十万钱以上……
能做到这点的,只有一种家庭:军功贵族。
他们尚武、骄傲,讲究“驷驖(tiě)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
乌氏倮喜恶少年厌良家子,黑夫却正好相反。
“我听说新来的郡尉行县,每到一县,必先招良家子来见?”乌氏倮问弟弟。
“正是如此。”
乌氏延道:“不仅召见,郡尉还身披甲胄,亲御鞍马,选良家材力之士,驰射泾阳,讲习战陈。他当众说起自己从黔首一路做到中更的经历,对良家子们大加勉励,最后,竟招募众良家子入伍做郡兵……”
黑夫也算秦一统六国战争中的战斗英雄,他从黔首一跃为郡尉的事迹,也是极其励志的“传奇”,各县良家子受其鼓舞,遂踊跃应募。
“这位郡尉,虽初来乍到,却先抚大原之戎,又收郡兵之心,最后,还把良家子悉数征召入伍,这是一心想要做大事啊……”
乌氏倮若有所思,他当然清楚黑夫想做何事,但他的立场,却有些微妙。
“北地行政一旦收紧,则水必清,水清则无大鱼。”
到时候,他们家作为最大一条鱼,就不好混了。
再者,黑夫的战争目标,必是月氏、匈奴中的一个,乌氏倮每年都与两国贸易,收取贿赂,赚取大量钱帛,一旦战火燃起,边境不宁,乌氏倮的生意便要一落千丈。
所以他才忧心忡忡。
但再忧虑,黑夫已将至乌氏县,乌氏倮少不得挤出笑脸,来边界相迎,且再看看,此子会对自己用什么手段,来说服自己支持这场战争。
不是乌氏倮吹,若没有他积极配合,提供财力、牛马,黑夫的战争计划,恐怕会遇到许多困难。
末了,乌氏倮突然问弟弟。
“黑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乌氏倮回忆过去两年发生的种种事情,总觉得此人好似横空出世般,突然崛起,突然受宠,突然提出种种新点子、新策略,却总能对秦始皇的胃口。
若是巧合还好,但若是他在心里精打细算过的,那就让人恐惧了。
“别的我不敢说。”
乌氏延回忆在咸阳时,与黑夫不多的几次会面,通过红糖,黑夫与自家生意也有利益关系。
他笃定地说道:“黑夫此人,他若为商贾,其财富成就,恐怕不亚于兄长啊!”
……
“乌君!”
次日,郡尉马车一停,身披绛色官服,佩银印青绶的黑夫便下来了,在乌氏延的引荐下,与乌氏倮相互认识,而后,便和蔼地扶起了作势要拜的乌氏倮……
“乌君位比封君,不拜郡县长吏,向我行礼,真是折杀后生也!”
乌氏倮亦不敢怠慢,但看着这个面容朴厚的黑小伙,依旧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弟弟为何说,他有与自己比肩的“商业眼光”?
二人相互观察,寒暄了一番,乌氏倮提起了明日就要展开的乌氏县牛、马大比,黑夫却对此兴趣不大,客套了几句后,索性挑明了自己来此的目的。
“乌君,我想要与君详谈的,不是牛马肥瘦,而是一笔涉及到几万万钱的大买卖!”
第0393章 大买卖
毕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商贾,乌氏倮没有因为黑夫提及的“几万万钱的大买卖”而惊讶,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在参观完乌氏县牛马大比后,他又邀请黑夫回家赴宴,显而易见,乌氏倮不想在外面谈此事。
黑夫也只是抛出了一个引子,这时候若是迫不及待地继续说,反而显得他有求于人似的。
于是二人十分默契地避而不谈,而是一路闲侃起来,同车而行,到了鸡头山下。
乌氏倮热情地指着那连绵山脉,为黑夫介绍:“此处因山体岩石呈现暗红色,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故而被人称为火石,又好似鸡头顶上的冠,故名鸡头山。”
他的家,就位于鸡头山下的原野上,火红色石头搭建的壁垒,高耸砖墙上爬满藤蔓,周围有全副武装的骑从巡视,应当是乌氏倮的徒附。
回到居所后,乌氏倮也不必像在外面一样,遵循“商贾不得者丝帛文绣”的律令。他进了一趟内室,出来时,已换上了一套宽松的火红丝衣,显得身材更加臃肿,与他那干练精瘦的弟弟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且黑夫发现,乌氏倮每根指头都有宝石闪烁,甚至连家中的奴仆,脖子上都无一例外,戴着银制的项圈——外头传闻是黄金制的。
乌氏倮察觉了黑夫的目光,笑道:“边地不比中原,富不外露,在乌氏,若不将财富拿出来给来访的客人看看,恐会被人看轻。”
“然也。”
黑夫颔首:“我出行前,郡中同僚都劝我,带上尽量多的人手充当仪仗,若是带的人少了,戎人会觉得我这郡尉没有权势,恐生轻视之意。”
乌氏倮炫富,他则需要炫威。
宴飨很快就开始了,富丽堂皇的厅院之内,空气中弥漫着花椒、生姜、茱萸、扶留藤、桂枝等香料的馨香气息,灯油燃烧不绝,各种美味的肉络绎不绝地被抬上来,最夸张的是,还有一整头烤熟的小骆驼……
“此橐(tuó)驼也,匈奴、月氏之地,近沙漠之处常有。”一旁陪坐的乌氏延还怕黑夫和陈平不知道,特地介绍了一番。
陈平看着稀奇,黑夫却没什么异样,只是仔细瞧了瞧,这到底是单峰驼还是双峰驼?
谈论完食物,聊完黑夫近来在北地的见闻后,话题又僵住了,黑夫便看了陈平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于是陈平肃然起身,朝慢条斯理用刀子切肉的乌氏倮道:“平乃砀郡人,砀郡、三川、颍川之地,其俗治产业,力工商,多贾人。平自小便曾闻三百年来,中原诸豪商之名。诸如子贡、陶朱、白圭之辈,但最记忆犹新的,莫过于猗顿,据说他同乌君一样,是以畜牧发家致富的……”
“哦?”
听说有人同自己一样,是搞畜牧致富的,乌氏倮便来了兴趣。
他们兄弟乃戎人,虽然行走异域见识不少,但对中夏文化却了解不多,两百多年前的猗顿,虽然富极一时,但他的财富和名望早已随风而逝,故乌氏兄弟不知,便让陈平说说看。
“那猗顿本是鲁国,也就是今日的薛郡人,穷困潦倒,耕则常饥,桑则常寒。”
乌氏倮一边点头,一边摸着手指上璀璨的宝石戒指,这倒是与他们兄弟年少时很像。
“但猗顿不甘贫贱,听闻陶朱公在定陶经商,治产积居,与时竞逐,十九年之中三致千金,羡慕不已,便借着陶朱公招纳门客的机会,前去请教。”
陶朱公范蠡名气太大,乌氏倮是听说过的,但最让人艳羡的,还是陶朱家坐享巨万之富,却一直能保有家财,百年不绝。
对商人而言,暴富不难,难得是长久。
陈平继续道:“陶朱公与猗顿攀谈后,思虑当时的物价,教了他一个捷径,说‘子欲速富,当畜五牝(pìn)’!”
听到这乌氏倮不由失笑:“这法子,与我兄弟早年蓄牲之法一模一样!”
牡为雄,牝为雌,驯养母牛母马,让它们与种牛种马交配,生下的幼崽浙渐繁衍壮大,日久遂可致富,这是乌氏倮早年的积累经验,忽闻陶朱公也是这么想的,遂有知己之感。
黑夫拊掌赞道:“天下智谋之士所见略同耳。”
“然,可惜不能早生三百年,与陶朱公一晤。”
乌氏倮颇为遗憾:“我真羡慕那猗顿,他有名师指点,我却要事事自己琢磨,不知他之后的买卖做得如何?”
陈平道:“猗顿听了陶朱公的话,千里迢迢去到晋地,定居于水草丰美的猗氏县,大畜牛羊,十年之后,已成千金之富,因起家于猗氏,遂号猗顿,在晋、鲁小有名气。不过……”
乌氏倮还在感慨世事神奇,原来在自己之前,已有一位走畜牧路线的巨贾,自己却因身处边鄙戎狄之地,未尝知晓,听陈平有未尽之意,便追问道:“不过什么?”
陈平伸出手,拿起了案几上的盐罐,在自己面前的骆驼肉上撒下洁白的青盐:“不过猗顿在做了十年畜牧后,却说,商贾不可凭一业而得永富,遂在畜牧之余,做起了盬(gǔ)盐的买卖,贩卖牛羊时,顺便用牲畜驮运一些池盐,连同牲畜一起卖掉……”
“果然,猗顿的担忧并非多余,没几年,赵氏家主赵无恤设计灭代国,开胡地,赵氏遂多牛马,猗顿的牲畜,便不好卖了。”
乌氏倮默然,心中却暗道:“猗顿与我,真是太像了……”
他们乌氏也是靠牲畜起家的,乌氏延满足于百金小富。但乌氏倮认为,市肆就像天气一样变幻无常,眼下生意好做,明天可能不行了,便又开始做中转,在内地和戎部间搞绢马贸易,后来陆续增加了粮食、红糖、盐等物。用后世的话说,增加商品的多样性,才能规避风险。
但即便如此,随着皇帝决心推行西拓之策,目标直指乌氏倮的贸易对象匈奴、月氏,他也明白,自家生意即将进入寒冬。
秦夺河西、河南、河套,将多出三个大牧场,海量牛羊马匹涌入内地,他乌氏的牲畜价格肯定大跳水。再者,秦朝强者通吃,消灭周边一切独立政权后,他们家兼营的中转贸易,也做到头了……
乌氏倮自己在苦苦思索,他也想知道,与自己境遇相似的猗顿,是如何解决这个难题的。
第一次,乌氏倮主动发问,陈平和黑夫对视一眼后,轻咳一声道:
“猗顿乘着四卿分立,公室衰微,解池无主的空隙,花重金买通了晋国执政知伯,得到了河东池盐的经营之权……”
“靠了盐池之饶,猗顿赀(zī)拟王公,驰名天下,直到他死后,魏国才将盐池收回。”
“靠经营盐池而富?”